孩童时代,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过了腊八便是年。自腊八后,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始忙碌起来,全力以赴地迎接过年。每年此时,我总是紧锣密鼓地突击寒假作业,目的是把作业提前完成,好加入“忙年”的队伍。
碾黄米,包豆包,是家家户户忙年的要务。黄米用水泡几天之后,再上碾子磨成湿粉,因为村里就一家碾坊,所以谁家要磨粉都得先预约排队,高峰时段,要磨到半夜三更。接下来,就是全家人一起蒸黏豆包,那时,豆包是东北许多人家年前、年后必吃的主食。黏豆包一般以红豆为馅,黄米面做皮,一次要准备很多,足够一个正月吃的,蒸好后放在缸里,搁在外面冻上,吃的时候拿一些放锅里蒸就行。
小年到了,各家便开始忙乎除尘。按照传统习俗,家人们黎明即起,扫房擦窗、清洗衣物、刷洗锅瓢,干净彻底地大扫除,因为“尘”与“陈”谐音,故掸尘蕴意把旧岁中陈旧的、不快的东西一扫而光。母亲把我们兄弟姐妹分成两组,男孩子们清理垃圾、打扫室内外卫生,姐妹们糊墙和清洗衣被。那时候的房子都是土坯墙,为了美观,人们过年时,都在泥墙上糊报纸。开始是收集旧书、旧报纸;后来,可以买到报社处理的过期新报纸;再后来,就有了花花绿绿专门糊墙的花纸。糊墙是每家迎新年必不可少的程序,如果谁家过年没有糊新墙,会被全村人笑话。令我难忘的是,为营造干净美好的新年氛围,母亲想出了多种变废为宝的好主意,比如,她用剩余染料和清水勾兑成五颜六色的液体,装在玻璃瓶子里,整齐地摆放在柜子上,成为我家过年独具特色的一道风景线。
其实,蒸黏豆包和除尘,只是忙年的序幕,真正最忙的,是从腊月二十五到年三十这几天。当年,村里广泛流传一套顺口溜:“二十五拿豆杵,二十六抠猪肉,二十七杀小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集市走,三十晚上守一宿。”你瞧,每天日程满满,环环相扣,无缝相接,忙得紧锣密鼓、热火朝天。
杵豆馅、抠猪肉、杀鸡宰鸭、发白面蒸大馒头和糖三角就不细说了。单说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因为已临近年关,集市即将解散,大人们清早便开始跑向集市,采购内容包罗万象:一家人的新衣服、糖、瓜子、花生、鞭炮、挂巾和红纸是必须买的;有条件的家庭,还会买点苹果、青菜、鱼类;再就是虾片、海带等一些价格不贵、自家不产的东西。
忙忙碌碌中迎来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家人们便精挑细选琢磨,开始准备年夜饭。一般情况下,都要列个菜单,因为这顿饭是吸引财神的,所以要尽量丰盛。过了晌午,就可以准备开饭了。据说大年三十下午,是财神爷飘在空中,查看谁家饭好吃的时间,查看好了,晚上就会去给谁家送财运。所以有一家点燃鞭炮开饭,其他家立刻跟进,都盼着财神早点进自己家。吃完了饭,大人们马不停蹄,着手准备包午夜和新年第一天的饺子。饺子包完后,家人们围拢在热炕头上,开始啃冻梨、吃花生、嗑瓜子,直到半夜辞旧迎新吃饺子。下半夜,人们虽然困意大发,但都强打精神,用玩扑克、看纸牌等办法消遣时间,坚持守夜,直到天明。
回首童年筹备过年的往事,虽然很忙、很累、很辛苦,甚至有困难,但阳光总在风雨后,忙碌完毕,全家人团团圆圆过年,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深感收获多多、喜乐多多、幸福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