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我去参观一个画展,有一幅画深深地吸引我驻足。仰头久久凝望,淡墨染出的青墙,院子内繁花似锦;墙外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伸向远方,一轮皎洁温润的圆月斜挂天上。这是一轮乡村的月亮,仔细一看果然题名:乡间月色。这幅画将我的记忆带回童年。
儿时,在农村,父亲喜欢种竹子。我家庭院前水沟旁,父亲种了一排竹子。他说,"既保护水土流失又可供观赏。"
对于竹子,我处于一种远距离的仰望或者观赏。它于我,或如深千尺的桃花潭水;或是猜不透道不出其中深藏的未知。
晚上,皎洁的月光让宽旷的夜空多了一丝璀璨。每每此时,我踩着朦胧的月光漫步,一排排竹子在微风中摇摆着身姿。月光下摇曳的竹影斑驳陆离。柔柔的月光透过竹叶与地上的竹影相互辉映。
唐代诗人王维的《竹里馆》有诗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清新诱人的月夜幽深意境,我读到不寻常的异样,或者不可名状的恍惚。在我的视野里,总有一片辽阔的竹海,在大地的褶皱里。
那时,父亲在一所黎族村庄的学校任教。人隔千山,路途悠悠,来回徒步。竹扁担使得父亲瞬间有了担山填海的力量,一种承担着苍茫大地的力量。父亲毅然挑起执教三个班级学生课程的担子。父亲和竹子挨得那么近,至皮肤磨疼痛处,父亲总是默不作声。站在讲台上的父亲,站成一株株迎风的竹子。把日月挂绿,把学生温暖,支撑起家炊烟袅袅。父亲与竹子、学生,似乎是今生的约定。
印象中,父亲是从一根竹扁担开始与竹子耳鬓厮磨的。磨得发亮的半月型长扁担,与父亲时常缠在一起。
竹子承载着爱的重量。
父亲可以从竹枝上取下一节,制作火筒吹火做饭。他可以用竹子,打制厨房的轧板。甚至可以花周末的时间,用上好的青竹为学生编织憩息的竹席。
父亲对竹子有着独特的情怀。父亲说,"竹直空心象征正直谦虚;竹折而不断象征柔中有刚的做人原则;竹节拔高象征高风亮节。"父亲钟爱竹子,如同爱他的学生一样。
念至此,我看到一株高大挺拔的竹子,走向大地上枫树般的父亲,直到竹林深处,竹涛涌来。望苍穹,一抹盈盈月光竹影,直向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