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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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文章1:祖父之福

文/董保存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此时的神州大地上随处可见一个大字——“福”。看看我们每家的门户,不论是单扇的还是对开的,斗大的福字十分显眼。再看那门楣上的横批:迎春接福,平安吉福,齐天洪福……

这福字,总会让我想起童年时的一张年画。一个福字铺满画面,福字上爬满了九个白胖白胖的娃娃,男娃娃憨态可掬,女娃娃活泼可爱,非常招人喜欢。年画名曰:“多子多福”。

这是父亲的一个同学从城里送来的。它给我们家带来了少有的喜气。特别是我的祖父,更是爱不释手,贴在我家已经有些发黑的墙上,一贴就贴了好几年……

上小学后我才知道,祖父喜欢这幅年画,和他的名字有关,他的小名叫福来——这名字听来很“土”,但在我们冀中大平原上,不少人的名字都带一个“福”字——福顺、福聚、福友、福增;得福、守福、全福、嘉福……淳朴的人们也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们对生活的希冀和梦想。

祖父对福字情有独钟。他信佛吃斋,却从不说是修行,而是说“修福”。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家有什么喜事儿,他到人家不说贺喜,而是文绉绉地拱手“祝福”。年三十的晚上,他给祖宗牌位上香,口中念念有词,祈祷的是:保佑子孙平安,平安是福……他给我们小孩子说古,也爱说一句话:“霸王虽有千钧力,赶不上刘邦四两福”。他不认为刘邦是顺应历史潮流,得天时地利人和,才打败西楚霸王的。而是认为刘邦的福气起了决定作用……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他常说的四个字是“吃亏是福”。

在农村居家过日子,时常发生些“吃亏占便宜”的鸡毛蒜皮。村里的许多吵吵闹闹,多是因为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在上个世纪60年代,所谓3年自然灾害时期,村里分了“自留地”,我家地邻就是那种爱“侵地边儿、占地头儿”的人。地种着种着,就斜到我家这边来了。人们说,没他家那样的,再过几年就斜到你家的地中间去了。祖母说,这不是欺负人吗?得找他们理论理论。祖父拦着不让去,说占点小便宜发不了家,不要和他们计较,吃亏是福。

对他这种忍让,这种与世无争、应该争的也不争,我很有些想不通,忍不住问,爷爷,吃亏就是吃亏嘛,你怎么老说吃亏是福呢!他摸摸我的头说,你还小,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晚上,我又问祖母这是为什么?祖母关上屋门,拨亮油灯,讲出了一个很遥远,让我听来很是离奇的故事,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这是咱家的一个秘密——

祖父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三,所以孩子们叫他“三爷爷”。祖母嫁过来后不久,曾祖父说,你们兄弟仨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到了要分家的时候了。那还是民国九年,农村人分家,是件天大的事,既要分房子又要分土地,于是请来了村里的长老和村公所的人,把家产做了肥瘦搭配,三家各一份。让这三兄弟挑选。

分家的场合很严肃,请来的公证人问,你们说这三份家产的搭配公平不公平?

兄弟三个都不说话,曾祖父沉默了一阵子,说,你们那点儿小九九,我都看得清楚,那几亩薄地,分得比较公平,关键是房子,最南头的那一处差一些,算你爹没有本事,不能再为你们置办一套新房……

曾祖父说的那套房子,就是我出生的“故居”,早年间那是我们村里惟一一家富农的房子,土改的时候分给了一个类似电影《暴风骤雨》中的“赵光腚”的角色,他胡乱折腾,后来把这个房子变卖给另一户人家。这家人闯关东离家时,曾祖父花了7块大洋,把房子买了下来,由于年久失修,这处房子已经是墙破屋漏了。

公证人说,任何搭配都不会绝对公平,实在不行就抓阄吧,抓到哪一份就算哪一份。谁也没有什么话说,兄弟们也不会伤了和气,这也是通行的办法。曾祖父却不干,说不能让乡亲看笑话,分这么个穷家,还要闹到抓阄的地步。

于是老大说,我们家是大的让小的,老三,老二,你们先挑,挑剩下是我的。

老二也说,如果要挑,老三先挑。我再挑。

别看那么平平常常一句话,其实这里头暗藏着玄机,也是对我祖父的一次考验。

祖父当时做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他从来没有说过,但人们知道的,就是他义无反顾地选中了最差的一份。

公证人写好了房契,请他们签字画押,分家的事情就算定了。曾祖父对我祖父祖母说,老三,当爹的对不起你们,你们吃亏了。祖父说,吃亏是福嘛!我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两三年之后就能把房子翻盖起来。

经过三年的省吃俭用,他们终于有能力把房子翻盖一次。拆除旧房时,奇迹发生了:在两根房梁中间,有一个暗阁,阁里有个小坛子,祖父把坛子打开,顿时惊呆了,坛子里装的是30块叮当响的“袁大头”。

在当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那个时候,一块大洋可以买一头牛啊!祖父坐在那个小坛子跟前,半天没有说话。

祖父对祖母说,这房屋原来的主人,也就是小坛子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富农。而那个富农,早已不在人世,那位“赵光腚”,也已撒手人寰……我跟你早就说过,吃亏是福,这就叫吃亏是福哇。

这笔意外之财,让祖父的日子渐有起色。还用这个钱供我的父亲到省城念了高中。当我的父亲考上了北京的外贸大学以后,乡亲们也说这是三爷爷修下的福分。

可以说,这件事对祖父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吃亏是福”这四个字成为了他的生存理念和处世之道。

改革开放以来,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有人对“吃亏是福”这四个字有了许多负面的解读。有的说这是中国农耕文化中一种消极的态度,缺少现代人的进取精神;还有的说这里充满宿命感甚至是中国农民逆来顺受的自我解脱……

我依然固执地认为,真理往往是朴素的。祖父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对“吃亏是福”的理解,却是充满了哲理的。可以上升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度来认识。如果在生活中总是惟我独大,事事计较,天天较真,那我们生活其中的将是一个无福的世界。

祖父的文章2:祖父的原则

文/钟惠坡

我祖父钟胜1880年出生于大鹏。其父去得早,他14岁当家,奉侍母亲和照顾两个幼年的妹妹。16岁他到香港的英国远洋轮船当海员,在欧美、新加坡和日本的货轮上漂泊了20多年,养成勇敢正直的水手性格。他聪明好学,工作之余学会了英语日语,一般交谈难不倒他。

祖父50多岁时,辞掉工作回到大鹏老家,经营农事和生意。当时家境已经富裕殷实,有不少田地,一个大果场,亲自建造一座大房子,门板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可是这时中国已战云密布,抵抗日本侵略的战争已经开始。祖父有四子二女,大儿子钟原(钟宝斌)和妻子赖枫,二儿子钟宝文和妻子高岚这时都是共产党,扛起了枪参加了曾生将军领导的东江抗日游击队。

中国华南地区1938年之前还是和平的,但和平很快就被枪炮声打破,进攻华南的第一批日寇一万多人选在大鹏半岛登陆。兵粮马秣,水泄不通,荷枪实弹,杀气腾腾。鬼子到处征用民力民资,用以搭桥修路,建造码头,为进攻香港、广州作战略准备。鬼子虽是恶魔强盗,可能也是因“初到贵境”,要笼络民心,所以当时军纪还不算太差,还没杀掠之闻。

一天,日军一个小队长带着七八个小鬼子来到我家,通过翻译说:“你家的门板符合军队桥板用材,需要征用。”说完就强行动手拆卸了下来,门户顿时大开。护着我祖母和年幼子女的祖父一旁冷眼看着,平静地用日语说:“如今兵荒马乱,你们拆了大门,叫我一家怎么过?”小队长听见有人用日语说话,大吃一惊,马上示意停止搬动门板,简短问了几句后,立即向上级报告去了。

一会,来了个前呼后拥的日本军官,自称是野田大佐,他一到大院即下命将门板重新安上,门户作上记号,不准士兵再进入此家。野田见到我祖父,满脸堆笑,显得彬彬有礼,并带来饼干罐头作礼物。他屏退左右,和我祖父在屋里坐下来用日语聊了起来。当他了解到我祖父熟悉横滨,更显得过火的亲切,说他正是在那读书长大,谈到那里的美食烧酒、风土人情,大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说大家从此就是好朋友了,今后家里也好,乡亲也好,遇到什么麻烦都可找他解决,他将义不容辞。

一轮寒暄后,野田说:在天涯海角遇上钟胜君,亦是我皇师之幸,现有一事相求,万望应允。皇军军中多为粗人,驻扎下来,扰民之事在所难免,特别是语言不通,容易误会频生。念君是当地乡绅,颇有威望,若是能出任大鹏的维持会长,发挥语言之长,利用我你的朋友关系,不就既可益于桑梓,也可便于皇军,更可安于家宅吗?不知您意下如何?

以我祖父的人格,他绝不会答应。虽然屋里的野田和颜悦色,可屋外刺刀寒光闪闪,为了家人的安全,祖父选择了沉默。野田知其不允,就说:你可能是属于讲究气节的那种中国人,所以,要你马上作这个决定不容易,但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还会再来。

消息在大鹏很快就传开了。当晚,大鹏的乡绅络绎不绝到访我家,均劝我祖父以家乡的安宁和乡亲的安全着想,答应野田的要求,出任维持会长。气得祖父闭门谢客。

这时,东江游击队开始伏击日寇,就在我家中山里村的村道上开枪重伤一名鬼子。有人见到是我二伯父钟宝文带人干的。

鬼子兵开始到处抓人打人。野田再到我家时,不再如上次亲切了,他匪夷所思地对我祖父说:我听说你几个孩子都抗日去了,原来是一门忠烈呀!但是,会长一职,我还是认为您是最佳人选。

为了安全,祖父一家躲到黄岐塘的果园居住。他的挚友、着名的乡村医生林先生找上门来,说鬼子兵开始发狂了,杀人放火,鸡犬不宁,大家都强烈希望你利用与野田的关系出面维持秩序。祖父说:我的孩子连性命都不顾和日本仔拼命,而我为了保存身家性命去当日本仔的维持会长,可能吗?就算全大鹏的人认为我应该去做,我也不会答应,因为这样违反了我做人的原则!林医生听了羞愧地低下了头。

野田一直想逼我祖父就范,派兵杀了我家的狗,捣毁水缸,向米缸撒尿,施加各种威胁,但仅限于此。这位侵占大鹏的倭酋最后还是基本遵守他的君子之约。

解放后,祖父当选广东省革命模范,全国烈军属代表大会代表,是大鹏一位楷模式的人物。祖父说过:如果不能坚守原则,再多荣誉锦旗,也盖不住一个污点!

小时候的我是祖父重点培养对象,他经常对我讲他这些不同寻常的往事,每个故事都有一句哲理的注解。说到这个故事时,他说:人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处在风口浪尖,在你面临一件需要抉择的事情时,他人可能会出现一致性的与你相反的意见,都认为你必须要去这样做那样做,使你很迷惑。孩子,这时候你应该冷静下来对自己说,一件事做与不做从来不是根据多数人的意见来判断的,而是根据自己做人的原则。

祖父的文章3:祖父和骡子

文/吕敏讷

先前的村庄,几乎每家每户喂养一头大家畜。

不清楚那只黑褐色的老骡子是什么时候到我家里的,自打我记事起,它就是家里的一员了。而且,它好像一直就是那样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一直就那样老。

和村里的那些器宇轩昂的骡子相比,它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温和样,像一位和蔼敦厚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村里人都说,这骡子来到我们家,都是前世修行今世有福的。别家的骡子农忙干农活,农闲到很远的矿山上去驮矿石挣钱;我们家的骡子除了驮粪、驮麦子、驮洋芋、耕地拉犁之外,就连山头上的大堡子都没上去过。虽然老骡子是个慢性子,力量也小,但它耐力很好,能慢慢悠悠地把地里一年四季的农活干得漂漂亮亮,而且从不耍性子偷懒。爷爷是离休回家后才学着当起了庄稼汉,他精心照料老骡子的事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他常说:“人畜一理,我们吃的粮食都要靠它呢。”爷爷是拿对待人的方式喂养骡子。

爷爷每天把铡好的麦草背到河边,在清亮的河水里淘洗,然后再用背篓背回家。披着湿漉漉的衣服,爷爷踩过院子外面的石板路,骡子便在圈里“唬唬”地大声唤着。爷爷也边走边应答着:“别急,给你的粮草来了。”淘洗过的干净的草倒进木槽,骡子并不抢着去吃,它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看爷爷把一大木勺麦麸倒进槽里,还不等搅食棍拌匀,就先抢食几口麦麸。爷爷大声吆喝起来,一面快速地把草料拌匀,骡子便把头埋进那个长长的大木槽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每到半夜,骡子踱着蹄子,踩得地上咚咚响。爷爷便爬起身披上外衣,在昏黄的灯光下,推开堂屋的门,明晃晃的月亮把爷爷的影子拖在身后,骡子早就大声唤着。看看木槽,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爷爷就再给槽里添一大捧干草。

天刚微微亮,爷爷就早早去圈里看骡子,再给它添上干草,再用大木勺端来黄灿灿的包谷喂骡子。看着骡子用舌头卷着草料,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他才回到堂屋的炕上,在那架擦得铮亮的铜火盆旺旺的炉火边,煮起罐罐茶。喝完茶,爷爷跳下炕,把骡子牵到院子外边的核桃树下晒太阳,拿着毛刷从骡子头顶、鬃毛、脖间一直刷到背上、肚子上。骡子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时抵着头在爷爷的衣服上摩挲。一会儿,它浑身就被清理得整整齐齐,那油亮的黑褐色的毛泛着光。爷爷抱起鞍子,用力架到骡子身上,套好笼头,绑好鞍子上的各个带子,骡子安静地站着,并不踢咬,它在等待承受主人更重的担子。它的使命就是把种子驮到山上,把农家肥驮到山上,再把粮食驮回来。麦子收割时,骡子一次能驮20捆麦子,它稳稳地站在麦茬地边,等背上的麦子捆好,绑结实,便小心翼翼地迈步走上窄窄的弯曲的小路,不需要有人前面牵着,便乖乖儿地一路慢慢地下山,顺着树林子,径直走向自家的打麦场。回来,它认识自家的麦场和家门;上山,它知道哪块地是自家的。这么好使唤的骡子在村子里独一无二,家里人更加优待这头老骡子。

就这样,爷爷在前面走,骡子在后面跟,风里走,雨里走,阳光里走。把春天走成秋天,把种子变成粮食。

直到某一天,驮粪上山竟跪倒在半路,爷爷惊慌失措地卸下骡子身上的重物,双手抬起骡子的腿,冒着大汗才费力把骡子从地上拽起来。爷爷受了惊吓,好似大病一场,气喘得厉害,他长时间待在骡子圈里,给它喂草,给它喂药,给它加倍地喂金黄的包谷。骡子动动耳朵,摇摇尾巴,目光黯淡。

不久,一头黄褐色的小骡驹来到家里。老骡子再不需要干重活,爷爷还是一如往日精心照料饲养。每天牵它到河坝里的草地上吃青草,给它刷毛。

爷爷用对待老骡子同样的方式饲养着新骡子。又担心小骡驹年岁小,总不让它干太重的活,溺爱孩子似的疼着它。

老骡子老了,爷爷老了,新骡子的到来更清楚地说明了这些事实。它的头摇摇晃晃,干点活总是又蹦又跳,不安稳,爷爷总是被它折腾得气喘吁吁。驯服新骡子的事就慢慢由哥哥放学回家来承担。

家人再三劝阻80岁的爷爷,不要再上山,但他还是偷偷一个人背个背篓,要去东山的麦田里看看有没有地鼠害庄稼,到南山上查看小麦有没有黄锈病,还要到那片荒坡上种几棵树苗。爷爷也照旧精心饲养着两头骡子。老骡子依旧一副温顺老实的样子,每天少干一点活;新骡子也慢慢稳当了许多,像个长大了的孩子,干活也有了耐力,能把农活干得又好又利索。

忽然有一天,有人托一个后山的亲戚来家里,要把老骡子买了去。

爷爷说:“老骡子干不了重活了,你买去也没用,我也不打算卖。”

那人说:“没事,你是心疼骡子呢,还能干几年呢!”

“我操心过的骡子,怕去了受罪呢。”

“没事,骡子就是个骡子,哪能让它老拴在槽上。骡子老了,总要有个归宿,你老人家怕是不忍心吧?”

“你要善待我的老骡子,好好地把它照顾终了!”

“您老人家就放心好了。”

又忽然有一天,爷爷给老骡子头上扎了一朵大红花,给它认认真真刷了毛,喂了包谷粒,给它饮了水。牵着缰绳,用手摩挲着骡子的脖颈、脊背,理顺鬃毛。捋了捋骡子的耳朵,说:“去了要听话。”老骡子把头抵在爷爷的怀里,用嘴唇咬住衣襟,粗声地喘气,又像是低低地啜泣,有颗泪珠在它一只眼角慢悠悠地滚落。

后山的人满脸堆着笑,从爷爷手中接过缰绳,跨步出了院子,被缰绳拖着的那头老骡子,耷拉着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埋着头一点一点地慢慢挪动蹄子,跟着新主人走了。每走几步,老骡子回过头,把脸转向爷爷和骡子圈,无助地张望,一次次被缰绳拉回去……

爷爷的两行老泪让那双浑浊的眼睛更加黯淡无神……

祖父的文章4:祖父的教诲

文/焦琦策

我10岁那年秋天,暑假快要开学了,村里核桃树上的核桃也大部分成熟了。我们几个小伙伴于是商量着下午去偷核桃吃。大家带上小刀,伴着凉爽的风,偷偷潜入一片豆子地里,豆子地的土塄上长着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核桃树,枝杈低矮,根据往年的经验,这棵核桃树长的核桃油大好吃,是绵核桃,也好剥。这里不仅可以吃到鲜美的核桃,还可以游玩嬉戏,实在是一处“宝地”。

吃玩了半天,又有人提议,我们跳下大树,去摘豆子吧。此时的豆子正是青皮鲜嫩的时候,摘回去可煮毛豆吃。大家都很赞同。于是几个人纷纷跳下树枝,摘起了毛豆。不一会儿,口袋里、衣服里子里,已塞得满满的。我觉得还不够,把里面的衣服撩起来,形成一个肚兜,又满满摘了一兜。

天边现出红彤彤的云彩,喜鹊在空中忙碌着,几只燕子站在电线上舒展羽毛,秋风不仅使乡村傍晚清爽了许多,还使我们这群猴孩子鼓足了干劲。我回到家里,兴奋地把偷来的毛豆展示给祖父。祖父躺在炕上,靠着铺盖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我掏出大把的毛豆,起初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哪里来的?”我以为祖父一定要夸我,说:“我在村西头的地里摘的。”祖父忽然坐起来提高声音说:“人家知道吗?”我答:“不知道啊。”

这时祖父不再说话,他忽地起来,下炕穿好鞋说:“把你的豆子装好,跟我走。”我问:“干嘛?”他只说:“快点!”祖父的脸色变得铁青,刚才慈祥的面容消失了,有点怒发冲冠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匆匆把豆子装好。祖父拉着我的手,他扯得我生疼,下了院坡,一直走到西头一户人家。登门进去,男主家正在用刀削着什么,祖父说:“老弟对不住啊,娃娃们不懂事,下午在你家豆地里摘了许多豆子,回家了我才知道是偷的,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那个男主家一听祖父是来道歉的,连忙站起来摆摆手说:“村长你言重了,娃娃们小,想吃就摘点吃,都是一个村的,不见外。”祖父说:“我作为村长,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住,还怎么让大家信任。”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波澜起伏的内心和愧疚之意交杂着,觉得给祖父丢脸了。祖父与主家最后寒暄了几句,留下豆子,便领着我回家了。路上祖父一句话也没说,我想开口问问他这件事还会怎么样,但难以启齿。一直进了家门,祖父与祖母唠起家常,也没有再说我偷毛豆的事。但此刻我心里却变得十分沉重,不禁自责起来,早知道就不该跟着他们去吃核桃,核桃本来就是偷吃,又偷了毛豆,树的主人和地的主人知道后该有多生气啊!

秋天的夜里,蚊虫少了很多,本来可以美美地睡个好觉,但我却无法安然入睡,辗转反侧。终于入眠了,还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核桃树的主人追着我们跑,一直跑啊跑,到了悬崖边,回头看见他长出了獠牙,指甲也变长,眼睛变得红而大,我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一沉,跳了崖,跳崖的空当我才猛地醒来,身子也沁出了汗水。日后每当同伴们要我去偷什么吃的,或者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我都推托掉,不跟他们去。

祖父病故前曾精神矍铄,卸了村长一职,他似乎比往日气色更好。有一次我同祖父交谈,提及儿时偷毛豆一事,我问祖父是否知道我的想法,是否知道那天夜里我异常沉重。祖父笑了半天说:“你现在长大了,要明白许多道理。人活在世上,难得很,但任何时候都要诚实。”祖父的话我一直牢记着,将来也会告诉我的孩子……

祖父的文章5:爱,只能这样表达

文/大躍哥

他现在既是祖父又是外公,女儿们一个个离开了他,都有了自己的家。她们在远方,年二半载也回不了一趟娘家。儿子是最小的,修完研究生,也在远方的一个城市安了家。现在老家里,只有他和老伴。可他总是闲不住,早些年凭自己的本领,获取了行医资格证,在村庄中开起了小诊所。但他并不满足,后来,楼房盖好后,地方宽畅了,他又开了一家商店。老俩口还种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责任田。虽然忙,并快乐着。一同享受着老年生活的幸福时光。

在他的婚姻生活中,也发生过战争。那是30多年前。他的成份不大好,娶了她,那是既捧又哄。随后,及至到联产承包时,几个女儿相继出生。紧巴巴的日子,空荡荡的房子,闹嚷嚷的孩子,她是越过心越烦。他不但要耕种自家的责任田,又担负着村中生产组长的职务。忙了私活,还要操大家的心,家庭的事务他便很少顾及。

面对这样的生活,她不断和他吵架。可是,吵嘴又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那天晚上,他哄着孩子,一边看医学书籍。她一边收拾家务,一边絮絮叨叨着她那一套子“经”——穷家烂业的日子,不好管的孩子,以及家中急需解决的事情。她一件又一件地晒。说过一遍又一遍,并逼着让他拿个决定性主张。能有什么好主意呢?他只有默默地听她诉说,尽量做一个最佳听众,而不随便打断她的话。万一哪一句她听不热,等于自己点燃了家庭战争的导火索。

把睡着的孩子一个个放在床上后,他以劝慰的口吻说:“谁家的日子不是慢慢过的呀!”

“你还想跟我过日子?”收拾完了家务,她疲惫地坐在床上,哀怨而坚定地说:“我也不嫌赖,也不怕旁人笑话我,咱俩干脆分家!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成天也不管小孩们,你自己过去吧!”

他深知她一向倔强,真的惹恼了她,说不定她真敢走这步棋。到那时,在村中怎样向人解释呀?但现在不顺着她,事情会闹大到不可收拾。他只得作了考虑状,然后很男子汉地说:“中啊!”

她似乎早有准备,一条条地开列出来。她舍不了孩子们,他又管不好,孩子们理所当然就是她的。至于粮食最多给他一百斤,住房呢,也就是那间小厨房。农具没有他的,家禽家畜更没有他的。他一一同意下来。“还有……”她说了好多好多,好像这一会儿自己已经是一位至高无上的女皇,在对她的臣子发号施令。他那种谦卑,甚至比皇上身边的奴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等她说完了,发泄够了,他谨慎地问:“你想想,你仔细想想,还有遗漏的没有?”她表示该说的都说了,于是他为这次分家作了总结:“我完全听从你的安排,家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但我只要一样,真的,只一样!”

她想想,自己该说的,该要的,都说了,都要了。还能有什么呢?她知道他一向脑子灵活,说不定又在耍啥花招吧?但她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了,就义薄云天地说:“你说是啥吧,给你!”

他严肃而认真地说:“家里所有东西都分给你,我只要我的老婆!”

……如今,当人们以开玩笑的方式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件事时,她总是矢口否认,说那都是别人瞎编的,根本没有的事。而他却一直微笑不语。殊不知那个时代的乡间,他对她的爱,只能这样表达。

祖父的文章6:祖父

文/杨开延

我有两个祖父,一个是亲祖父,一个是继祖父;一个是富祖父,一个是穷祖父。因为他们俩一个是地主,一个是长工。

当亲祖父娶了二房以后,便把他的发妻丢弃在村庄的一幢老宅子里,拨了几十亩水田,雇了一个长工帮她干活,让其自生自灭。

从此,亲祖父对亲祖母的死活都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自己在小镇上大兴土木,活得自在,活得逍遥。亲祖母的日子过得相当拮据,每天与长工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风风雨雨的劳作中,两人结下了感情,相依为命,日子像出水的新荷一样,才渐渐有点光亮。

我记得继祖父在贫病交加的时候,亲祖母已先离他而去。他被逐出了家门,一间草棚搭在他老家的村口,孤苦伶仃。我偷偷地去看他的时候,他高兴地摘了几个他亲手种的瓜果,让我一饱口福。坐了一会,他对我说,伢啦,回去吧,不要让你亲爷爷知道。

这时候,我心里无比难受。那时候人小不懂事,但也忿忿不平,这样的事为什么偏偏落在我身上?

不久,继祖父终于离开了人世,临终前还念叨着亲祖母对他的种种好处。

祖父的文章7:祖父的年画版

文/赵宗彪

祖父在我出生的十年前就去世了。

我只看过他的照片,那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一张。我常常长时间地凝视他的双眸。这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安详而和善。我能看到的遗物,是他手刻的一块年画木刻版。它能躲过各种时代的风浪而硕果仅存,也算是奇迹。

我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块双面阳刻的年画版,十分惊奇。祖母说,这是祖父的作品,早年间,它可以派上大用场:腊月时节,拓印在红纸上,可以拿到集市上售卖。来赶集的人,都会买上一两张回去张贴,是家里每年的一份小收入。上面刻的是道教人物。但是,家乡的老百姓从不考虑佛道神仙,只要是峨冠博带的古代人物,都是膜拜的对象,年节时上香点烛,祈求护佑。

对于祖父的记忆,我全部来自于祖母的讲述。

祖父会做榨油,冬天去油坊打麻车。曾经去宁波贩盐,挑回天台零售,以赚取差价。来回要走七八天。他留下的这张照片,在我童年时,祖母曾让一个上门画画的中年画师“放大”。这位画师坐在我家的堂前画了半天,我也坐在边上看了半天,画完后,对照原照,我看其实并不像。祖母看了,说太不像了,不肯付原定的两块五角钱,只付了一块五。这个画师很沮丧,也不说话,就在我家里默默地坐着。后来我父亲回家,看了画像,没有说什么,又给了画师一块钱,画师才走了。我觉得这个画师挺可怜的。

我家是中农,土改时保持原状,不进也不出,全家一直住在原屋。这块年画版,我十分喜欢,当时将它用布包起来放在二楼的墙洞里,外面再用砖封回去。随着年岁的增长,年过半百之后,我对艺术几近痴迷,并且“奋不顾身”地投入到木刻之中。我不知道,这是祖父这块木刻给我的暗示,还是他冥冥之中的眷顾?

我记得自己问过祖母,祖父是否学过画?她说,没人教过,自己会。

可惜,我永远无法当面问祖父。

祖父的文章8:回忆我的祖父

文/郑立广

祖父是位普通农民,幼时家贫读了三年私塾即辍学,19岁时曾祖父遭土匪绑架被害,几年后曾祖母也病故,作为家中长子的他早早挑起生活重担,抚养弟妹成长。41岁被划为地主,“文革”期间经常被揪斗,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落实政策才过上平静的日子。虽然经历了许多不公正的遭遇,但祖父一直保持勤劳、善良、豁达、稳重的处事风格。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我和两位兄长随母亲和祖父母一块在农村长大,祖父对我们除言教外,更多的是身教,其教育方式让我和兄长们一辈子受用无穷。

祖父是位能干而勤劳的人,当年在生产队挣工分祖父都是拿最高分。犁耙耕耖,每件农具祖父都能熟练运用,别人整不平的田,祖父赶着牛用耖几下就能整平。什么时间该下种,关键时刻生产队长会私下征求祖父的意见。农村土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别人家的地都是种两季,可祖父却在收割晚稻后加种一季油菜,家里同时还搞其他副业,因此没几年,家里的贫困面貌就有了大改观。

祖父是位种菜能手,当有人问他有什么妙招,祖父总是笑笑说没有,问多了才随意地说,粪桶挑勤点就行了。当年生产队基本每天都要出工,可不论头一天在生产队出工多累,祖父在每天出工前都会早早到菜地里忙一阵,给菜松土、浇水、施肥、治虫,因此祖父种的菜不仅产量高,品相也比别人的好。勤劳的祖父八十多岁还和我们一起下田劳作,因此我和兄长直到现在仍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做一件事没有完工从不敢有松劲歇气的念头。

或许是青年时期遭遇过太多生活变故,祖父任何时候都显得豁达乐观,坦然面对挫折,从不抱怨或迁怒于人,遭受不公也没有污言秽语。上世纪80年代初,村里仍有人时不时欺负我家,祖父种好待收的菜经常在一夜之间被偷大半,第二天早上祖父看到后只是叹口气,把菜园收拾好重新再种,不像有的人气得大骂一通。“文革”中曾狠狠批斗祖父的人上门来求着帮忙写对联,祖父不计前嫌从不推辞。

村里人有时间喜欢坐在一起闲聊,而祖父会到村子边的学校借来报纸细细阅读。冬季农闲时节,祖父则到邻村一位朋友家借来古典长篇小说慢慢品读。许多家长反对小孩看小说,认为会影响学习,而祖父却经常用开卷有益鼓励我们多读闲书。我和兄长在小学时就读完《三国演义》《西游记》《封神榜》等书籍,也让我们养成了喜欢阅读的习惯。

祖父是个很有生活品质的人,农忙时他是做农活的好把式,看上去与多数农民无异。农闲时,祖父总是衣着整洁,头发胡子收拾得很清爽,抽烟的烟斗和烟盒也很精致,许多不认识祖父的人看到,总认为他是位离休干部。

当年村子里有几户人家有偷盗习气,祖父时常告诫我们,即使别人掉在路上的东西也别捡回家!待人处事一定要真诚,不说假话,不要说过头话,更不要欺负弱者!诚如祖父当年所料,村里几户有偷盗习气的人家,至今仍是生活最差,子女最没出息的。

不论何时,对生活总是积极乐观,相信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祖父在我们幼时曾手写“静坐当思自己之过,闲谈莫论他人是非”的条幅贴在墙上勉励我们。祖父这样要求我们,自己也一直这样践行。祖父的为人处世方式深深影响着我们,让我和兄长们在浮躁时能静下心来,时时检视自己言行。

祖父的文章9:祖父的拐杖

文/滕建锋

那根拐杖一直杵在我的心里,没有昂扬的龙头,没有繁复的雕花,手握的部分是一个金竹的竹蔸,插入固定着一根小指粗的钢筋条,简约极了。只是那个竹蔸经过祖父细细地削慢慢地磨,年复一年,变得溜溜圆光光亮,连我们小孩子也爱拿在手里摩挲一番。

祖父不是一直拄拐杖的,但确确实实拄了好多年。

那应该是一个正月,因为正月里要给故去的老人坟头“送亮”——在坟头的门洞里点上一个煤油灯,也有点蜡烛的。过新年了大家都欢欢喜喜,故去的老人在那边也要亮亮堂堂。这是山里人对于祖先的尊敬。

那时我家每年送亮的任务,多半落在我和哥哥的身上。祖母过世很早,坟就在河对岸,很近。曾祖父的坟在县城里的山坡上,百里之遥且早已寻觅无处。只有曾祖母的坟在村西头胡家嘴的山头上,大约有五六里远的山路。远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要命的是无论从哪一条路走,都要经过好几户人家,而这几户人家无一例外都养有几条狗,很凶的狗。我的童年里有不少被恐怖填充的记忆就是被狗咬,被很凶的狗咬。山里的狗,跟城里人养的泰迪贵宾不一样,是看家护院的,是真下得了口的,是能开口咬人就绝不空口汪汪的。不会咬人的狗在山里活不长,不是被其他的狗咬死就是被主人宰了吃掉。于是,虽然送亮还有放鞭炮的乐趣,但给曾祖母去送亮我们总不那么乐意。孩子总是无法理解这些仪式背后的意义。

这一年,我们哥俩都不愿去,喊一遍哼哼唧唧不动,喊二遍哼哼唧唧还是没动。祖父恼了,大怒:“我还没死呢,就不送了?你们不送我自己去送!”于是,顶着麻黑的天,祖父自己去给曾祖母送亮去了。

之后的事情是怎样的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天黑好久了祖父还没到家,一等没回,二等也没回,突然来了族里的一个叔叔,没到大门口就大喊:“快点快点,不得了了,幺爹爹摔跟头了!”于是父母就举着火把跟着他跑了出去。原来,祖父送完亮返回时,从这位叔叔家高高的塔坝上跌到了下面的水田里,叔叔出来拿柴生火,听到坝子下有呻吟声,打着电筒四处找,才发现了躺在水田里不能动弹的祖父。

其实这件事我只是记得一些梗概和一些零星的场景,我甚至记不清具体的年月,只知道我那时很小,究竟有多小也不确定,多半还没上学。我也不记得我有没有挨打,有没有挨骂呢,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只有一点确定的,祖父从这之后就开始拄拐杖了。是的,我的祖父拄拐杖不是因为老得走不动了,而是摔坏了腿,跛了。

不仅跛了腿,而且驼了背。

当时的我并没有去体会祖父的心情,也许这超出了一个孩子的思维范围,我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祖父开始拄拐杖。几十年过去之后,我却开始常常设想,一个乡间知识分子,一个吟哦古诗文的老先生,一个一遍遍跟我们强调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人,是怎样接受了这根拐杖和有些佝偻的身体的。当然,这些岁月不可能再来,成年后的我也无法再问他这问题,即使我问了,他也不会回答我。他早已经安静地睡在了山岗上,不会再说一句话。

不过很奇怪,现在想来,祖父虽然跛了腿驼了背,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却丝毫没有萎靡的样子,他穿的衣服永远干干净净,他清瘦的脸常常挂着淡淡的笑,他与人说话总是温声细气,他在族人中极有威信,再调皮的后生见了幺爷爷也规矩三分。还有,拄了拐杖的祖父对我们哥俩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给我们讲古,教我们写字,带着我们到处拜年。尤其喜欢不时让我在亲戚面前背几首唐诗几句宋词,我一边背他一边呵呵地看着,有时还会提醒一下。我也乐意,一来可以得到亲戚们的夸奖,额外得到不少瓜子糖果,二来可以沾祖父的光坐头桌坐上席,那也是荣光的、可以常常在伙伴面前吹牛的事情。

那是不是表明祖父就不介怀落下残疾呢?有时想想,也未必吧。比如祖父发起火来也很有些雷霆的意味,不好好背诗就会“吃毛栗子”,考试考差了屁股上会起梗,还有一次在河里玩忘了时间,嘴泡得乌青才回来,被祖父喝令跪在塔坝里,挨了一顿好打,那种生疼的感觉至今犹在。母亲还告诉我,有一年祖父在家喂猪,猪拱翻了食桶,祖父抡起手里的门栓,手起栓落,拱食的猪腿就被打折了,惨叫之声经久不息。

这些平常琐碎的记忆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祖父又生了病,总是咳,却并没重视,那年月山里人小毛小病都是胡乱对付,直到后来咳出了血,才到镇上卫生院检查,是肺结核。于是,住院。然而,祖父住院这段经历在我记忆里最清晰的却是别人来看望他时带的罐头,梨子罐头桃子罐头橘子罐头,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那般清香,润滑,味道美妙极了。罐头水也好喝,甜滋滋的,喝完两个嘴唇都能粘起来。瓶子也是好东西,洗干净了可以装酱辣椒,带到学校拌饭吃。

我读初中时已经住校了,而且不是每周都能回家。那一个周末不知为何,我就特别想回家,十几里山路我连跑带走一个小时没要,刚到屋头就听见父亲姑姑他们在喊:“爹爹啊,小孙子回来了,你看一看哦!”我也忘了自己怎么进的屋,怎么到的祖父床前,只记得我大声喊爷爷爷爷,但他已经不能回应我,只是嘴里咕噜着冒出些泡泡发出一些声音,然后就流下泪来,然后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祖父走了,长卧山岗,而我们却不管不顾地使劲长大,距离家乡也越来越远。所谓长大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城市里有斑斓的灯光,城市里有美丽的姑娘,诱惑着我们奔跑,追逐,忘了回头看看那些曾经的故事。

大学体检时,我第一次站在X光机面前,没有来由地紧张万分,体检医生告诉我有轻微的肺结核,然后复查,吃了半年的药。如今我的体检报告单上常常出现“陈旧性肺结核”的字样,也许,这也是我与祖父冥冥之中的某种联系吧。

祖父的文章10:祖父的

文/李丽霞

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被我插在了梳妆镜的边框上。

照片上是我不曾谋面的祖父,照相时大约三十多岁。他中等身材,方脸,白净,细长眼微含笑意。戴一副圆框水晶石小眼镜,理着小平头,穿一件深色棉布长袍,襟上别着一支钢笔——典型的旧时代书生模样。

祖父少年丧父。曾祖父起初在本村做私塾先生,后来不知从哪里知道贩牲口挣钱,就带上多年的积蓄上了路,谁知一去便杳无音讯。祖父当时正上小学,聪慧好学,成绩优秀。恰逢一个国际红十字会组织来小村进行医疗救助,相中了祖父,派人到家里来说服曾祖母,要求带走培养。曾祖母刚刚失去丈夫,一个小脚女人艰难地带着四个孩子,稍作思量就同意了。祖父那年十二三岁,跟着医疗队到了离家200多里的临清,学习会计事务。

祖父工作的医院邻近祖母的村庄,祖母的兄长认得这个小会计,欣赏他的温厚谦和,有意把祖母许配给他。不知经历了什么见面仪式,总之,两情相悦,祖母便嫁到了这个鲁西北的小村庄。

成家后的祖父又在临清工作了几年,先后在临清和老家置了些田产,一度成为村里的富裕户。后来来了运动,政府要根据家产划分家庭成分,祖父听到风声,放弃了临清的田产,又回家紧急变卖了些土地,这样才有了我上小学时填的表格成分一栏里写的:下中农。

从此祖父回乡工作,在本乡的砖瓦窑当会计。1963年夏天,黄河洪水泛滥,家乡方圆近百里的地方成为滞洪区,政府组织当地村民有序撤离。

在撤离的慌乱中,祖父将一些衣物和一块金表包在一起,放在了砖瓦窑的顶上。一月之后,洪水退去,小村一片荒凉。至于那个包裹,因为洪水淹没了窑顶,衣服被水泡烂,金表也不知所终了。祸不单行,就在那一年,祖父被查出得了食道癌,他拒绝了医生和家人做手术的建议,服用河南一中医的汤药,无效。1964年春节刚过,祖父去世。

儿时,我时常凝视耳屋(正房旁边的小屋)墙上挂着的几件京剧演奏乐器(其中有几件是父亲后来添置的),猜想它奏出的声音。关于这几件乐器,姑母曾对我讲起她对祖父的一个美好记忆:在水淹前的那个老院里,祖父拉起京胡,和他的一对儿女唱上一段京剧……故事。

祖父的文章11:祖父之死

文/石子

爷爷,中秋时节了,桂花的芬芳抚慰不了我锥心的痛,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那一种情愫无法释怀。想你的时候,我记忆里浮现的是那张和蔼慈祥的脸,那副宁静安详的模样。然而,每当我母亲谈起你逝世时的情景,我想象的空间,总被你痛苦的神情充满。母亲老是说,你是被病魔折磨死的,病情发作时,你疼痛难忍,用自己的头撞击床沿,用自己的手很抓胸膛,你向儿子儿媳请求,希望他们把菜刀拿来,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爷爷,你养了7个儿子1个女儿,你的幸福却是有限的。奶奶先你6年去世,之后,你就一个人打发寂寞的时光。你和大伯、三叔一家过生活,他们都是独身,没有结婚,只有我姐和二弟过继给他们,与你一起组成一个小家庭。你本来还有1个儿子3个媳妇在家,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帮助和照顾你的时间非常有限。你的孙儿孙女们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也没有时间陪伴你。所以,平常的生活中,你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坐着,烤火、晒太阳。有时我回家,看到你用浑浊的眼光眺望老家屋子对面的毛家坡,不知你是在想奶奶,还是在昏昏欲睡。你在外工作的儿子儿媳,他们一年半载也难得回家一次,所谓的尽孝,就是给你寄一点钱而已。说实话,这点钱,也是非常可怜的,没有谁主动多寄一点回来。你的最大幸福,就是儿女们孝敬你吃穿,生病给你端茶送水。至于你的孤独和寂寞,他们不会替你排解,也无法替你排解。你的内心世界,没有向谁表露过,至今我不知晓。

从到大足读师范开始,我就很少在家生活了。一个人在外谋生,工作、结婚、生子,一切人生的义务下来,我回家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你的生老病死,仿佛与我离得很远,我没能尽一个孙子的责任。没有尽责是我的错,只因为那时太年轻,对人生的理解,对世事的看法,都还很肤浅。我只是简单的认为,父辈们大多在你身边,我这个孙子可以偷闲一些。

我看见过爷爷你生病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的样子。那些年,农村条件不好,小病是不会看医生的。病情严重了,人立不起来了,才到村里医疗点赤脚医生那里去。爷爷你生病之初,也就这么忍受着。病得久了,拖不过去了,三叔便去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你瞧一瞧。病情还不见好转,大伯和三叔只好用滑竿抬你去来凤医院看病。至今,那滑竿闪悠悠的样子,我还清楚地记得。

爷爷你最后一次生病是在1987年的冬天,那时我在马坊初中教书,由于当时通讯不便,没有电话,所以就没有爷爷你生病的消息。听母亲说,爷爷你患的是肺气肿,最后发展成为肺心病。发病之初,病情不严重,大家也没有在意。到病情严重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了。当时的医疗条件就这样,一般的大病,治疗效果都非常有限。特别是农村人,生了大病,最多就在当地的卫生院治疗,没有到更大、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治疗的意识。住院治疗,也是一种奢侈。爷爷你生病了,被大伯和三叔抬到医院看了一下门诊,顺便开了一些药。来凤医院,是一个镇卫生院,不过,这个医院历史悠久,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医生见了你的症状,说,到了那种状况,就只能用药物减轻一下痛苦了。你病逝前一段日子,病情时轻时重,人清醒的时候,还和大家说话,甚至还和二娘说了两句笑话。但是,病情发作,就忍无可忍了。听母亲说,你逝世的当天晚上,没有什么状况,儿子儿媳守着你,很晚才离去。第二天早上,母亲起来煮饭,没有听到你的声响,进屋去看,你已经停止了呼吸。你的去世,和你一个屋子睡觉的大伯也不知道。

爷爷你去世时间是1987年农历冬月十五,大致时间是早上5点以前。去世的时候,你的亲人谁也没有守候着,你更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祖父的文章12:祖父小记

文/张嘉雯

我常常回想起祖父来学校接我的那段时光。每到下午3点,祖父就和祖母坐在校门口等我。他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抚平自己的藏青色毛呢大衣。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缓缓点燃一根,深深地吸上一口,才安下心来等我放学。

走出校门,把书包丢给祖父,我拉着祖母在他后面慢慢地走。我隐约记得祖父在路上走着的模样——一只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凳子。我不知道他在校门口等了多久,只是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他的背有些驼,头上一寸长的头发已不再乌黑,连脸上的胡茬都白了。后来我曾经看过祖父年轻时的照片,身姿挺拔,意气风发。时光在他身上掠过,沙尘暴般夺走了岁月。他老了,是的,他老了,我却没有发现。

走到斑马线前,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紧张地看着马路两边,然后神情温柔,轻声说:“走吧。”祖父把我的手抓得很紧,好像害怕我会在斑马线上突然长大成人,离他而去。起风了,吹掉了树上干枯的叶子,它们相互碰撞,相互轻抚,发出沙沙细语。风中的叶子缓缓飘落,落在他的肩头。

祖父于2007年去世。我记不清那一年发生过什么大事,我甚至连祖父的容貌都记不准确。但午夜梦回,我总是仿佛能回想起那似有似无的烟味,手上粗糙的皮肤,脸上拂过的微微秋风,和那一声“走吧。”

祖父的很多事都是我在他去世后才了解,比如他当过兵,爱喝点小酒,做饭很好,不能吃南瓜,走路慢的毛病是在一次病后落下的,还有就是脾气暴躁,却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那年他去世,我不太明白事理,也没有哭。我站在队伍前面,举着高高的招魂幡,茫然地走着。过马路时,我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等着他说“走吧”,但我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抓到。

我们都惧怕衰老和死亡,但长大成熟,离开亲人,却也是人们无法逃避的。祖父紧紧地抓住我,怕我像手中水一样太快离去;我抓紧祖父的手,但他却像一把沙,起风了,我抓不住了。

起风了,吹掉了树上干枯的叶子。风中的叶子还会飘落,却再也落不到他的肩头。

祖父的文章13:父亲和祖父

文/骆祯宜

父亲今年48岁,祖父今年84岁。恍惚之中,他俩越来越像,他们一样有挺拔的鼻梁,细长的眼睛带着笑意。浓黑的剑眉,只不过祖父的眉毛更长。粗短的头发,父亲是黑白斑驳,而祖父几乎是全白。两个高瘦的身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们越来越像同一个人,用响亮的嗓门说话,每天两顿喝着大杯的“档档酒”,一样“吧唧吧唧”地吃东西。

父亲和祖父都出生在川西坝子一个叫鸡屎树的小地方,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父亲20岁时考进了省城的财政学校读书,才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后来父亲回到家乡的县城,当了会计,在县城学校找了位女教师结婚,那是我妈,父亲这才完成了从农民到城里人的蜕变。在我几岁的时候,70多岁的祖父和奶奶被儿子“绑架”式地带进城,从此,祖父也从农民变成了县城的市民。

变成市民的祖父,仍然保留着农民的习惯,每天一大早我起床准备上学的时候,县城的人们往北边走去转河堤去健身,祖父则往南边走出城,走到一片片农田中间,他去转田坝,看秧田里有水没有,看庄稼有没有虫,有没有病。回到家中,还要给他的会计儿子说上一阵子庄稼该施肥该治虫该灌水等等,好像那田地还是他在种。父亲也老老实实地听着,时不时补充一两句。我偶尔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仿佛时空穿越,到了数十年前,在鸡屎树的农家小院,一对父子,那是我的某两代祖先,说着同样关于农事的话,也是一个小女孩儿半懂不懂地听着。时光荏苒,哪怕农民父子进了城,不再种田,依然谈论着故乡的庄稼,那或许正是剪不断的乡愁啊。

我渐渐长大,祖父一天天老去,父亲不紧不慢跟着。

祖父路走得多,脚长了鸡眼,父亲经常在晚上熬了药水给他泡着,用手给老人搓着,有时候见我功课不多,也喊我跟着,倒热水,递毛巾。泡完搓完,祖父坐在沙发上,父亲拿来网上买的修脚工具,端来小凳坐在旁边。父亲用毛巾把祖父的一只脚捂着,另一只脚放在自己腿上,给祖父磨鸡眼,一边磨一边说话,还是那些故乡的农事、人事、故事。说着说着,祖父就睡着了,父亲也睡着了,扯着一样的呼噜声,让人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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