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初,我说卫生间有蚂蚁的时候,儿子跑进去看。然后他问,爸爸你血糖高吗?我否定后,儿子觉得很奇怪:墙体上没有缝隙,也没有洞,难道蚂蚁能从地面爬上三楼?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但至今我也没有搞明白蚂蚁从何而来。而我与蚂蚁的战争,是从厨房开始的。
一天下午,我发现电饭锅里爬着蚂蚁,我把锅放在洗菜池里放水泡,蚂蚁漂起来,被水冲走。我知道蚂蚁怕水,进入下水道的蚂蚁,结局必是死亡。被蚂蚁爬过的,又被水浸泡过的饭,我很随意地用垃圾袋装起来,丢在院子里的垃圾桶里。第二天,我倒垃圾的时候,发现丢掉的饭不见了。这样三四次后,我才无意中看见那些白花花的饭粒松松散散地搁置在院子外边的鸡棚架上的饲料槽里。鸡只有四只,那些饭粒就充足得很抢眼。鸡是母亲养的,我看到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
我告诉儿子,要想办法消灭蚂蚁。
儿子说,那些饭还可以吃的呀!见我疑惑,他旁证说,蚂蚁应该是没有毒性,大猩猩就吃蚂蚁,还回忆说我过去也喝过蚂蚁泡酒。
那一样吗?
在我家的这个院落里,栖居过的几代人,儿子是唯一没有经历过粮荒和饥饿甚至是物质匮乏岁月的人。
以保护粮食的名义,我决定向侵入厨房的蚂蚁宣战。
我到一家熟悉的庄稼医院买蚂蚁药。过去,我家的厨房在院子里,潮湿低矮,出现蚂蚁的时候,妻子不止一次安排我去买过蚂蚁药。
我满心欢喜地在角落里撒药。看着墙面上忙忙碌碌的蚂蚁,我内心窃笑,小东西们,你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然而,我期待的结果没有发生。
蚂蚁军团增派了援兵,不但饭锅里,还在装蔬菜的桶里盆里、垃圾桶里,大模大样地肆意爬行。我咬牙切齿。抓起一块抹布,朝一字爬行的蚂蚁抹去。小小的蚂蚁大多成为齑粉,即使不死,也被抹布粘住,在菜池里溺亡。
我上网查询到这种蚂蚁叫做贼蚁,我还相中一款商家鼓吹为"一划管三年",长相像粉笔的蚂蚁药。
我在窗角瓷砖缝上划药线,在蚂蚁队列中画圆圈,然后心怀鬼胎饶有兴致地观察。很快,原本就不太整齐的蚂蚁队列变得散乱,爬行的蚂蚁还没有触线就触电般转向和掉头奔逃。改变爬行方向的蚂蚁很慌张,围着药线乱爬。不大工夫,就不规则地三五成群聚集,像开一场战争会议,然后又各自择路奔忙。我凝视着四只蚂蚁,有两只动了一动,挨在了一起,又挨过来一只。单独的一只左右摆动触须,此时,它脑袋里一定装满十万个为什么,瞪圆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抑或药物还是有效的,这只蚂蚁猝然坠落。
我想象墙面蚂蚁的悲惨情景。它们会不会头昏,会不会脑热,会不会互相撕咬?药性发作的时候,蚂蚁间会不会也爆发一场战争。梭罗在《瓦尔登湖》里描述过一场两只红蚂蚁和一只黑蚂蚁之间的战争,他是把它当作人类的一场大战来写的。目睹战争的他激动而悲伤,黑蚂蚁获得胜利,但是丢掉了两根触须,腿也只剩下了一条。应验中国古话"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动物和人类,只要争战,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毁灭和自损。
我当然没有虚伪到和蚂蚁罢战,但是,当我满心欢喜之时,儿子随手一指正面窗户,我的欢喜立马粉碎。天呀,贼蚁真的贼得很,它们转移战场,沿窗而下。这种体量一个只抵得上半粒芝麻粒大小的贼蚁,搞得我挫败感强烈。我放弃药毒,直接杀戮。
择菜洗菜围着锅台转的时间里,我都拿着水湿的抹布,一抹布一抹布地擦,然后泡在水里,蚂蚁尸体最后都归宿化粪池。尽管我没有完全消灭蚂蚁军团,但取得阶段性胜利。我的喜悦再次萌生和膨胀的时候,我又有了一个天大的发现。我在卫生间盥洗盆柜子里发现一瓶蜂蜜,里面黑黑的,以为是蜂蜜坏了,揭开瓶盖子,里面黑压压沾满和覆盖蚂蚁的尸体。蚂蚁为什么来,现在已然有了答案。我还想到小时候课本上学到的蚂蚁贪吃蜂蜜送命的故事。
我把蜂蜜拿到厨房,盛在几个碟子里,这里那里地放着,果然,第二天就漂浮几只蚂蚁尸体。尸体一天天增加。差不多一个星期,蚂蚁尸体盖了薄薄一层。
蚂蚁渐灭。我和蚂蚁的战争,我获得胜利。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