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最难忘、最珍贵的记忆是童年的时光。无论是幸福还是悲伤,都值得我们一生去回味。而那时能带给我们最多欢乐的,就是一年一度的过新年。
小时候生长在农村。那时的日子很贫穷,靠父母微薄的收入养育我们兄弟姐妹七人,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艰难。只有过年时父母才会奢侈一下,买回鸡鸭鱼肉和各种好吃的零食。我也可以吵着要漂亮的头饰和崭新的衣服。
那时过年的气氛很浓。年前一个月时,街头就人来人往热闹起来。卖的东西花样繁多,更多的是春联、鞭炮、红烛和年画。那些年画对我有极强的诱惑力,每天我都要跑到街头,一个摊、一个摊逐个儿看,那么痴迷、那么执着。过了小年后,交易所门口卖家禽和鱼的多了起来,动物鸣叫声此起彼伏,手持杆秤的工作人员也马不停蹄地来回称重。我家隔壁食品站的门口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天没亮就站满了排队买猪肉的人。我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泥鳅似的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乐此不疲。
我读小学时,大哥和二哥都参加了工作,家里的生活条件有了改善,我盼过年的意义又多了一重。一放寒假,就翻看日历计算哥哥回家的天数。盼他们带回我信中交代要买的小人书,当然也想着他们带回好吃的和好玩的。每到年三十的晚上,附近吃过年饭的小伙伴们,就聚集在我家,等着看哥哥放烟花。我和弟弟也颐指气使,一脸的自豪。
年初一的早上,我们一行七人穿戴整齐出门拜年时,爸爸妈妈一再嘱咐:"家家都要到,不能丢了一家,要称呼长辈……"哥哥姐姐一一答应着。我只担心着四个口袋够不够装吃的,另外带了一条大手帕备用。一条街道走下来,我的口袋就满了。有糖、瓜子、花生、麻饼、方片糕……回到家和弟弟比比谁的多,互换一下对方没有的,然后找个地方藏好,留着慢慢享用。
后来,家里的人口增加了,有了嫂嫂、侄儿、侄女。我爱我的家,爱家里的每一个成员。我盼着过年,盼着他们回来,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全家人才能聚集到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张桌子不够用了,就将两张桌子合并到一起,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那温馨快乐的场面时时刻刻激动着我的心。那时的我巴不得天天过年,每年正月十五一过,意犹未尽的我又进入下一轮的期盼和等待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姐姐的远嫁,父母的相继离世,年在我的心里渐渐地淡了,直至厌了。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父亲跟着离世。那年春节,兄弟姐妹们过了一次没有父母参与的,因为年的最后一次团聚。曾经那个欢聚一堂、温馨快乐的过年气氛,永远留存在记忆深处,因为父母的离去而曲终人散。
婚后每年春节都是回老公的老家过,每年都重复着同样的一幕:觥筹交错之后,就是男人们围坐在桌前,烟雾缭绕、唾沫横飞,忙着为钞票搬家。女人们捧着茶杯,嗑着瓜子,端坐在电视机前闲谈。烦躁的我那一刻思绪就飘得好远:想爸爸,想妈妈,想我儿时的那个家,想我如今自己的家。好想蜷缩在自己那暖暖的被窝里,安安静静地、完完全全地看一回春晚,或者品一杯香茗,放一段音乐,独享一份属于自己的空间。厌烦了为年的奔波、劳累和敷衍。
新的一年又将来临,很想留在自己的家里过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城里缺少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人与人之间缺少沟通,甚至于门对门彼此还不相熟。回老家对于整日忙碌的老公来说是一种放松,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熟知的朋友,有他童年的记忆,我没有理由去剥夺他的这份快乐。每次回老家,对于女儿如同放飞了一只鸟儿,回老家过年更是她的期盼,一如从前的我。她在日记里记载着她的年趣:玩烟花把羽绒服烧了几个洞。立在寒风中,用石块砸池塘里的冰块。和伙伴们追逐嬉闹,踩了一脚的烂泥……她也喜欢去拜年,她不在乎拜到多少吃的喝的和压岁钱,她在乎的是和伙伴们拎着购物袋争先恐后、挨家挨户拜年的那份乐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快乐的童年更是记忆中的珍宝。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愿,为了让她能拥有一个意义久远、色彩斑斓的童年,明天就去准备,回老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