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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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9文/郑雪情感

我的童年有一段时间弥漫着浓浓香香的酒气,现在回忆起来父亲应是我的启蒙亲密酒友。老爸爱喝酒,每次买酒时我都很踊跃,但大人不太愿意让我去,说小了不放心。我哭着闹着,满地打滚,最后终于争得买酒权,拿着钞票蹦跳着朝商店奔去。虽然当时我只有五六岁。但我可知道跑路买酒是有油水的;每次都会剩余几角钱,可以买好多个甜甜的糖果呢。这种好事我绝不会让姐姐们抢去的。

我吭哧吭哧抱着一大瓶酒,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这酒是什么味道呀,爸爸喝时喉结一上一下,像要把瓶子吞下去似的,每次弄得我都直咽口水,肯定很好喝。尝一点点应该可以,没人知道的。

我机警地察看了周围,确定四下无人,一颗心儿咚咚直跳,颤抖着双手使劲全身力气打开瓶盖。可能是用力太猛,我一下跌坐在地上,酒也漫了出来,幸好洒得不多。我松了口气,顾不得屁股的生痛,赶紧伸出食指蘸了蘸地上的酒尝了尝。甜的呀,我兴奋得抱起瓶子仰起脸,来了个畅饮,一口气喝了十来口,爽,真是太爽了。看看瓶中的酒还剩一大半,我又麻起胆子,冒着被挨揍的危险,又咕咚咕咚喝了十多口。

我抹去嘴角的证据,摇摇晃晃挪向家里,身上好似着火了一般。好不容易回到家,家里人都开饭了。满脸通红,肚子圆鼓鼓的我打着嗝将酒递给父亲。父亲疑惑起来;两斤甜酒,咋会这么少。我嘴巴比石头还硬,放在战争时期,绝对心理素质杠杠过硬:店主打少了,不关我的事。姐姐们全都笑疯了,说骗谁呀,肯定偷喝了。我用悲恸欲绝的哭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爸爸喝止了她们。忙叫妈妈给我洗澡换衣服。而后他端来开水让我喝了一点,便把我抱到床上,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很快酣睡过去的我醒来已是天黑,姐姐们戏谑我,“小酒仙”醒啦。有种被人戳穿的恼羞成怒让我又是一顿装腔作势地大哭,她们免不了又被爸呵斥一番。

这次偷喝醉酒的糗事并没能阻挡我的爱酒之路,比如,醪糟、啤酒、葡萄酒。只要父亲喝的酒,我都悄悄品尝了个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偷喝时,被村里的好事者撞见好几次,于是,我在村里很快小有名气了。以至于后来全村人都不再叫我本名,改叫“小酒仙”了。

日子嘟嘟的向前疾驰着,奇怪,一向嗜酒如命的爸爸突然宣布要戒酒,村里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老刘,你这“酒仙”咋戒酒呢,多没意思,不要戒,我们哥两一起喝着热闹。爸爸摆摆手:岁数大啦,要保养身体啊。不过,坚定戒酒的老爸却被我撞见几次躲在房间里用鼻子使劲吸着空酒瓶,很陶醉似的。他尴尬的向我解释:他正练戒酒神功。我立马拿来学样练功,结果感觉特别缺氧,一点不好玩。别说,老爸的神功很见效,他终于成功滴酒不沾,奇怪,失去亲密酒友的我也不再稀罕酒了。

树儿偷偷地长着个,我也开始了期盼已久的初中生活。

爸爸爱看书和报,受他的影响,我成了一个“书虫”,标准的学霸。我的成绩一直让他引以为傲,脸上有光的。不料,青春期的我却一度迷上了言情小说,里面俊男靓女的完美爱情让我深陷其中,痴迷不已。连上课都争分夺秒。可想而知,我的成绩很快一落千丈,期末考试各科勉强及格,看着倒数几名的成绩单,耻辱和害怕瞬间淹没了我。

“你们看,学霸变学渣,风水轮流转啊。”“他以前的成绩是不是抄来的。”同学们的声音那么刺耳,真实。我第一次尝到了失败和嘲讽的滋味,这该死的烂小说,害得我好苦,还有爸爸那怎么办啊?惊慌失措的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天黑压压的,像一块黑布,紧紧地蒙住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到今天,我都为考试失利后做的那个愚蠢决定感到后悔和羞愧:我改分了。60分改成80分,70分改成90分。我为保全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和逃避大人眼里的询问,我当了懦夫。拖着灌满铅似的双腿回到家,我将成绩单交给父亲,他认真地看着,我祈祷着:千万千万别看出什么漏洞,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拜托拜托。“幺儿,继续努力,爸爸相信你能行。”老爸拍拍我的肩膀,将成绩单还给了我。我忍住快要滴落的泪水,逃回房间捂着被抽泣起来。

谢天谢地,终于过了老爸这关。不料同班同学的父母却很热衷于在我爸面前乐此不疲地讨论我的分数。

“老刘,你家娃这次可能是失误,不然不会考得这么差。”我那帅气的老爸既不反驳,也不回答,只是一笑置之。

老爸当年是否早已看出我的作假,直到他去世,我都不知道,问他,他只是笑笑不语。后来妈妈告诉我,两支笔的颜色虽然都是蓝色,但还是有不同,你爸当时一眼就看出来分数被改的痕迹了,怕伤你自尊心,他只告诉了我一人,还不准我和别人说。

我亲爱的老爸,特感谢和佩服你。你用你的言传身教和包容与信任,帮我越过了青春成长中难以跨越的沟壑,保护了我那脆弱敏感的自尊,成为我最有效的支持系统。你的信任成了我走出那次考试失利阴霾中的亮光与动力,并且,我在以后成长的岁月里很少有过谎言,当然赞美别人除外。因为你让我明白撒谎一次,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和掩饰,结果只会将自己困于痛苦的桎梏里,得不偿失。

柔和的教育也许比暴风骤雨式的粗暴教育更有力量吧。愿我们每个人都能被柔和的爱悄然袭身,收获属于自己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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