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柳上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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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文/凌泽泉散文

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漫步郊外,于一条小河边,遇见了青青柳色。那是怎样的一个新鲜场面:水碧如洗,清波涟涟,两岸蜿蜒,一株株枝干虬曲的老柳梢头已然抽出新叶,垂下青碧的珠帘,在轻起的微风中,摩挲着温情的河面。河之南岸上,肥硕的芭蕉树丛遮去了岸边车水马龙的嘈杂;河之北岸上,香樟、刺槐与冬青们密布的斜坡更是截住了从路边溜下来的市声。临水的两岸纷披着的翠色柳条,轻轻地挽住了一河的静谧。与城市侧身而过的小河,如同一条遗落在草丛中的银色丝带,安静地享受着尘世的静美。忽然想起杜甫的诗句: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是细嫩的柳芽、翠绿的柳条,悄悄地漏泄出春来的消息。

沿桥而下,紧邻的是一方池塘,扑面的是满池残荷,几只水鸟在枯枝上飞飞停停,浅浅的水面上,已不见残枯的荷叶,只有高低不一的折茎,还在回忆着夏日的往事。依着木栈桥的栏杆,向北望去,很容易找到残冬的痕迹。细瘦的水杉枯黄着腰身,几株金桂枝叶虽青碧,但那种青碧到底还是掩不住身上的横秋老气。

然,伫立南岸,向东望去,只见一帘帘密密的柳色,正在河边恣意蔓延。这一帘帘柳色,有着乍来的怯意,有着初生的惊奇,有着新生的欢喜,更有着捷足先登的傲气。它们,从老柳的梢头垂下细长的手臂,迫不及待地伸向碧波粼粼的水面,去纠缠水中安静的光与影;它们,从老柳的怀抱里挣脱而出,缠绵着渐暖的地气,在河的两岸横陈着宽阔的春意。

不知河边之柳栽下有多少年头,但见托举着这一派青青柳色的,全是一株株形枯皮皱身虬的老柳。这些老柳比粗瓷大碗口还要壮,树皮成块翘起,随手一掀,便能揭去一块,却不见一丝青色疤痕。树干之上,虫噬的长条缝隙里填满早已失去了生机的枯柴,让人怀疑整株树是否已病入膏肓。可,当目光与枝头冒出的无数根青枝骤然相遇,谁也不能否认老柳树依然坚挺、生命力依然旺盛。再细瞧,果见另一侧半幅树干纹理清晰地往上攀升,毅然支撑着整个身躯向上生长。透过斑驳的虬曲树干,想那柳梢头该经历了多大的磨难,才敏锐地感知到地气刚刚回暖的讯息,然后义无反顾地吐出新绿,一路垂挂下来,急切地泄露出春来的喜讯。

静默在闹市边缘的小河是幸运的,蜗居于高楼的人们一年四季总不见花红叶碧,只有闪烁的霓虹灯仍在昭示着繁华。静静的小河夹在城乡的缝隙里,分不清季节界限的它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两岸栽种的常绿乔木一年到头立在身旁陪它伴它,可它不喜那叶片上提不起精气神来来的厚绿,更不喜不时钻进耳膜的一两声尖锐的汽笛。纵然夏来近处有碧荷万柄,有田田的荷叶相伴,可那狭小的一池碧水盛不满脆响的蛙鸣啊!

奇妙的是,目睹着四季枯荣的柳树们,每每在寒意将尽之时,便用柔情的目光触摸到了小河漫长一冬的煎熬,于是,感受到遥遥的一丝暖意,柳芽儿便爬上梢头,疯长出无数细瘦的枝条,在绵长的岸边,织起两道密不透风的青色珠帘,向春天抛去了柔情的媚眼。

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够像垂柳那么依恋春天,依恋这充满无限生机和活力的美好季节,也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够像垂柳般率真和坦诚,将高贵的身躯垂下,对初来乍到的春天施下如此隆重的大礼。

是柳条的一声令下,催醒了世间万物。设若没有柳条吐绿,谁肯在寒意料峭的早春向人间漏泄无限的春光?春来了,春来了,四处都在疯传这个激动人心的讯息;春来了,春来了,小草要钻出地面,燕子要翩然归来。

置身于河岸,邂逅起早赶到的春天,心是欢喜的。倚身亭阁,观两岸垂柳依依,水澄如练,听鸟雀欢鸣,踏青人语。在愈来愈宏大的漫漶春意中,在愈来愈响亮的春的脚步声中,青青柳色掩映下的河水,正恬静地向东流去,一路轻盈地尽享着岁月的安稳与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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