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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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6文/黄丹丹随笔

在2019的最后几天里,我陷入了恐慌。对时间无法把控的恐慌。我像个完全没有复习又要面对大考的学生一样,有着严重的岁末恐惧症。

治疗我的情绪综合征,只有一个药方:读书,疯狂地读书。

最近,我读了三个译本的《安娜·卡列宁娜》。最先看的是若小姐的这本力冈译的,再看我妈妈的那两本(上下册)周扬先生译的——那是我小时候读过的书,书页已经泛黄,我翻书时想到,这纸上还有我小小的指痕,心里便不由泛起温情。两本老书翻完,想起泸州家里还有草婴的译本,于是,半夜,我点开了平时很少使用的"微信读书"软件,在手机上看了一部分。真好,还是喜欢草婴译的这一版。

终于,我的岁末恐惧症被读书治愈了一些。

下午到单位加班,加完班,回家。坐在北窗前,打开电脑,浏览了三篇拖延了许久还未完成的稿子。它们写得都不尽如人意。我昨天问若小姐,写不好怎么办?她说,写不好就不写,不然,写出来也白写。好吧。我默默地把那三个文档都给关闭了,暂时还舍不得删,也许还有改变的可能。但愿能在新年到来之前完成它们,如果写作状态可以好一点的话。

想起在北京,我对开芹说,我毁了,过去,我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工具都可以快速进入写的状态;现在不行了,必须是在晚上七点,坐在北窗下,用白色的笔记本,房间里还得用音响放着若有若无的音乐,我才能写两三个小时——我真是把自己惯坏了!

可怕的是,我能安安稳稳坐在北窗下的时间少得可怜。周末回合肥家带娃,工作日时不时还得在办公室加班或应酬。时间真的经不起计划,每周,我都在心里有个小小的计划,到了周四晚上,总惊慌地发现,任务完不成。如此反复四次,一个月就报废了。一个月,一个月,反复报废个十来次,这一年,便耗费了。

简直不敢想。这一年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唉,即使不想也知道,这一年,是虚度的。

昨天又和若小姐在新华书店待到晚十点。她死皮赖脸地看闲书看到八点半,才在我的央求下放下《罗生门》去写历史笔记。我坐在临金寨路的落地窗边读王安忆的小说,车流就在我的脚下来来往往。我偶尔抬头望窗外,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城市的灯火,城市的车水马龙,城市的人来人往,城市里这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都有一种永恒不变的刻板与漠然。我想念童年,暮春,在开满紫花的泡桐树下与小伙伴们奔跑;盛夏的夜晚,在大院里纳凉,听大人讲故事;秋风起时,用小树棍子把落了满地的梧桐树叶串起来,给校工丁伯伯当柴火;冬天,我们盼着下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我们还盼着上冻,环校渠里的水被冻结实了,我们可以偷偷地去溜冰玩儿,冻得不够结实时,我们也可以砸点儿冰块当冰棍啃。那时的水可真干净啊,我从没有因为偷吃那渠水冻成的冰块而闹过肚子。

而我的孩子,她只能通过读书,去猜想我们曾经亲历过的那些美好。甚至,连读那些书的时间,都被数理化政史地给占据了。可怜的娃,我心肠软,总想让她怎么开心怎么过吧,任她看闲书,不刷题。但看到她的分数,又免不了心惊胆战。生而为人,就是要把自己逼到悬崖吗?有时,我在想,攀上顶峰又怎样?高处不胜寒。所以,得过且过吧。

这么想着,这么过着,却又在岁末,心生惶恐,这种虚掷光阴的不安紧紧地扼着我,令我不能回望,不敢前瞻。

也有人和我一样罹患岁末恐惧症,在矛盾与不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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