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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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文章1:生命中的河流

文/山东夏立君

沂河

我对那些生活在不靠山不靠水的村庄里的孩子,总是禁不住心生怜悯。——没有水,看不见山,童心往哪里安放呢?

而我是幸运的。沂河从遥远的山中,从我人生的起点,流进我的生命里。她是我生命中的原血活水。

我的家其实就是河的一部分。涨水时节,水甚至会爬上河岸,冲刷墙基那红红的柳树根须。河水几乎常年都是恬静的,清澈的。到了夜里,沂河会将她特有的水音送至我的耳边。那种水音,在世上的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听到。条件太“苛刻”了——临河的土屋,粗糙的木格窗棂,泛着浓烈土腥味且多年未曾洗过的枕头,三四岁至十多岁的年龄,干瘦的小躯体躺在光光的苇席上,饿着肚子或胃袋里装着一些粗劣的食物,大脑里面则塞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革命口号,还有一位躺在另一张床上虽然年轻却整日气息奄奄的母亲。条件还有许多,只有那些条件都具备了,你才会听见那种声音。那种声音,你能听见吗?水在动,沙在动,河在动,天在动,地在动,我在呼吸,我活着。沂河知道我童心里的所有委屈和快乐。

沂河沙声地纯粹地歌唱着,奔流,奔流 。

那是沂河的众声喧哗的时代,有各种鱼,各种鸟,各种昆虫。河流的母性意义不言自明,故乡的河就更是如此了。不论从哪个方向接近沂河,感受都是一样的:土地越来越平坦,空气越来越柔和湿润,鸡鸣犬吠越来越密集,你听见了水声,看见了宽宽的河床,看见生灵们在河上的狂欢。它们全是沂河母亲抚育的孩子。

1997年春节刚过,我不得不把将要远赴新疆喀什支边的消息告诉我那顽强活下来的母亲。其时母亲正缠绵病榻,她不理解她的儿子何以要抛下她走那么远那么久。我抚着母亲的病躯,找不出话来安慰她。我走到沂河里,在那里默默地呆了很久,暮色降临时才回到母亲身边。母亲说:“又去河里啦?除了脏水,什么也没有了。我有多少年不去河里了?糊涂了,不知道了。”在沂河边过了一生的母亲,竟有很多年不去抬步就到的沂河了。

母亲的衰病令我伤心,沂河面目全非同样令我伤心。清澈的水流没有了,鱼类几乎绝迹,鸟鸣声难觅,仅存的物种在量上也少多了。有许多曾与我的童年生活密切相关的美丽生命再也找不到了——它们可能已愤怒地绝迹了。这个世界已不配那么美好的生灵活着吗?河水仍在流,但流动声不一样了,不是纯净的声音了,不是愉快的声音了,是哭泣的声音,是呜咽。

水边仍有许多孩子——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许多孩子的。他们不下水,都穿着整洁,看上去比我的儿时幸福多了。可是,他们对沂河会产生我对沂河似的爱吗?面对清纯的对象人会产生清纯的爱,面对污浊的对象呢?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孩子们没有看见过异常美丽的沂河。孩子们啊,这如何是好?

这令我更加向往沂河的源头了。天下的河都有一个清澈的源头,正如人有一个清澈的童年,母亲有一个清澈的少女时代。我没见过任何一条河的源头,但我相信天下的河是同源的,都源自一个高远清洁的地方。可是,谁还能向我指出一条称得上清澈的河流呢?她们流着流着,流了千年万年,流到今天,全都变节了。不是变节了,是被人们羞辱了。

我没法对母亲说这样的话:去遥远的地方是为了寻找一条不变节的河流。

沭河

沭河是沂河的姊妹河。两河同源于沂蒙山,几乎是肩并肩走过沂蒙大地,走向山外的大海。她的形态与沂河也是相似的。

师专毕业那年,我不想回家乡去,天性中的漂泊愿望促使我想走得远一点。师专生的天空是狭窄的,想走远也走不远。我被分配到邻县的一所中学。这所中学就座落在沭河岸边。

我在她身边生活了十余年,她知道我青春的全部苦涩和欢乐。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许多细节和话语,全都随流而逝。妻却一直在我的身边。沭河给了我最低限度的尊严和最高的奖赏。

在水一方。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爱情是产生在水边的。《诗经》中的情诗常常与水有关。不过,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水边的爱情是越来越少了。

塔里木河

远离了沂河,远离了沭河,越过黄河,来到了塔里木河。

塔里木河是大地上最长的内陆河。她有庞大的水系。她接纳着来自昆仑山、天山、帕米尔高原的众多支流。我所在的喀什噶尔就是她是上游水系所孕育的一个着名绿洲。

我曾不避艰险奔波数千里,从她的上游出发,去探看她的中游下游。她的形态令人伤情。她不同于世上的任何一条河流。在从库尔勒至若羌的千里长途中,在胡杨、罗布麻、红柳、梭梭等沙漠植物的簇拥下,她时隐时现,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势。我来到了她的下游,她已疲惫到了极点。水流细弱滞钝,几乎看不出是在流动。在短短的半个世纪前,她还能流进浩瀚的罗布泊,后来她流进罗布荒漠,现在她连罗布荒漠也走不到了,在离昨日归宿很远的地方,她就脚步踉跄,力竭而死,如一声长长的叹息。

河流的样子表明河流都想走很远的路。世上河流的归宿总是一片大水——湖或者海,河流走到一片大水就没法再走了。我曾看见河流入湖入海的情景,那种开阔懒散的样子,仿佛表明那些河流的心情:不走了,这儿就很好。那些河流似乎寻找到了一个意义的汪洋。而塔里木河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她怀着强烈的想走下去的愿望却没法再走了。她生于雪域,死于荒漠。

塔里木河起自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缘的高山雪域,然后沿北——东北——东——东南——南这一方向艰难推进,几乎把三分之二的大沙漠拥进了怀里。这是一位怀抱伟大妄想的温厚坚强的母亲。这大约是人世间一条最为负重累累的河。在世上最为寂寞的地方,她奋力挽起一条生命的长廊。莎车——英吉沙尔——喀什噶尔——巴尔楚克——轮台——库尔勒——若羌等,这些珍珠般的绿洲都是塔里木河孕育的。楼兰、米兰等古代绿洲则是这位母亲不得不舍弃的孩子。

我在孤悬西陲的喀什噶尔绿洲度过了三年时光。从绿洲流过的塔里木河支流有三条:吐曼河、克孜勒河(古称赤水)、叶尔羌河。与我关系最密切的是傍城而过的吐曼河。我所供职的中学就在河的东岸,我每天要见她好多次。热爱河流的秉性促使我去探看她距城较远的河段。在我的维吾尔弟子阿布都的带领下,我们溯河而上,很快就看见了蜿蜒于大戈壁上的吐曼河。河两岸没有一棵树,也不能说有草,却有一群羊,放羊的是位喀丝巴郎(维语称姑娘)。羊群索索地前行,卷起漫天尘土,煞是壮观。羊吃什么呢?原来它们在寻觅从远处刮来的树叶,也小心地啮食骆驼刺较嫩些的尖部。羊也吃骆驼刺呀?我一直以为羊只吃草——我这样说道。骆驼刺也是草呀。——阿布都笑着纠正我。我恍然大悟——骆驼刺本来就是草呀。我早就发现,在南疆沙漠地带做头牲畜,也要比其他地方的牲畜更坚强一些才行。

传来了幽幽咽咽的歌声,是那位牧羊姑娘在唱。在喀什城乡,我每时每刻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维吾尔歌吹,对此差不多已经漠然,但这姑娘的歌声却特别,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深情的内容。我对弟子说:“你听,她唱的是什么意思?”阿布都凝神听了一会,说道:“这是木卡姆组曲中的一段,歌词大意是‘你的生命,我的生命,不都是一个命吗?为了你的愿望,我愿为你***亡。’”停了一下,阿布都将最后一句修正为“我愿为你去牺牲”。我知道木卡姆是维吾尔人有名的土风歌舞。几乎全是对爱情的向往与歌颂。这就是几句关于爱情的誓言。它深深地打动了我。这之后,我又走过一段很远的路,一直走到新疆最西南角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然后沿中巴公路走到了国境线,来到红其拉甫口岸。世上最为清澈的河流终于让我看见了——她就是塔什库尔干河。她源自雪域,由南而北,流入叶尔羌河,叶尔羌河又流入塔里木河。她流经的全程,海拔大都在4000米以上。我从喀什出发来到这里,每一公里海拔就上升7米多。这真可说是一片净土,高原,雪峰,激流,无不纯净。我终于摆脱了人类制造的所有垃圾。流在这样的地方,她的愉快心情一望而知:水量不大,冰凉彻骨,但激情奔放,婉转自如,她天真,她无畏,重要的是她清澈,彻底的清澈。从地图上判断,她可能就是塔里木河的正源。

这位雪域少女,后来成长为一位坚强的母亲 。

“我的生命,你的生命,不都是一个命吗?为了你的愿望,我愿为你去牺牲。”

塔里木河,你教我追求清澈与坚强。

好好看一看那些河流吧。人们似乎忘了,人类就是在河流的教育下长大的。我爱这些河流,清澈的我爱,污秽的我也爱。污秽不是河的错,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那不是河的污秽,是你的污秽,是我的污秽,是大家的污秽。

我的河流,你的河流,大家的河流。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大家的。你不清澈,我不清澈,这世界如何才能清澈?

河流文章2:故乡的小河

文/盛飞

世界上的河流有千万条,记忆中有一条河始终在心中流淌,那就是故乡门前那条河。

故乡的河,原是一条不到三米的溪流,大修水利后逐渐拓宽,成了一条延长数十公里的河流。它的源头衔接大别山山脉,山涧中流泻下的泉水和山洪,灌溉着沿河两岸数百万亩肥沃的土地,也滋润着沿岸数十万的黎民百姓。

河床较宽,河滩上有一层厚厚的闪亮的沙子和河水冲流下来的鹅卵石,河堤上种有起着防洪作用的柳树和桐子树。每年的三月三这天,在河堤和河滩上都会聚集着众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个盛菜的筐子和小铲刀,在地上寻找一种叫芸蒿的野菜。

芸蒿是一种带有药性的可食用植物,叶子茸茸的。当地有一种风俗,每年的三月三,家家户户都会到河边去采摘芸蒿,洗干净后捣碎,把糯米磨成的粉和它揉在一起,叫蒿子粑。芸蒿的汁是墨绿色的,用它做出的粑自然成了绿色的粑粑。“三月三,吃蒿粑,吃了蒿粑不长褥”,已成为当地儿童朗朗上口的歌谣。

每到夏季,这条河像初为人母的少妇,显得那么丰腴又有活力。清澈明亮的河水不知疲倦地日夜向东流去。沿河两岸,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墩位,每个墩位下面都长满绿油油的青苔,像胡须一样,用手一摸,滑溜溜的,这是人们洗衣淘菜的地方。每天上午八九点钟,人们提着一叠叠换下来的衣服和一筐筐蔬菜来到河边的墩位上进行清洗。河床里,有儿童嬉水声,妇女们洗衣的棒槌声,老人们的家常声,混合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欢乐祥和的交响曲,随着这流水,在河床上空久久地回荡……

河中有一种石斑鱼,个儿不大,肉汁鲜嫩,喜欢在石头缝中游荡。假日里,常常看到儿童们带着鱼篓相约结伴地来到河里摸鱼,一边戏水一边抓鱼,在阳光下享受着童真的快乐。

傍晚,站在河堤上,远远望去,缓缓的河水像一束白绫带,沿着高低起伏的河床无声无息地流向远方,就像母亲那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婴儿,含情脉脉,凝眸不语。

金色的夕阳下,沿河两岸葱绿的禾苗,茂密的桑叶,倚杖的老人,三两群荷锄结伴而归的农夫,还有那月光下的浪花,水声淙淙,如鸣佩环……平静而闲适。

此时此景,让我想起李白的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在已逝去的岁月里,故乡的河不停流淌着一个又一个欢乐而难忘的故事,河里的一草一木勾起人无限的遐思。风吹长竹,天高月淡,让人更加怀念花似胭脂的河岸,叶似翡翠的河床,水似水银般的河流,人似当年嬉水的少儿郎……

河流文章3:谁划破了谁的天空

文/第四首歌

在岁月的河流里,我被动地随波逐流,我被风浪卷的晕头转向。我感觉我迷失了自己,遗失了许多美好。我被扔在遗忘的角落,任其发霉,腐烂,消失。

我很忧伤,我发现我真的失去了许多,我常常沉溺于自己的幻想,把自己淹在陈旧的回忆中。我很想给自己一个微笑,我很想指着镜子说;“你,必须活下去!"可我没有勇气,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活在梦里,我又是谁?我感觉自己仅是一个会动的木偶,可谁又是操纵者?

听说海子是个诗人,自杀了。虽然他死了很久,虽然我才刚刚认识他,我在痛苦,内心在哭泣。人是脆弱的,我在想,我什么时侯会死去?我死的时候天空会不会是蓝色的?我会自杀吗?我也是脆弱的,我想。

卧轨,活生生的海子会被碾成几段?红色,会不会渲染整个世界?我是喜欢风铃般的声音的,清脆,可此刻我却对着火车的笛声在发抖,长长的曲线,滚动的圆形,呼啸而过。伴着轰隆隆的声音,好似碾过整个世界,窒息!呕吐!鲜红!

我看见杨树的叶子又落光了,光秃秃的,死一般寂静。我明白了什么是荒凉、萧瑟。树枝如利剑般刺痛我的每一寸肌肤。我只感觉眼前尽是模糊,睁大眼,看不见,再睁大眼,还是看不见。

冬天来了吧,我呢喃,裹紧衣服。天变冷了,真的很冷,我仰起头看了看天,想寻找一丝蓝色。今晚又看不到星星了。我心痛起来我是喜欢星星的。走到街上,站立,任凭落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从我脚边滑过。

河流文章4:流淌在心田的河流

文/c686868

那时我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在故乡小镇。那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一条长长的石桥卧在宽宽的河道上,把小镇一分为二,因此便有了“段集”的称谓。那条河清澈见底,流水潺潺,一年到头从未停歇。它欢快地流过鹅暖石,流过细沙,宛若长蛇,在某处盘旋,便有了深深的一潭。人们就是在那里清洗衣物蔬菜等。

夏天来到,小镇的人们便蜂拥在这里浣洗衣物,来迟的人要在旁边等待,等到某人走后,便可抢得一方石板,把它当搓板,在上面揉搓衣服。衣服揉搓后便用木制的圆形棒槌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敲打得差不多时,便把衣服放在水里漂洗。衣服在哗哗的水流中漂来漂去,稍不小心就会被水流冲走,这时主人就手忙脚乱地跳进水中弯腰抓取。漂到下游时,下游的人会微笑着帮忙捞取。

外婆因年事已高,且常年患支气管炎,我们家大件的衣服一般请相熟的乡下婶婶来洗,但是要给人家付钱。稍稍懂事的我便在星期天早早起来,偷偷把那些衣服,收拾一起,便端着盆子,拿着棒槌,蹦蹦跳跳地跑向河湾。当日头已高,洗衣的那位婶婶来到时,我已把洗好的衣服晒到门口的麻绳上了。外婆心疼地连声责怪我,“我的傻毛毛,心疼死外婆喽!”那位婶婶虽有些失望,但也在一旁连声夸奖,“这么小的孩子多懂事啊!”

在河湾洗衣时还有个有趣的细节,就是洗完衣服后,把那些洗过的干净衣服抖开散放在盆里。五颜六色的衣服在盆里盛开的颜色如花朵,谁盆里的颜色好看,谁就获胜似的。往往获胜的是那些下乡锻炼的知识青年,她们来自县城,穿着打扮很时尚很讲究,看着她们洗完衣服后,盆里五颜六色的衣服,呈现好看的景象,站在一旁的我好羡慕,就会想长大后,我也要像她们那样打扮自己。

其实外婆给我的打扮在小镇已够抢眼的了。外公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做衣服我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记得每过节日,比如五一、六一、十一,以及端午、中秋、新年等传统的节日,外婆就要给我做一件新衣。那个时候最常有的事就是跑到服装厂催促伯伯阿姨做我的衣服。当我怀着急切的心,睁着一双童稚的眼,嗍着手指头站在伯伯阿姨面前还未说话时,他们就会拍着我的头爱怜地说,“来看衣服的吧,还没做好呢,再等等啊!”

外婆身体虽不好,但生性勤劳的她从未闲过。她每天除了侍弄一日三餐做必要的家务外,还要辅导我的学习。外婆给我买了很多童话书,什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还有书店卖的小儿书,在那个贫乏的时代,都没缺过。我今天对文学的喜好,在文学方面做出的一点点成绩,或许得益于那时的启蒙吧。

外婆很有经济头脑,偶尔她会做一些小生意,比如假期,带我去爸妈所在的城市,她会顺便买些猪油,炼好,装在白色塑料桶里,带回小镇。爸妈所在的北方城市的人们不喜猪油,所以比较便宜,而我们所在的小镇却是南方山区,那里的水刮,人们是离不了猪油的。每次从爸妈那回来,外婆就能赚一笔差价。由于外婆的精干,我们家的生活水平在小镇还算富足。闲暇的时候,外婆还要抽出时间做针线活。记得最清的是外婆坐在房檐下,细心地拉着鞋底,外婆的手很巧,她做的鞋无论是式样还是质量比商店卖的鞋都好看。所以当我穿着一双新鞋出来时,就会被邻居阿姨围着询问,“是外婆做的吗?”她们好奇地左看右瞧,嘴里发出“啧啧”的称赞,然后她们又会跑到外婆那询问鞋的做法。那时我小小的心灵就会因有这样的外婆而骄傲。

是啊,在我的心中外婆永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最能干最优秀的人。外公性情有些沉闷,内向,按当地话说“古怪”。有关外交方面的事情都由外婆出面打理。记得我小学即将毕业前半年的某天,平素淘气贪玩的我,被班主任到家告我一次状,害得我挨了外婆狠狠地拧了一次耳朵后,便发奋起来,竟然在毕业考试中考出全乡第二名的好成绩。外婆喜得合不拢嘴。她便决定带我,到邻县商城看望外公的亲戚们。她说你外公也不爱出门,亲戚多年没走动了,“亲戚不走不亲戚”,咱们去看看他们。外婆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头上的发辫上卡着好看的蝴蝶结,穿着一身绵绸碎花的裙子。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绵绸可是上好的布料哦。外婆自己也穿的精精神神,她的头发挽成髻,用黑网套套住。外婆的头发总是梳得很光溜,好像也没有什么白发。偶尔我发现她头上的白发,就会嚷嚷着拔掉它,因为我怕外婆老了,更怕外婆因老了会离我而去。所以我最怕看到外婆的白发,小小的我幼稚地想,只要外婆没有白发,她就不会老的,她就会永远活着,直到我长大。

外婆带我搭上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跛来到商城。商城的点心素来闻名,我们来到商店,外婆按照亲戚的家数,买了点心。那时的点心是用厚厚的土灰色油纸包裹的,包成方方正正的形状,上面压上方形的彩色亮纸,用细细的土灰色纸绳系好,透着无穷的诱惑。我怯怯地跟在外婆身后,见人不大敢说话。外婆就会拉我上前自豪地向亲戚们说起我考了全乡第二名的事。亲戚们就会夸奖我一番。亲戚们热情地接待外婆和我,到每家去,他们都是做了几十道菜来款待我们,还形影不离地陪着我们。让我深深地感到亲情的浓郁。在那次探亲中,我第一次知道了卓别林的大名,第一次欣赏到卓别林的影片。那是当局长的堂舅特意招待我们的。据说票不好买,而且很贵,清正耿直的舅舅为了让远道而来的我们看上这部片子,破列“开了后门”。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部片子叫《摩登时代》。卓别林扮演的工人拿着钳子拧螺丝钉的形象深深地定格在我的心中。那晚我们都笑出了眼泪。

难忘的时光很快过去,我们依依不舍地坐上返家的客车,亲戚们在车前挥手告别的姿势在时光的长河里不但没有冲淡,相反越来越清晰……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十四岁那年夏天,外婆终于决定让我回到父母身边。因为十六岁的哥哥几年前回到父母身边后,这一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本科院校。疼爱我的外婆害怕耽误我的学业,所以决定让我回到父母身边接受更好的教育。那天外婆提着包袱走在前面,我磨蹭着走在后边。路过服装厂时,叔叔阿姨们闻讯跑了出来,他们有的红着眼圈,有的用手背抹着眼,有的跑到我面前,拍着我的肩膀,叮咛我“假期回来啊!”我红着眼睛点点头,不敢说半句话。年老的外公躲在人们后边,用他那方格手绢不停地擦眼睛。亲爱的外公,你吃茶鸡蛋时总是把蛋白留给我,自己吃蛋黄,因为你知道挑食的我不吃蛋黄。你知道我吃东西慢,怕我吃亏,总是瞒着哥哥把我爱吃的零食偷偷塞给我,那次还引起哥哥的悍然大怒,哥哥误会你偏心了。实际上你那么疼爱哥哥,自从哥哥回到父母身边后,你因思念哥哥生了几次大病,那次你高血压犯了,嘴歪眼斜,哥哥闻讯回来后,你的病奇迹般好了。外公,虽然你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妈妈是几个月大被外婆带到你身边的,而你却用一生的爱,来爱妈妈,爱我和哥哥弟弟们。你的爱何其广博,何其伟大,虽然你没有显赫的地位,但你的人格永远是伟大的。

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回过故乡了,但故乡那条清澈的河流一直在我的心田流淌,为我洗却人世的沧桑和世俗的困扰,让我永远有一颗纯真洁净的心面对生活,面对理想,面对人生的征途……

河流文章5:生命的河流

文/冷凝

导读

绿色的河流

穿越村庄的河流

趟过那条干涸的生命河流

绿色的河流

七月,应朋友邀请前往柳河村。柳河村于我并不陌生,很多年前我在那儿教过书。走进这座熟悉的村庄,翠绿的树木迎面从车窗口轻盈划过,路边偶尔掠过曾熟悉面孔,感到格外亲切。到了柳叶村后,抽时间我去了座落在柳叶河边的龙潭嘴。

龙潭嘴坐落在柳河村的柳河边,是一座小型电站,旱季时这里会抽水,水沿着柳河一直向下沿途灌溉柳河村的庄稼。柳河学校就在龙潭嘴后面。在柳河校教书时龙潭嘴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儿有一棵巨大的柳树,在那儿生长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我常坐在柳树下痴痴地望着河水。时隔多年,再回到这儿,感触很多。

独自坐在龙潭嘴上,常汉两县的风光尽收眼底。一条并不宽的柳河将两县分开,使得两县的界限泾渭分明。而各自又可以听到双方的鸡犬声,女人的笑骂声,农民吆喝声,声声入耳。美丽的柳河养育了两岸的人民。

河的发源地在仓山,河水四季长流,不涨潮的日子河水清澈明亮。两岸的杨柳轻拂着水面,漂浮的叶子随水流向远方。河水是两岸农田的主要灌溉水源,它就像一条母亲河养育了人民,带给人们全部的希望,承载着历史赋予它的使命。

两岸的人民仅隔一条河,生活习性有许多相同之处,相互往来。河对岸的孩子们也有许多来柳河学校读书。十多年前,很遗憾的是,河面上一直没有桥,只有一只小船,是通往两岸的唯一交通工具。

在龙潭嘴住着一对老夫妻,人们亲切地叫他们渔婆、渔伯。原来他们是靠打渔为生,后来回到柳河村老家,不再打渔了。用原来打渔的小船开了一个小渡口。收费很低,偶尔遇到贫穷人家便几毛钱的渡口费也不收了,主要是为了方便两岸的人们过河。

河对岸的有很多孩子都在柳河学校念书。水浅的日子就赤脚趟过河。涨水的日子,渔婆、渔伯就划着小船将小孩渡过河,孩子们坐着小船,下了小船就快乐的走进学校。天长日久,小小渡船方便了两岸的人民,也使得孩子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有一年的春天,小河发洪,潮水汹涌向前急流。但孩子们又要急着上学。渔婆划着小船接两个孩子,船到河中,小渡船被一阵激浪打翻,渔婆拼命呼救,渔伯听到呼救声,急忙赶来,一头扎进水里,先将两个孩子救起,再去找渔婆。但渔婆不知去向。村民们闻讯赶来,沿河寻找、呼唤。但一直没有找到渔婆,大家心里明白,渔婆肯定被洪水卷走了,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退潮后,大家在下游找到了渔婆的遗体。善良的乡亲失声痛哭。两个孩子的家长亲自前来吊唁渔婆老人。

渔婆走了,渔伯继续划着小船默默接送来往的人们,只是话很少了,笑容也少许。原来他一边划船一边还哼着小调,现在很难听到他优雅的小调了。

自从渔婆被冲走后,两岸的人们在一起常常会谈论一个相同的话题,就是希望在河上修建一座桥。可当时农村很困难,国家没有财政拨款,要修一座桥真的很难。

终于有一天,说一个在外地的本乡人赚大钱了,计划投资修桥。两岸的人民积极挑土平路,把各自一端的引路、引桥部分基本上修整好了,只等大桥开工了。可后又听说,那人破产了,无力再投资,桥被搁置下来。人们盼望已久的桥被搁置下来,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那已经填好的引桥,什么时候能将两岸的引桥真的连接起来呢?

河水退了日子,我也偶尔会带着孩子们到河滩玩耍。河水冲走了昔日的淤泥,清澈的河水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到镶嵌在河底洁白的卵石。两岸杨柳轻拂,水面绿影重重。阳光倾泻水面,河面波光粼粼。美丽的河啊,它带给人们多少快乐与希望,也承载了痛苦。什么时候,这条美丽河面上不再留下遗憾。

两年后,我从这里调走了,带着那份渴望与遗憾离开这里。今天,当我再一次回到柳河村,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走到渔伯的渡口边。看见渔伯的小船搁浅在那儿,渔伯抽着老叶烟,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在离龙潭嘴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水泥桥,命名为:柳河桥。落款是:常汉两县人民政府于二零零四年九月修建。

河水穿过桥凳缓缓向前流去,桥上有来往的人们还有飞驰而过的汽车。

穿越村庄的河流

我早想为边山河写点什么了,今天终于提笔了。

依水而住是我们的祖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或者习惯,边山村的祖先就选了边山河,村民沿河住下。早在四十年代这条河并没有全线贯通,只是断断续续向下延伸着。河堤在某些段落又被污泥阻隔了。这条河是全村人的生命河,吃水、用水还有农田灌溉全靠这条河。河上隔那么远会架设一座木桥,只有人可以走过,车是无法过的,全村几乎没有一座桥可以通车的。

涨水时河水漫过木桥,木桥因多次漫水,桥面开始有了淡淡绿色苔藓。夏季,收割水稻时,村民挑着稻谷从桥上走过,扁担被压得咯吱咯吱的响,木桥也咯吱咯吱的叫,扁担和桥一起像是唱双簧。村民还得小心脚下的苔藓,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春天来了,雪水、雨水、人工用水一起汇入河里,河水溢出,一时污水遍地。村民们挖沟排水,将河水放进大河。河水经过田野,漫过或高或低的田埂,流进出水沟,随即向大河流去。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分明的听到缺口流水的哗哗声响,那声响真的很好听,有点小瀑布倾泻的感觉。那水似乎又带着许多的无奈奔向远方。

到了夏季需要灌溉时又没有多少水了。农田无法得到及时灌溉,水稻严重减产,村民一年忙到头温饱都成问题。到了冬天,河床干裂,人们基本生活用水都没有了,即便是女人到河里洗衣服也要用手轻轻扒开绿色的水草,在仅剩的一点点水里洗衣服,稍微将衣服摊开,水就浑了。吃水就更远了,要越过一座山到山那边王村去挑水。面对干涸的河床,面对这条生命河,千年寒风吹佛着堤岸的野草,枯草瑟瑟的声响就像村民们在无声的呜咽。那干裂的河床犹如人们撕裂的心口,冬日的萧条吞并着人们对来年的希望。

六十年代末期,毛主席一声令下,全国大修水利工程。边山人民在老支书朱爹的带领下,在边山河岸插上“农业学大寨”的红旗,日夜兼程,辛苦修了四个月,在边山河的上游修了一个蓄水池,一个大闸门。边山河全线贯通,并且还让这条河通往更远的下游,使得下游的村也倍受其益。河的主干拉通了,边山坪上的上千亩的农田春夏两季水稻得到及时的灌溉。此河不再是涨水时污水四溢,要水时河床干涸的灾害河了。遗憾的是漫水桥还是漫水桥。

河流全线拉通,上游有了蓄水池,要水就放下来,不要水就关掉闸门。农田得到及时灌溉,生活用水有了基本保障,村民的温饱得到解决,那一张张干黄的脸上多了些许生机。为了保证河堤不被水冲垮,朱爹和村支部委员商量后,下令将河堤分到组并分到各户进行管理。每一户管理一段河堤,河堤上容许栽树。栽的树自己管理、处理。村民们一听,这是好事,栽树不仅能保管好河堤,树长大了还可以卖钱呢。家家户户开始忙碌着在河堤上栽树,有的栽杉树,有的栽樟树,有的栽柳树,顿时,河堤上呈现出五花八门的树。不管什么树只要能护住河堤,村支部不会多管的。

几年后,小树苗长成大树了,边山河堤上绿树成荫,河边上村民们隔那么远修建一个洗衣小码头,女人们三五成群到河里洗衣,男人们从田间回来在河里洗洗农具,夏天里,男人甚至穿着小裤衩到河里洗澡,女人和男人用粗野话的打情骂俏引来一阵阵笑声。那笑声荡漾着边山人的惬意与快乐。

边山河给人们带来农田的灌溉,带来了水稻的丰收,带来了基本用水的保障,一条长长的河堤犹如一条美丽的风景带,给人们带来愉悦。人们在河边生活,也将什么都带进了河里。女人们会常常一手提洗衣桶,一手提马桶,或者有的是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提马桶,将什么污水、死鸡、死猫等垃圾都倾倒河里,从上游流到下游都是那样乱丢的。污水肆意横流,“肥沃”的大堤两岸野草疯一般生长,村民把甘蔗壳、棉花壳、橘子皮等一股脑倾倒河里。这种现象司空见惯,没有人去制止。河水严重污染。污染的河水会无声的给人们回报的。警钟长鸣是从一例怪病开始。

边山河下游七组的王麻子得病了,得的是一种怪病,肚子特别大,腿也肿的像棒槌,到医院一检查得了血吸虫病。怎么会有这种病呢?这种病要到湖区才有,山区几乎是没有的。县里血防站医生来到边山村进行全面检查,一查河水,出问题了,河水里有血吸虫。边山村民都不相信,怎么会这个怪虫子,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没听说过。血防站医生将整条河都查了,终于弄明白,边山河没有原生的血吸虫,上游也没有,只有下游有,是人们从湖区买来的鱼,在河里刺鱼时将鱼的内脏扔到河里,河水流到下游,引起少量的血吸虫。

王麻子的病发现得迟,等确诊是血吸虫,已病入膏肓,不久后,王麻子就死了。发生此事后,朱爹亲自带领群众下到河里出污泥,修整。并强调:任何人不得将鱼的内脏丢到河里,也不许再乱丢动物尸体,要保证河水干净。朱爹身体不是很好,不小心也染上了血吸虫,病倒了。他走的时候,血吸虫还没有彻底整治干净,只好带着遗憾把工作交给副支书刘得劲,刘得劲长得端正,村民亲切叫他刘哥。老支书朱爹遗憾的离开了村民,刘哥继续带领群众奋战血吸虫。并请来血防站的医生给河水倒药杀虫,经过几个月的奋战,终于将血吸虫消灭。

因为有了王麻子的先例,还有朱爹的伤心离去,也为了全村人的身体健康,村民不再乱丢死了的动物尸体,但其他的垃圾照常还是乱丢。有的还将小孩用的尿不湿都倾倒河里,河水有时候小,冲不走,河水就会从上游开始阻塞,下游的人没有用水,怨声载道。依河而住的村民们就这样又在边山河边生活了许多年。

时令一晃到了2006年,中央发出号令:“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个号令一下,全国积极响应,边山村村支部也着手开始策划。怎样才将边山村建设成社会主义新农村呢?人还是那些人,河还是那条河啊。镇里、村里的领导们面对边山村着眼还是边山河。

刘哥带领村民先从河的污泥开始,清理污泥,将河水变得更加清澈。开大会勒令任何人不得向河里倾倒任何垃圾,为了全村人民的身体健康,必须将边山河还原成一条干净、明亮的河。河水清凉了,村民们开始注意河堤,河堤不仅仅是河堤也是一条通村公路,全长4公里。原来的公路上只是铺了些砂砾,公路上坑坑洼洼,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沙滚滚,过路的车子时不时陷进坑洼里要几个人才推得动。雨水多的时候,污水还流进河里,清澈的边山河顿时成了“小黄河”。为了改变边山村面貌,首先必须改变交通问题,墙上标语写的是:“要想富,路先通。”路不通,外资引不进来,村里就无法富裕。边山支部向上打报告修建边山通村公路。打上去的报告批是批了,按国家指标,只批了修到边山村部的钱,边山村是一个长条形村庄,只修到村部,意味着边山河上游的公路没钱修。村支部想个主意,向在外打工或者从边山村走出去的优秀儿女发出号令“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全村人齐心协力,经过一年的努力奋斗终于将边山河堤(也就是边山通村公路)全线拉通。与此同时也开始慢慢改变那一座座的漫水桥。每组修一座水泥桥,桥可通车。路通了,桥修好,外资慢慢引进,村子里人们的钱腰包也开始有点鼓了。

河水清澈了,河堤也修成了水泥路,河边垃圾自然少了许多。实际问题都解决了。镇里领导也来查看边山村,称赞边山村支部带起群众干得不错,敢想敢干,干得好。但还是不足。刘哥哑了,还有哪里不行啊。镇长说:“你看看河边有几户村舍很寒酸,有的是楼房,有的却是破木房,必须想办法解决啊,还有岸边的树杂七杂八,将经济林栽到山上去,河堤上栽风景树,要统一栽。如果把这些问题解决了,你们边山村的新农村外貌上就有点像模像样了啊。”镇长这么一提醒,刘哥觉得是啊,原来只想到护堤,修路。修桥,没有想到什么新农村呀。这真是一个新理念呢,要想彻底变成新面貌,需从理念开始变起。“好,镇长,请给我三年时间,一定将你说的那些问题全部解决。”刘哥很有把握的对镇长说。

边山村支部借着国家“危房改造”的政策向上申请危房改造,自己也带领村民自筹资金,将河岸边的危房、破房进行全面修整,并在河岸隔那么远修建一个垃圾池。又号召村民将经济林栽到山里,河堤上原来的杂树砍掉,一律栽上风景树,在多座桥两边学城里用大花钵栽上什么茶花、月季花、兰花等。到了夏天河岸鲜花次第开放,此时的边山村真有点“美丽乡村”的味道了。

边山河这条边山人民的生命河,此时,它不仅仅只承载了灌溉的功能,它还带给全村人民别样的风景与快乐。河堤上是美丽的风景树,岸边坐落着一座座小楼房,黄昏时,从楼房里射出五彩的灯光,灯光映照在河水里,河水也变成五彩的了。我们不时的会看到车子从远处开来,然后开过桥,开进村庄里面去了。也不时的会看到边山村人三五成群的在河堤上散步或者牵着小孩游玩。遗憾的是朱爹没有等到这样的幸福时候啊!

边山河,一条见证了历史的河流。它见证了人们从苦难走向幸福,从只解决温暖到如何过得更好的过程,清澈的河水缓缓流向远方……

趟过那条干涸的生命河流

冬天来了,那条春水猛涨的河已失去往日的喧嚣,幽静地象一条没有血液的静脉蜿蜒在大地上,河床开始干裂,两岸的枯草在千年的寒风中摇曳,那枯黄的生命也似乎暗示人们曾经有过的灿烂。泥沙中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明显让人感到昔日的辉煌。

我迎着凛冽的寒风来到这被人遗忘的角落,是不是想从静谧万籁中找回一点曾经的失落,或者是为了追寻它昔日的辉煌,感受它的存在。风撂起我的白围巾,枯草毫不掩饰地在北风中呼呼着响,乌鸦苍老的鸣叫从头顶掠过。我想起了“小桥,流水,人家,断肠人在天涯”的词句,此时似乎比词里描写得更加凄凉,应该是“小桥,枯河,乌鸦,断肠人在天涯”。我凄苦的微笑地摇摇头,走到一小堆洁白的沙石前,那里激情的水已流过,留下沉默寡言孤独的卵石,洁白是洁白,有什么用呢?已经看不见任何运动的弧线,流水无情啊,沙卵有意。

我弯腰拾起一块沙石,拼尽自己全身力气想把那洁白的砂砾扔过那干枯的河床,无奈力气太小,砂石还是陨落在河床中间,稀泥飞溅起一个小小的窟窿,宛如我的心口。

一位摄影师走过来,他想选一个很好的立意点,把冬日的河床摄下来,动走走,西看看,总不如意,最后说:你好,我可以给你照一张像吗?你是这冬日河床最后的风景。我看见他那么虔诚,就放下自己的故作清高。“照吧,也许你说得对,我是这儿的最后风景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涉过这条干枯的河流,寻找属于自己的激情澎湃的江,我不一定非要做这条河流的守望者,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固守在河的这边,飞跃山川,飞跃时空,找回属于自己的乐园。我和许多人一样有着鲜活的生命,等待和渴望同等重要,关键是要看有没有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摄影师微笑着:“把你最美的笑对准我的摄像头。”我浅浅地笑了。“你笑得很勉强,面对大自然,我们要笑得坦然。这个世界没有谁对谁错,水走,它是对的,它不可能让自己的生命血液浸渍泥沙中,卵石它不愿意走,也是对的,它在静守,希望有一天水再来,你能涉过这条干枯的河流吗?你想涉过吗?你还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者你还在这冬日的寒风中能呆多久?你不怕寒风吹冷你的心,寒气凝结你的灵魂吗?”摄影师抛下他富有哲理的话,背着相机向我挥挥手走了,身影消失在茫茫苍野里,整个河滩只剩下我一人。

看见摄影师慢慢从我视野里消失,模糊的视线里,隐隐蠕动着昔日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滴冰冷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什么时候在不经意时居然流下了眼泪,干嘛要流泪呢?很多时候都不哭了。我曾对自己说过:流泪的日子已经过去,我不流泪!但还是流了,原来我还会流泪?!

因为河床的干裂声响同样撕裂自己的心口吗?因为那风中摇曳的枯草是不是也听到了黑夜里自己无声的呜噎?是不是那风吹裂了嘴唇,渗出来的血强咽下去感到难受!是不是自己的生命也如同这河床一般曾激情汹涌过?那激流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生命属于人类的只有一次,就象这河,涨潮永远在春天,冬天则满目萧条。善待生命,珍惜自我,一个连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还会得到大自然的恩宠吗?其实生命最大的愉悦是感受快乐而不是承受痛苦。有爱、有恨、有欢笑、有眼泪、有追求、有梦想、有开拓、有创新,这才叫生命啊!生命是我们拥有一切的前提,失去它就等于失去一切。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歌声、没有泪水的生命犹如这条干枯的河,毫无生机。

生命它又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在无声的岁月里,在自己匆忙的身影里,我们把生命一点点消亡,就象这条河,在它有水的日子总是日夜不息的流淌,直到流干最后一滴水。在生命平息流淌时我们并不感到重要,直到那血即将干枯,自己猛然意识到:我活着吗?我活得很好吗?才醒悟那生命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实在意义。才醒悟那些有爱有恨有眼泪的日子,才是生命活得最精彩的时光啊!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理由不好好引导它,充实它,让它活得富有光彩。

干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当我们每个人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奔腾,每天鲜活于世时,生命就象春天的河流在无声无息地流淌,在一点一滴的消亡,我们并没有感到它存在的巨大意义。直到有一天生命犹如冬日的河床开始干裂,才猛然意识到生命于我们每一个人的重要意义。精神的消亡和肉体的失去同等重要,生命原来是精神和肉体最完美的组合体,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分开它啊。是不容许它的任何一方的干枯和消亡的,干枯和消亡是那样令人恐惧。

而人却没有河床的执着,河床在凛冽的寒风中,在野草的呼啸和狂吹下,仍然不折不饶的等待春天的来临,等待春水滋润没了生命力的河床,它象一位忠实的恋人等待失散的亲人的到来。

而人是怎样对待的生命呢?生命害怕单调,害怕寂寞,害怕干枯,最害怕的还是放弃。父母给予了我们血肉之躯,是要我们在珍惜它的同时去充分发挥它的聪明才智,去完善它,充实它,让它活的快乐。而不是任凭它无声无息毫无意义的消亡。

也许我们会有气馁的时候,也有悲伤痛苦,更可能会在某一瞬间激情消退,热血冷却。就象这河流,会毫无生机的睡躺在大地上。这些都不可怕,河流干枯了,有涨潮的日子。当冰雪消融,溪水潺潺,我们的眼前同样再现一条生机勃勃的河流。可怕的是放弃!在沉闷和痛苦的日子,你不要放弃,要让自己去痛苦,去流泪,去呐喊,去拼搏,去勇敢的面对!不许麻木,不许不流泪!流泪并不可怕,可怕的连眼泪都没有了,心如止水,生命就真的干枯了啊!孤独痛苦失败的日子,一定鼓励自己勇于涉过那条干枯的生命河流,等待春天的来临!

河流文章6:故乡的河流

文/李炎

流动的是水,静止的是岸。站在河岸上,盯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巨大的浮体上,逆流而上。我很喜欢这种与河流融为一体的感觉。红姐一拉我的手,这幻觉就消失。她还告诉我,那些纤夫,是从太阳升起的地方来,到太阳落山的地方去。我牵着她的手,看层层的细浪,把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揉碎。

我是看着河水和船长大的。大大的帆船扯着高高的白帆经过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村里那些大孩子教给我的顺口溜:“一二三,船要翻……”他们总是怂恿我喊。红姐说,不能喊,渡口摆渡的那个老头子听见了,会骂的。

河水的流动是无声的,我也是无声的。我从小就是一个沉默的孩子,喜欢睁大一双眼睛掩饰内心的好奇。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看渡口那间矮屋顶上冒起的炊烟,看摆渡老人披一身的霞光,大声地跟渔船上那对黝黑的夫妻聊天。

摆渡老人是我的太爷爷辈,无儿无女,孤寡一身,渡口的那间矮屋就是他的家。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坝头望着对岸,吧嗒吧嗒的抽旱烟。老人说,对岸的龙感湖农场,往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汊和芦苇,那里的鱼比山上的石头还多。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船,闲时捕鱼,忙时种田。六三年开了这条河,河的那边成了国营农场,这边就只剩下他的这条船,渡两岸的人过河。

许多傍晚,我看见渔船上那对黝黑的夫妻,走上岸来。他们是哪里人,我不知道。一条船,就是他们的家,在风浪里飘泊。他们走上岸,和一个孤独的摆渡老人就像邻居一样,说说笑笑,坐在屋外的石桌上一起喝酒。泊在岸边的渔船和渡船,仿佛两个小孩在等待着自家大人的归来,静静的,摇摇晃晃。

老人喝醉了,趴在石桌上,鼾声如雷。那对夫妻收拾着碗筷,扶老人进屋。他们就像收拾自己的家,照顾自己的老人一样,不紧不慢。然后,他们在他们的渔船上点一盏油灯,灯光照亮了水面,与天上的月光和星光,互为辉映,清冷中透出一丝温暖。

游水也是红姐教我的。老人看见了就拿向大人告状来恐吓我们。于是,红姐便会捡许多枯树枝来讨好他,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讲过去的往事。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有成群的大雁、野鸭和天鹅就栖息在对岸的那片沼泽里。秋冬季节,他会在那里放钩钓野鸭。钩是自己做的,钩着小鱼小虾,用绳子连着,一排一排的撒在沼泽里,就是一道一道的陷阱。野鸭最笨、最不仗义,先吞了钩的,不叫也不挣扎,浮在水面上没事的样子。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夕阳正照在他的脸上。我想,他肚子里的稀奇事肯定比他脸上的风霜还多。

后来,老人也走了,他跟他漏底的船一起融进了这条河。

这以后,我跟红姐二十多年没见。她找到我的号码,一开口就跟我说起家乡的这条河。她告诉我,龙感湖已是国家级湿地公园,她想再牵我的手一起看大雁看天鹅。

那个黄昏,我跟红姐就像两个孩子一样,牵着手在河边寻找老人的矮屋,可是早已成尘,那方石桌也没入荒草中,孤零零的露出一角。老人走了,渡口废弃了。我们站在河这边,望着红树林那边的天幕一角,有群鸟飞来,呼呼啦啦,泼墨一样洇湿了天空。我说,大雁和天鹅飞回了,终于还了我童年的心债。红姐说,那是白头鹤。

也就一瞬,群鸟便消失在红树林的后面,被洇湿的天空依旧蔚蓝,大地依旧宁静。我拽着红姐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坝头上,看河面那几只鹭鸟无所事事的样子,直到落日的余晖把岸的影子撒满河水,泛起黛靑色的光。

河流文章7:酒,流淌着生命的河流

文/容易皆自然

不是水,在水样的温柔下面隐藏着烈性的火焰;不是火,在火样的暴烈之中掩盖着诡诈的计谋。

呵,你是神奇的精灵,具有喜怒哀乐的情感——时而横溢出豪华的才气,酿造出绚丽千古的诗篇;时而喷吐出勇猛的雄风,扫荡那吃人剪径的虎狼。

然而,你也是可怕的毒药,具有勾魂摄魄的本领——时而显露出狰狞的獠牙,撕扯出原始暴虐的蛮横;时而抛甩出夺命的迷索,牵走那迷糊昏浊的冤魂。

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你渗出五谷杂粮的躯壳,悄悄地潜来这个世界,在历史的长河中默默地流淌——

你流过杜康神奇灵惠的指间,你流过纣王醉死梦生的肉林,你流过曹孟德嗟叹壮怀的短歌,你流过忘忧太守那沐浴夕阳的小亭……

你流过鸿门宴暗藏杀机的推杯换盏,也流过兰亭序集潇洒飘逸的诗赋浓墨;

你流过蒙汗药人肉包子店,也流过巴拿马博览会的塔尖;

你流过清明时节荒野阡陌的哀思,也流过西出阳关回望长安的眷恋;

你流过千里边关孤独的冷月,也流过万家灯火团聚的热烈;

你流过慕尼黑肮脏罪恶的交易,也流过板门店平息战火的谈判;

你流过战争狂人膨胀的大脑,也流过和平使者宽广的胸魄;

你流过星级豪华饭店的高脚杯,也流过茅草棚里的破土碗;

你流过霓裳舞曲与水调歌头,也流过霹雳舞和迪斯科;

你流过红高梁地沙哑的吼声,也流过电视广告夸张的音乐;

你流过兵败狮城的悔恨也流过新年爆竹声中的希望和欢乐!

你与青梅同煮,吓落了刘皇叔的玉杯;你听四面楚歌,祭洒了虞美人的香魂;在李太白狂草之下,你醉倒了五花马,湿透了千金裘,沁润了诗仙豪放的歌喉!邀天上明月,举杯牛饮,同消万古忧愁……

呵,你流过悲哀流过喜庆,流过阴谋的酝酿与罪孽的黑手,流过挚友的坦诚和成功的颤抖,流过小心的试探、流过大胆的追求,流过方寸棋盘、流过山川神州……

呵,清澈的、透明的、晶莹的、醇厚的你哟——流过五洲四海,流过古往今来!

啊,你流过的蠕动的曲线,勾勒出生命的形象人性的画卷,蜿蜒地在真善美、假恶丑的疆界上流着,永远静静的流着——宛如一道生命的河流……

河流文章8:秘密的河流

文/杨献平

中秋之后,天气凉了。我依稀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圆得绝世,我一个人站在弱水河边,仰头看着。月亮似乎天堂的一个窗口或者镜子,金黄色的脸庞上面凝固着一些褐色的片斑。

但它是圆的,圆得让我觉得这尘世的美好,。如果还有来世,十个来世,我仍旧愿意做人。它旁边的白色云彩是金色的,一条一条,好像波斯女子脖颈上的纱巾,在飘动中凝固。那时候,风起来了,不大,也没有携带尘土,它们像是一群伏地河横空而来的黑夜使者,在空廓的巴丹吉林沙漠,从骆驼刺、沙蓬和河岸少数的红柳身上,更是从沉浸于黑夜的黄沙和卵石乃至整个沙漠的内部升起和来到,我确信它们首先经历了我的身体,尔后才到达弱水河的。

沙漠的冷渗人肌肤,似乎一些急于取暖的虫子,而此刻的大地都是凉的,我站立,我呼吸,唯一的热身体,寒冷必将靠近和进入。河水在宽阔的河床中,突起的流沙湿润,形状绵长而又弯曲,在月光下面,它是黑色的,黝黑的黑,泛光的黑。躲在低处的河水没有声音,它好像不在流动,而实质上,作为水,流动和向前的本质,也是坠落和上升的过程。多少年来,就在河边,一个外来者,一个在沙漠干燥而又在河流包围中又时常潮湿难当的人,我的一切都是宿命,河流的赐予和沙漠的笼罩,乃至空旷天地的熏染和抚慰。

午夜,风开始大了,呼呼的声音,在远处,像是一阵凶猛的兽吼,。在月光下面,我听到,这声音简直是一种故意的伤害,对一个乐于安静并在河流一边思想的人来说,它的响起是对我正在进行的内心方式的一种否决。我听见了,心脏猛然跳了一下,像是一把刀子突然进入。接着,我就看见了风,这次它携带了黄尘,在月光下形成阴影,似乎一只姿势强大的幽灵,向我,也仅仅向我而来。

我嗅到了浓重的土腥,沙漠的土腥,带着白骨、动物皮毛和沉寂往事的气味,。它扑到了我的身体,首先扼住了我的呼吸,似乎有一双冰冷的指爪,袭击了我的咽喉。我打了一个趔趄,我像一面旗帜一样,缓缓倾斜,衣袂展开,随后是跟随大风的猎猎声。我穿着单薄,连同身体在内,真的像是一面旧朝边关的旗帜。头顶的月亮此时笑了,向我,我想今夜的月亮只是我一个人的,河流、沙漠乃至细碎的植物,都是衬托。我和月亮,在弱水河畔,两两相望,两相照耀。我甚至觉得,要是没有我,这月亮一定残缺,它的光亮也会被一些叫做忧伤或者仇恨之类的东西遮挡得黯淡无光。

我站着,河流无声,而凝固的站立当中有着暗中的流动,不动的流也总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风中的人和自然的河流,在这一年的中秋,在特定时刻的月光当中,无边寂寥的戈壁,大地边缘的荒凉。我们是今夜组合的风景。我不在乎那些人看到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一个沙漠,一片天空,一轮明月,空荡荡的感觉就是人在大多时候的内心境界,就是一种活着的另类姿势。很久之后,我的身体冰凉,心脏的跳动却格外活跃,在风声的间隙,我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响。它像是一群沾满光亮的音符,由内而外,不一会儿,就四处蔓延开来。

弱水河的尽头是山,是匈奴的“天”,他们称作祁连。那里的森林、峭壁、牧场,众多的牛羊和马匹不断遭受到野兽的伏击。在那儿,不只有人,大批的凶狠的狼,还有雪豹和黑熊,狐狸、飞奔的羚羊和浓香的麝。黑色的鹰住在最高的悬崖,它们向下和向上的飞行没有阻挡。它们自由得时常让匈奴的单于热泪盈眶,。有人说,鹰的自由和凶猛培育了匈奴人战争的欲望。而河流也是战争的一个组成,是战争的一种滋养,人在河流中存活,又在战争中新生或者死亡。尸骨和血液落进泥土,最终回归河流。

祁连绵长,祁连旷古。白色的头顶似乎安静慈祥,像我多年之前的祖父,银色的头发从来不作飞舞。他只是站立,以庞大的身躯,横卧活着高耸,从那里到这里,再从这里到那里,它的长度足够我再度拥有十个来世。很多时候,我总是在梦中梦见雪豹,单身的狼和望月的狐狸:雪豹追逐的羚羊在岩石上扑到,单身的狼锋利的牙齿切入草食动物的喉管,望月的狐狸不时发出连续的声音,像在歌唱。而在它们一侧,一个被人命名为莺落峡的峡谷,山上的雪水融化了,似乎祖父的眼泪——天上人间的沧桑。祁连——河西的风暴,西域的箭石、青海的长云、金城的滔天火光——人世最为深切的苦痛和哀伤,人,上帝,生命、流徙的星光,再怎么心如铁石也会寸断柔肠。

雪水细小,雪水汇聚,这个过程让我神往,。一滴一滴的水,从雪身上,从祁连山乃至天空的缺口下落并来到。我想它们在破碎和消失的瞬间,一定怀着一副不为人知的痛苦心肠。雪水成流,结冰,沿着泥土、岩石和不时探身来访的植物,向下,向着低处,向着人间的阡陌和疆场。这时候,它们是有声的,而且很大,叮叮咚咚,潺潺流淌,从这个山谷出来,遭遇另一道山谷和另一条河流,这时候,“遭遇”是个幸福的动词,它们冲撞而又和谐,生硬而又温暖。

一些草连根掉了,脱离泥土,进入河流,纯粹得让人没有梦想。一些泥土随波逐流,它们在水中翻卷,在流动中沉下,成为水的一部分。向前路上,可以看到炊烟的部落和油菜花漂浮的村庄——人类的部落和村庄,牛哞、羊鸣,马叫、狗吠,。我看见一些身穿长袍的人,头戴毡帽、胸前绣花的和腰悬长刀的人,弯腰,跪下,用松木做的水桶,或者干脆用嘴巴,一次一次地伸进河流。流湍的水似乎被咬了一口,但我相信它的疼痛是愉快的,人所体验不到,它的快乐就在身下,就是大地上那些马蹄状的深窝。田地的庄稼:玉米、小麦和棉花,大豆和青稞,在水,在泥土当中,我看见它们脚步松软,在风中摇动。

向前是个宿命,表面的流动也是死亡的过程。干燥的泥土,河流向下,多余的部分越过,死和生,不可以自由选择——它明澈的悲怆让我在好多时候感觉到彻骨的凉。下潜的那些,是不是到达了我们所说的地狱,人类、植物甚或水的另一个世界?继续向前的水,河流,我可以确信,最开始的必将是最先死难和消失的一群。

河流流呀流的,除了流,我没有更好的词语。阳光一直照耀,热烈抑或清冷的光芒,在河流之上,在人类之上,在祁连乃至整个可以供人生存的大地之上。

城市到了,它叫张掖。汉武帝说:“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在此之前,叫做甘州,曹植好像在他的某一首诗歌中提到。卫青和霍去病,晋高僧或者北孝文帝。,他们在这儿打仗,战争的马蹄,风中的刀刃,杀戮的双方和火焰燃烧的旗帜。这一些,与弱水河有关,又好像无关。河流就是河流,它枝蔓横生,但不涉及人类的战争。是人,用各色各样的工具,从河流身上,从它流动千里的身上一点点取走,就是这样的,。而河流也知道,人类的一切都与它自己有关,是水,让他们活着。在尘土飞扬和欲望叫嚣的人间:做爱,、生产、活着、战争、算计、失败、成功,乃至灰飞烟灭,但最终,上升的绝对没有下沉的多。

河流是最终的胜利者。不作任何阐释,甚至就只是一个动作,戳穿并高出了人类的所有计谋。由南而来的人们在这座城市,歇脚,暂居,从戎、做官或者经商。诗人则大多是途径,他们在大佛寺外写诗,望着匈奴的焉支山和祁连山长声浩叹。我想“八声甘州”这个词牌名最初应当专门为悲怆,为河流所设立和创造的。相比河流,谁可以连绵不断地发出声音,而且一曲九唱,蜿蜒悠长?那些诗人,官员和过客,刀锋和马蹄,多少年之后,到底去向了哪里?尤其是官员,他们是谁,史书上几个寥落的汉字就是他们的背影么?

我愿意作一个诗人,三流都行,而不愿意去做一个官员,。商人是有福的,我仰慕丝绸和金子,但我确信,那些不是我的,我不会拥有,我只是自己,只是一个喜欢用文字和声音面对河流乃至周边,梦境、过往和未来的过客。隋炀帝来了,这个散文家,昏败的帝王,他在弱水河边,用一只金子打制的碗喝下了被柴火和木炭烧开的弱水河水,。我不知道那水里有没有放香料、茶叶和青稞面,我宁愿什么也没有,就是弱水河水,煮开的弱水河水。

隋炀帝在这儿主持了万国博览会。回鹘、波斯、吐蕃、党项、突厥、印度……那么多的国家,商人和官员,歌姬和窃贼,马帮和强盗,混迹其中。绸缎和布衣,草帽和毡帽,在这座城市,他们来了,住下来,皇帝走了,他们还逗留不走。多少弱水河水不见了,消失在这些人的身体,我不知道他们当年水入口舌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不知道他们喝水之后会吐出怎样的一种语言和词汇。我想象不到,但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喝水了,并且一定是弱水河水。

我还一个没有想到,弱水河没有向东,它悖逆了河流的集体使命和上帝的指令。在张掖绕城三圈,从城西的一侧,沿着秦汉乃至明朝的黄土长城,一路向西,穿过稀疏的村庄、零落的古城和散漫的戈壁,过高台,入酒泉,尔后辗转向北。站在祁连山上,弱水河——刀刃,宽阔的刀刃,在偌大的巴丹吉林戈壁沙漠当中,劈开一道峡谷,河流令峡谷节节深陷,经常的风暴连成丝绸,在河流的两岸,箭石一样相互击打和交织。

我确信,弱水河当中真的有血。匈奴的血、月氏的血、西夏的血、吐蕃的血、蒙古的血乃至古罗马军队的血。而河流为什么仍旧如此清澈呢?在我看不到的多年之前,有一个喇嘛或者汉族的僧人,在这里,他用手掌从河里捧起一把水,水从他的指缝流出来,在空中,溅到干燥的地面上,轻浮的灰尘升起来,遮住了他的脸庞。太阳的光芒把他的眼睛映暗,白昼成为傍晚,他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僧人也是爱文雅的,他根本就没有水瓢,那只钵也是没有底儿的。不存余粮。僧人是单独的,也是苦难的,身体苦而内心丰盈,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位高僧在苦难之中仍旧没有忘却用瓢这个文雅而又充满烟火的名词来形容他在弱水河的饮。而僧人也不可避免地喝到了鲜血,上游的鲜血,那些混杂着众多生命的东西。不论它是否在上游搁浅,还是已经流过了这个河段,但血进入了水,水就是血了。从原始的血到混杂的血,血,连绵悠长的弱水河说到底就是穿梭于时间和时空的一汪鲜血。

而唐时的诗人杜牧矫情得令人可笑,他没有来到,站在长安或者陇西某个地方,用毛笔在晕黄的纸笺上写下:“昭君墓前多青草,弱水河畔尽飞舟。”昭君在远处的内蒙,墓前不仅用青草蓬涌,墓后更是,还有很多的鸟儿和梵音高颂的经幡。那些颜色明丽的鸟儿,叫声像是古筝,它们并不远飞,就在昭君墓周围,鸣叫,活着,飞行、繁衍、死亡和新生。而弱水河“鸿毛不浮,水弱不能载舟”《山海经·淮南子·地形训》,。我不知道杜牧的飞舟到底游弋在那一条弱水河上。但我可以想象到,那些穿梭的飞舟,一定就是弱水河在流动中溅起的浪花了——对于弱水河来说,弱水无渡而自渡,这样是对这条河流乃至那个一流诗人的最好诠释。

唐玄奘来了,一个人,走到弱水河边。那时候,河水泱泱,横阔沙漠,玄奘也掬起一把弱水河水,张口喝下。甜味的水进入他干渴的胸腔之后,是一阵清凉,是佛家摈弃一场孽障之后的舒心明亮。而佛家毕竟也有着一副肉体,红尘如土,又如水和土,泥垢满身。我想象不出玄奘当年到底是怎样涉过弱水河的。依我的推断,他一定也挽了长裤,趟水而过。我似乎觉得,他肯定在河中心打了一个趔趄,背上有一卷经卷掉在水里,还没有来得及打捞,那黄页的经卷就随水不见了。

而汉朝的大将霍去病和卫青没有亲自来到弱水河,是他们的部将,但不是李广。他们遵循命令,追赶匈奴,。那些唱着哀歌逃跑的匈奴们,军士、单于和王也像牛羊一样慌张,在沙漠当中,丢下鸣镝、箭矢和长刀,妇女的脸色像戈壁一样黯淡。没过几天,他们肥硕的牛羊就瘦成了一把骨头。他们的溃败拖着长长的土烟,翻滚有如风暴,遮挡了焉支和祁连,在流沙地带,他们民族的命运就像沙土中的砾石一样纤毫毕现。

流沙深处,河流默默,向北的身体,在大漠之中,似乎一根长长的腰带,束在苍冥中的神灵身上。两岸的烽燧站起来,早在秦朝,蒙恬的军士们在这里安营扎寨,他们建造起平均相距5里的烽燧,还有数座关隘。烽燧的垛口军士盔甲明亮,手中的长矛和腰间的战刀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它们的光亮映射了附近的弱水河,潜游的鱼儿满身惊惶。军营中的炊烟中有着牛粪和骆驼刺的味道,马肉和羊肉的腥膻气味在毛目绿洲的杨树叶子之间穿梭和停留。

肩水金关——这个名字因为弱水河而起,。蒙恬和他的皇帝希望这关隘像金水一样坚固,就像渴望秦朝的江山万代流传,不会易主一样。而金关也是夯土版筑的,由黄土、木板和草芥组成,。他们忘了,个人的江山原本就是个人的一厢情愿,他们的愿望就像一只野兔向着苍鹰讲述博爱一样。蒙恬和后来的汉朝守军把行营设在弱水以东三里的大地湾,附近是彭祖修行后留下的洞窟,黄土的墙壁上还刻有彭祖和女孩子行房的画像。这令远离中原的兵士们想起了曾经的爱人和女人,他们的欲望火焰也像今天的人们一样持续高涨。几年之后,皇帝的命令,有一些民众从中原和河西一带,带着自己的父母和女人,孩子和亲戚,来到弱水河畔的毛目绿洲。

皇帝说要他们来这里移民屯边。多么好听的名字呀——国家使命和人民义务,而实质上,他们的女儿成为了官兵的妻子。很多年后,他们的儿子替换了烽火台上的那些老兵,成为新的一代戎边军人,他们的女儿和他们联姻,祖祖辈辈,毛目绿洲成为了弱水河巴丹吉林沙漠段烟火最为鼎盛的人类生存之地。随之而来的田地和树木,人类的一个自我携带,种下,长成或者还没有长成,他们就会伐掉,用斧头或者砍刀,飞溅的木屑打在青草和庄稼上,薄薄的叶片开裂,有水渗出,下滴——那也是弱水河水呀。

再向北,烽燧依旧,一座一座,在高高的土岭上。经年的狼烟在风中攀援直上,美丽的红狐时常会潜到戎军家属的鸡圈,它们的狡猾和美丽同样叫人喜欢,。有人捕猎了,剥下它们的皮毛,年轻的小伙子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有了家室的男人送给他真爱着的另一个女人。烽燧之后,还是关隘。这一座是哈拉浩特,西夏人的城池,在沙漠之中,在流沙深处,当然也在弱水河边。红柳树丛有着红色的根茎,哈拉浩特也有着漫长的铁血背景。它的清真寺,它高大的城墙和宽阔的城门,长道宽衢,饮宴的将军,守城的士兵,编织布匹和剪裁丝绸的妇女,马蹄声声,敲着因泼水而硬的土路;唱歌的牧羊人,说唱的艺人,相爱的男女躲在城墙后面,他们的私语在风中散失,在尘土中再度清晰或者模糊。而蒙古的铁军之后,西夏消失了,仅仅剩下了几面残碑和几卷经卷。尘烟之中,谁可以将失去的再度唤醒,谁可以使仰望和回想在某一时刻突然重现?

就着弱水河,后来的蒙古部落不但沿袭了他们的城池,也沿袭了他们的寺庙和应有的生活。公元1227年,明朝大将冯胜的大军到来了。这座城池中的民众和兵士没有一个人选择逃跑,他们坚守,以长刀、箭矢,以身体和骨头。我依稀记得,他们的将军名叫卜颜铁木耳。三个月,久攻不下,冯胜和他的谋士们要使弱水河改道,以断水来取代军士的进攻。让河流来灭绝一些人的性命。

这是弱水河第一次被人篡改,也是最后一次。很多天之后,城中缺水,渴死的人在最后时候,一定想着绿水汪汪的弱水河。还有几个女子和几个兵士,竟然偷跑出城,投身在弱水河里,喝足了水,而却没有逃过明军的箭矢,他们的血液和身体就在河里,就此沉下,或者随水向北。

弱水河改道了,人为的改道,哈拉浩特就此陷落,。确切说,马可·波罗来到这里之后,没过20年,哈拉浩特就成为了空城。明王朝专注于内部的统治,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和财力来驻守哈拉浩特。荒废命运人类共同。风沙连续,一年一日,在巴丹吉林沙漠,人去城空,吹动的沙子积少成多,逐渐堆满了哈拉浩特。城墙在风中摇晃,断裂和坍塌。俄国人波塔宁在《中国的唐古特──西藏边区和中央蒙古》中说:“在(土尔扈特)古文献中提到额里·哈拉·硕克城遗址,它位于坤都仑河(即弱水河下游)北部,即位于额济纳东部支流一天的路程处,崐也就是说,看不到大的卡拉伊(意为不大的城墙),四周有很多被沙填平的房屋的遗迹。拔开沙,可找到银质的东西,在城墙周围是大片的沙地,周围没有水。”没有水,我不知道是弱水河无情,还是改道它的人太过冷漠决绝。我后来知道,将军卜颜铁木耳最终也死在弱水河里——他一个人,一匹马,长刀和弓箭被他自己丢弃在岸边,他整个身体都进入了弱水河,在一片淤泥中,缓慢下落进去。他的头颅消失之后,开始突兀的水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波塔宁之后,又一个俄国人科兹洛夫来到了哈拉浩特,他是被波塔宁的书牵引而来的,。1877年,这个人从西域来到,没有涉足弱水河,洗净身上的土尘,就用金钱在当地土着那里敲开了哈拉浩特的大门。一连一个月,他在城中,吃饭和用水都由一个当地人送来。他挖掘出大量的西夏和秦汉文物,还有一些史前的动物骨骼。他满载着,路过弱水河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作为河流也不会,自然的拦挡对于活动的人来说,都是徒劳的。而水向北流,弱水河仍旧不断,在这里,河流只是河流,就像一个人,面大浩大沙漠这个平面集体,它能够感到的,只是自己的虚弱和真切的无能为力。

直到我。直到现在,我才发觉,身边的弱水河原来是不拒绝光亮的,或者说,更早或者以后,笼罩在弱水河上的光亮将更加黯淡,或者不复存在。当然,不是光亮的无,而是河流的无。我在这里,在它的一侧,很多时候,躺在置于空廓沙漠之上的床上,贴着木板,可以清晰感觉到弱水河不断的流动声音。冬天时候,它结冰了,凝结的过程中,它的声音也会传来。我醒着,听不太清楚,而在梦中,却能够真切地看到。我一直很奇怪,我知道,一个人和一条河流是密不可分的,尽管我不是喝着它的水出生和长大的,但水是同宗的,是一体的,。无论分布在哪儿,它们就是它们,浑然不可分割,也无法分割。

我是一个习惯热爱的人,在弱水河边,其实也在它之间。很多的夜晚,有月或者没有月亮,我喜欢一个人,站在河边,看,、听,、想。就像这个夜晚,月亮圆得让我感觉有些虚幻,尤其是在弱水河边,。独身的人,四外空旷,月光在大地和天空之间,用金色的光芒构成了一个别致的世界。所有的目睹和回想都是自然的,都是一种本质的靠近和抚慰。

狂风起来之后,我走了,河流仍在,风不能将河流怎样,我也不能。回到房间,风更大了,沙子和枯枝击打着单薄的墙壁,野兽的吼声却使房间更趋安静。我洗洗,用弱水河水,洗净巴丹吉林沙漠的尘土和沙子,洗净一天的烦躁、愤怒、想和忧伤。躺下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我看到,风并没有带走月光,甚至连一丝弯曲和飘动都没有,光就是光,而那时候,我感觉那光亮是女人的光亮,像我一样安静,它让我在深夜看到了远处的亲人和爱的脸庞。而在逐渐入梦的时候,我似乎又听到了它的歌唱——歌词很短,曲调忧伤。

河流文章9:死去的河流

文/彩虹天

我第一次见到死人,是三岁那年,这个印象是极为深刻的。

那天,灼热的阳光照耀村里狭窄的河流,闪烁着耀眼光芒。知了叫个不停。土地皴裂,破碎着,并且发烫。我骑在水牛背上,村里的一个大男孩牵着水牛,我们打一户人家门前路过。那里拥挤着人群,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

男孩把我从牛背上抱下来,那时我走路还不稳,口齿也不清晰,依依呀呀地问那男孩里面在干嘛?男孩说,里面死人了。我挤进去,抱着某个看热闹人的腿,张望地上的死人。我看到那瘦长的年轻人,穿着整洁的棉布短袖,柔软地躺在地上,他是那么安详和舒适,哪里与死亡有任何联系?很多人在哭泣,对着这睡着的身体,悲哀不已。我想他们一定是弄错了,他其实并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也就是死去了。或者说,死去就是睡着了,这是我最初对于死亡的理解。我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那天我生平第一次骑牛。

我记得我是在河边的树荫底下玩石子来着,几个孩子在河里游泳。当那男孩笑呵呵地要把我抱到牛背上的时候,我使劲瞪着腿,踢那头牛,吓得哇哇大哭。我的哭声震耳欲聋,震得天空颤抖。男孩见我这样,好说歹说哄我别哭。然后他自己骑上牛,抓住牛角,拍打着牛头对我说,你看,有什么好怕的,牛不会咬人的。他从牛背上下来,重新将我抱上去。我还在不停抽噎,泪痕还没有干却,两腿已把水牛的脊背夹得紧紧的,露出惊喜和灿烂的笑声。我听到老水牛抽打尾巴的声音。它哞哞叫了两声,缓慢摇晃着身体,驮着我从河边走上村头的小桥。后来,我就看到了死人。我看到死人的时候,孩童灿烂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没过多久,我仍旧在河边玩石子,旁边坐着我八岁的姐姐。那时每个家庭,少则两个孩子,多则七八个。因为村里孩子多,孩子们经常聚在一堆玩耍。最大的孩子十五六岁,最小的才两三岁。村里的河流,每天有好多的孩子在那里玩闹。男孩们在河里游泳,他们赤裸着身体,像一条条黝黑的泥鳅,走上桥,扎个猛子,咕咚一声,溅起层层浪花,霎时不见了踪影。女孩们带着弟弟妹妹在河边照看衣物,玩抓石子游戏。当她们看到男孩们一个个赤裸上岸的时候,有的就会用双手捂住脸颊,连连说,丑死了!但大部分女孩都已经习以为常,她们也学着男孩,扎猛子游泳。女孩们是穿着衣服跳水的,上岸的时候,衣裤都紧裹在身上,湿漉漉的,透明,同没穿衣服没两样。发育期的女孩乳房微凸,臀部微翘,有些小妇人的模样了。上了岸,将衣裤的水拧了又拧。在太阳底下用手指梳头,要不了一会,头发和衣服就能晒干了。

我姐姐看到别人都下水了,心里也痒痒了,尝试着走向了河流。她大概忘记了自己的妹妹了。我眼睁睁地看到姐姐游向了深处,同其他孩子一样只露出黑黑的小头,仿佛一条鱼,在水里缓慢移动。

我当时并没有因为失去姐姐的陪伴而感到害怕,我可能是看她在水里游来游去看得出神了,所以忘记了哇哇大哭。我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哭,我母亲说我的哭声是最响亮的,村子里没有哪一个孩子能够赛过我的哭声。我母亲最怕我哭,我一哭,她的头和心脏就像爆裂一般疼痛无比。所以在我哭的时候,我母亲通常是不会打我的,因为越打我越哭,适得其反,所以她会拿食物来哄我,或者让我姐姐把我赶紧抱走。但我必须感谢我的哭声,在那条河流,在死亡的边缘,我的哭声救了我的命。

已近黄昏了,水是柔软的,潺潺的,夕阳下闪烁金光,温暖无比。它具有某种魔力,迫使你不得不投入它的怀抱。我摇晃着幼小的身体,向着那条并不宽敞的河流走去。我的心脏扑腾直跳,又烫又割脚的石子在我脚下欢腾。梧桐树上,枯黄的叶子掉落头顶,我用手一抹,它缓缓坠地,比我的手要大好几倍。驮过我的水牛在河中央十分平静地喘着粗气,微眨着眼睛,打着瞌睡。河里热闹非凡。浅处有几个光屁股男孩站在一起,相互打水嬉戏。他们根本没有在意我,所以并不知道我正在向危险靠近。我伸出一只小脚试探着河流。那像棉絮一样的水,插进我的脚丫缓缓流去,使我感到舒适和温暖。然后,我就预备把手也放进水里去。可是不知怎的,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又仿佛是水里的某个东西把我拉了一下,我的另一只脚“倏地”滑进水里。紧接着,我整个的身体滚进了河流。我感到河底一阵清凉,飘摇的水草没过我幼小的身体,兴许还有几条鱼,围在我的周围,它们用嘴咬我的脸,使我感到疼痛。我极力呼吸,但流水没有缝隙,我呼吸不到任何气体,反倒呛了几口水。我在水中奋力咳嗽,想把那几口呛进喉咙里的水咳出来,但我的胸部犹如重锤压心,全身的血液窜向头颅,难受极了。

在水中的那一刻,我仍旧没有感到生命危在旦夕。倘若我得不到救助,将会溺水身亡。我只有简单的欲望,就是想呼吸到空气。我拼命在水里挣扎,双腿乱蹬,手奋力向河面伸展。这很有作用,使我的头浮出水面,又沉下去。当我的头浮在水面的时候,我便“哇”地叫一声,但叫声很快被水淹没。然后,我又使劲蹬腿,划水,头再次冒上来,我又开始大叫。每一次都是歇斯底里的。

我是被牵牛的男孩救上来的。我记得我骑过他的牛。我无法回忆那个被人搭救的过程,我想我当时肯定是晕厥了。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姐姐怀中。姐姐全身湿漉漉的,眼睛哭红了。旁边围着很多人。天空暗淡了,半个月亮升起,救我的男孩将我抱上他的牛。我趴在牛背上一边吐水,一边嚎哭。

回家后,姐姐当然免不了母亲的责骂。母亲死死拽住姐姐的胳膊,用一根树枝抽打她的屁股。姐姐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不敢躲让,她咬紧牙关不做声,眼泪却如滂沱大雨。

夜了,家家户户锁上大门,煤油灯闪烁昏黄光芒。微风吹拂稻田,星星暗暗掉落眼泪,让庄稼湿漉漉的。万籁俱寂。狭窄弯曲的乡间小路,在黑暗中放眼望去,仿佛洒上了一层盐粉,白花花的。远处,几声犬叫划破宁静。头顶明亮的月光显得诡异神秘。河流,在夜的笼罩下,发出蓝宝石的幽暗,闪着阴冷,逼着寒光。我睡着了,睡得清凉,睡得踏实。

从此,我不敢亲近那条河流,尽管那里经常传来欢喜的声音。当姐姐牵着我,走过河上的那座小桥的时候,依然有赤身男孩站在桥上纵身跳水。

处暑之后,河流不再喧闹,它沉静下来,死一般的。

当稻田一片金黄的时候,我们举家搬迁,远离了那个乡村,远离了那条河流。乡村离开了我的视野,成为许多年后久远的记忆。

三十年后,我再次来到那个乡村。那里,一改往日模样,低矮的、乌黑瓦砾的房屋所剩无几。集市上铺了坚硬的水泥,封存了柔软的土壤。我记得还有几栋木楼,颇具苗寨意味,屋顶时而升起袅袅炊烟,经常能看到有人用竹竿撑开二楼窗户,晾晒床单和衣物。可是,这一切全然不见,替代它们的是栋栋高楼,散发着陈腐与落寞的气息。弯曲的乡村小路和庄稼在远山旁。放眼望去,极其遥远,仿佛梦中剪影。小桥不见了踪影。往日的河流,不复存在,填埋了土壤,种植着果树。我四处打听当年骑牛的男孩的下落,想必他现在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吧。我要好好感谢他当年救了我一命。好不容易从一个老者那里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却听说他在二十几年前,为救落水儿童溺水身亡。

我沿着曾经是河流的这片果园行走着,寻找着,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残阳如血,映照着远处碧绿的庄稼和弯曲的乡村小路。那往日的河流和骑牛的男孩,他们去了哪里?我仰望天空,一群麻雀叽喳飞过,在我头顶留下片片苍白、阵阵迷茫。

河流文章10:故乡的河流

文/董飞

水是人的审美对象和文化标尺,最美好的事情、食物和爱情,都出现在河里水边。——许辉《淮河读本》

河流,是风土人情的网。中国先民有倚山而筑、逐水而居的生活传统。在很多城市,穿城而过的城市内河以及沿河的建筑,往往成为最富特色的自然人文景观。当代作家之中许辉老师偏爱淮河,他以“行走在大地上,完成生命的使命”为己任,恐怕这与他“生于斯、长于斯”有很大关联。我也有幸,作为他的老乡,同样深爱这片热土,深爱这静水深流、奔涌向前的家乡的河流。

年长之后,登过泰山,山之巍峨峻拔犹如凛风扑面,站在泰山之脊令我不禁喟叹连连;也路过南方,浩浩长江蜿蜒流淌,金戈铁马、儿女情长跃然心上。这些眼中的山水,勾联起胸中无数块垒,感慨之余,却令我将家乡的意象变得具体而明晰,家乡是一条河,如果非要再具体些,我觉得它便是——新汴河。

查阅书籍,新汴河是淮河流域的河道之一,它自宿州市区西北戚岭子截沱河,向东汇濉河引河后经埇桥区、灵璧县、泗县,于江苏省泗洪县入洪泽湖的溧河洼,流经河南、安徽、江苏3省11个县,干流全长127公里,流域面积6562平方公里,它辐射辽阔,却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出自于几十万农工的肩挑手扛,成于三春四冬的汗水浇灌,后因其河线基本平行于早已湮废的古汴河,故有此名。

新汴河历史悠久,前身是大名鼎鼎的古汴河,据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记载,古汴河源于战国时期开凿的鸿沟。隋朝隋炀帝于公元605年“发动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通济渠引黄河水东行,将沿河一些天然、人工河道包括古汴河拓宽取直,经开封、宿州等地入淮,其东段引黄河水作为水源济航的便是汴河。延至北宋末年(公元1127年)金人攻陷东京汴梁(今河南开封市),汴河干涸,失去舟辑、灌溉之利,此河通航500多年。史学界将此河称为唐宋汴河,民间口授相传,是为汴河。

我的家乡宿州,因汴河而生,因汴河而盛,“扼汴水咽喉,当南北要冲”、“舟车汇聚、九州通衢”之美名,便是在隋唐时期汴河为宿州这座古老城市博得的城市名片,昔日的汴河逶迤千里、百舸争流,在唐宋五百多年间曾是我国南北交通的大动脉。宿州也因为汴河繁忙的漕运而诞生、兴盛,成为一个舟车交会、帆樯如林、商旅云集的沿汴重镇。

今天,新汴河已建成“国家水利风景区“,已成景观河,河道两旁树木翠茂,花木交融,水面宽阔,碧波荡漾,鲜花盛开,令人心旷神怡;景区内汴河水利博物馆、北岸战争文化线和南岸民俗风情线令游人流连忘返,如痴如醉,由于它的位置靠近城市中心,也已成为是周边地区人们游览观光、休闲娱乐的好地方。新汴河,终于实现了清澈美丽的青春梦想,唤回了前世辽阔的记忆。这条故乡的河,是宿州这座千年古城建设发展的沧桑见证,更是我们幸福生活的真实写照。

河流文章11:挺立的河流

文/曹春雷

在这世上,有些河流是从大地流向天空的。它们起源于泥土,发散于空中,以一棵树的形式存在着。

当然,我说的就是树。每一棵树都是一条挺立于天地间的河流。只不过,与匍匐于大地上的河流相比,它们太安静了。即便内心澎湃汹涌,可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它们始终是内敛的。

无疑,在春天,树的河流是流得最快的。如果你走进一片安静的树林,把耳朵贴近一棵树,凝神听,你会听到水从大地慢慢涌上来,通过无数条细小的毛根,如无数条小溪集聚,最终经过大的树根汇成一条向上的河,汩汩地从树皮里流过,然后流向每一条树枝、每一片叶子。

如果你没有听到,并不表示这条河流不存在,而是因为你的心还没有真正静下来。每天只关注于人世喧哗的人,他的心永远也听不到树作为一条河流汩汩流动的声音———这是树的一个秘密,它们并不对所有的人开放。

对树的河流来说,树皮是通道,也是河岸。如果要扼杀一棵树,只要将一处树皮环剥,树就会慢慢枯萎。河流从此处被截断,树的生命便被无情地终止了。所以,在乡下,农人可以允许一头牛啃食一棵树的枝叶,但决不允许啃这棵树的树皮。枝叶没了,可以再生,树皮没了,树便会死去。

当一棵树被砍伐后,从断面处可以看到汁液慢慢渗流出来。那是树的断流,也可以说是树的眼泪。当眼泪流尽了,树便枯去。所以,当看到一棵树的断面,数着它的年轮时,也可以认为这个断面是树的墓碑。它忠实地记录着,这棵树在世上挺立了多少年。每一圈年轮,都曾是一条涌动不息的河流。

崖缝里的一棵树,足以让你油然而生敬意。

它也是一条河流,但它从哪里汲取水分呢?不知道。它靠雨水活着的吗?不知道。可以知道的是,它把根扎在了石缝里,而不是扎在泥土里。它把自己挺立成了一种不屈的姿势,把自己生长成了让世人励志的一个标本。在这样一棵桀骜的树前,一个再失意的人,也没有理由继续沮丧。

在这喧嚣的世上,人也可以做一棵安静的树,无畏风雨,不惧冰霜,吸纳一方阳光,散发勃勃生机,在天地间挺立成一条昂扬向上的河流。谁能说,这样的河流不是幸福的河流呢?

河流文章12:河流

文/张丽

梦里,总回到记忆的原点。一条河绕着村庄,女孩挑着箢箕,从村口袅袅的炊烟里走向河坡。河坡舒缓,她哼着歌儿,脚步欢快,一对辫子前后打着节拍。她是奔向河边的,伙伴们等不及了,都从水里冒出黑黑的头喊她。她放下箢箕,脱了衣服,从漫水桥跳下,融入白白的水花,融入生命的河流……

那是我童年的生活场景。除了天寒地冻,我几乎每天都在河里打猪草。我泡在水里找猪食,三头猪在母亲的期待里长大,一头卖了交学费,一头保证日常开支,一头留作杀年猪。猪全靠吃草,养到300来斤得一年多的时间,三头猪一顿吃三脚盆猪食,三顿得两担猪草。田里的猪草养分足,猪爱吃,但太有限,铲除了就难再长。河里的猪草多,捞的时候不带动根,生生不息,取之不尽。那些草在清水里疯长,天天捞,天天有收获。人类生存的本能和智慧仿佛与生俱来,打猪草多了,站在河边一望,我就能辨别哪里水草多。清冽的河面若是呈墨绿,就水草丰茂。跳下去,扁担草、狗尾巴草、香英草,牵绊人的双腿,胳臂伸下去,手一捞,狗尾巴草就是一抱。可猪也挑食,不吃狗尾巴草,猪爱吃的香英草茎脆叶嫩,柔美如柳,却不多。扁担草一丛丛,一片片,滑腻,边缘有刺,要把它捞起来得钻到水底,用手一把把拉断。憋在水里打猪草很辛苦,但看到水面层层叠叠的水草,没有一个人说累。

那条河不仅生长丰茂的水草,有段水域还长着莲藕,菱角。莲藕在浅水区,盛夏生绿色的叶,开红白的花,秋天结殷实的籽,长白嫩的藕。野生的菱角有凌厉的角和坚硬的外皮,吃起来费劲,我们喜欢家菱角的脆和甜。没人过问是谁丢下的菱角种,它蓬勃地蔓延,从绿叶间开出细细的白花。等结出菱角,就有人蹲在大脚盆里,晃晃悠悠去采摘,见者有份。清澈的水里,鱼儿欢快地咂嘴,野鸟悠悠低飞,几头水牛“困”在淤泥里反刍,黄牛在河坡吃草。水静静地趟过漫水桥,远处传来抽水机隆隆的声响,喝饱水的秧苗绿得刺眼。

偷懒贪玩是孩子的天性,菱角的茎叶鲜嫩,是猪的大爱,有胆大的孩子干脆去捞菱角藤,捞一把牵动一片,既摘了菱角,又得了猪食,留得充裕的时间去河心戏水。

小河的中心有棵枯树,伸出黑色的枯枝,简直是小河的“河标”,是我们的乐园。因为怕鸡鸭猪狗糟蹋青菜,也为了方便浇水,父辈们把菜种在河对面的河坡。游水过去能偷黄瓜、菜瓜,刨红薯,扯萝卜,吃得天昏地暗。记得我刚学会游泳不久,看伙伴们踩在树桩上啃偷来的食物,真是羡慕极了。他们的光身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的嬉闹声打在水面有金子般的脆响。鱼儿似乎听到了咀嚼声里甜甜的味道,争着抢着吞食他们吐出的残渣,向我摇头摆尾。那是棵枯树,因为五六个孩童而变得鲜活。一个枝分出一个孩子,只附着一个点,在水面或趴或仰,在枝头或站或蹲。那样的热闹无疑是极大的诱惑,我不知不觉偏离了河岸,一点点向河心游去。枯树是我的目的地,它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我拼命地游还是到不了,一口气不来,我呛了口水,在水里沉浮。不知道是谁拉了我一把,只一个旋转,我的手触到了枯枝。稳住身子后抬头四望,水,到处是水,包围着我;光,到处是光,照耀着我。那一刻,我如回到母体的婴儿,徜徉在羊水里,天空高远,大地隐遁……

河流文章13:记忆中的那条河流

文/郁小尘

河流在村子的东边,村里人称之为东河。东河形成于哪年哪月,村子人谁也说不清楚。记得很小的时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九十八岁的老四爷捋着花白的胡须对村里人讲:从他爷爷的爷爷记事起,就有了这条河。

河水从南向北流淌而下,曲曲弯弯,不疾不徐,一年四季不停地流动。河水清澈透明,河底的沙子、卵石、水草,清晰可见。河里的鱼虾,在水里快乐地游动,偶尔会有几条大鱼跃出水面,在河面上溅起朵朵水花。河滩上洁白的沙子,阳光下,如宝石般,晶晶地闪着亮光。几只白鹤时而掠过河面,在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展翅飞向远方。

沙滩上,那些生着的弯腰柳树,是孩子们的乐园。时常能掏出几个鸟蛋来。河两岸,是绿油油的庄稼地。站在河边,能隐约地看到河那边的村子。一河之隔,便不同了乡。村人习惯称河对岸的村庄为“河那边的”。比如,有姑娘找婆家,问哪个村的,问答,河那边朱宅的!有儿子找对象,问哪个庄的,回答,河那边小周庄的。

记忆里的河流是美丽的。

她是天然的牧场,她是天然的花园,她是天然的浴场,她是天然的娱乐场!春天地里的豌豆角、两边的茅芽、河沟里如火如荼盛开着的各类花儿;秋季河面上倒映着的金色硕果,以及冬季的时候,河面上结的厚冰凌,搭起的人工小木桥,如一幅优美的山村水彩画,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春节过后,落了几场雪,天气便逐渐转暖。田野里的生命,经历的一冬的蕴藏沉睡,一嗅到春的气息,便开始跃跃欲动。农民播种,种子发芽,万物成长。几场春雨过后,绿了田野,绿了河滩,绿了大地。

河滩地方广阔,河沟里的草雨水充沛,长势茂盛。河滩里的水草,浓密而青翠,是牛羊的好饲料。每年春天来了的时候,伴随着万物成长,河滩上便开始热闹起来。

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牛、喂猪或养羊。每天从村里赶出来,到东河边放牧的,是成群结队的羊群或牛群。羊群如地里盛开的棉花团子,洁白、醒目;牛背上,时常有孩子骑在上面,手里拿着柳笛,含在嘴里吹。赶羊、放牛的,有老人、小孩,也不乏青年男女。

青年男女立在河边,目光的追逐着河那边的同龄人。青春年少,草一样的岁月,花一样的年华。几个青年聚在一起,看到河对面姑娘,指点着,品头论足。常有河这边的牛羊,跑到河那边去的。时常有姑娘或小伙儿喊:喂,河那边的,帮忙赶下牛,对,就是那头小黄牛。于是,河那头,绑着辫子的姑娘,便飞跑,身子如飞舞的蝴蝶,把不听话的小黄牛,赶回河这边来。河这边的青年,便双手合在嘴边喊声谢谢。一来二去,日子长了,便熟悉了,相互间问候,知道了对方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或是隔着河岸唱几句流行歌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小河边,风车啊跟着东风转哪,哥哥惦记着啊小英莲……”

歌曲唱得最好听的是村里的大国。大国爹娘去世得早,跟着他二伯生活。二伯是个光棍,不会伺弄庄稼,不会过日子,一老一少,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国头脑活,人勤快,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只羊喂养着,后来,发展到一群羊。后来,卖了一些羊,买了一头牛,没过两年,便发展成三、四头牛。大国爱看电影。那时,露天电影院在我们那里,空前绝后的繁荣。爱看电影的大国,什么电影的插曲,他只要听上一遍,便能模仿得维妙维肖、生动逼真。大国就是用他动听的歌声,赢得了河那边最漂亮的姑娘海棠的爱情。海棠嫁到我们村时,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一双大眼睛呼闪着像是会说话,村上人谁见谁惊叹:这姑娘长得多像银环!

河这边与河那边的婚姻,后来又陆续成了几对。那年月,乡村的爱情故事,在东河两岸演绎流传。没有玫瑰与巧克力包围的爱情,分外纯朴、简单和浪漫。这些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如《诗经》里所描述的那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东河名叫三夹河,发源于桐柏山麓,自南向北,绕过我们的村庄,最后,注入唐河。

河流文章14:小河流水声

文/张恩铨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我们全家去爬山。刚走到山脚下,小河就“哗哗”地唱着歌儿来欢迎我们。我兴高采烈地跑到河边,倾听小河流水那动听的旋律。

我喜欢小河流水的声音,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声音还是前年夏天。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妈妈说带我去山里凉快一下。我们把车开到山脚下,我下河去游泳,妈妈切西瓜,爸爸抓鱼。我穿着泳裤在水里漂着,凉快极了。游了一阵子,我就试着把头伸进水里。这时我的耳朵只听见小河“哗哗”的流水声,我才发现这声音是多么的美妙啊!它不慌不忙地流淌着,有节奏,有旋律,多么动听啊!我还故意用脚拍打水面,弄出拍水声和小河玩耍。从此,我就爱上了和小河玩耍,听它“哗哗”地演唱。

今年秋天,我又见到小河。虽然不能下河玩水,但是小河依然那么热情地给我唱歌,又像在说:“天冷了,多加点衣服!”

河流文章15:河船

文/远东河马

河 船

家乡的河流很多,纵横交错在城市与乡村之间……

我在飘泊的船上长大,清洁而淳朴的河水养育了我,我是河的儿子。

记得苏童有篇散文《船》内“有一个真正的船户的孩子”,那就是我!

船在河中漂行常是平静无趣的,若遇塞挡,满河的船只,舳舳数里,船与船缝隙间退潮的河水滚滚东去。紧邻大货船便成了小孩们撒野的天地,船帮伸到岸边的跳板,晃悠悠走过丰腴的船女,从街市上买回新嫩的蔬菜和陈年的老酒,炊烟袅袅升起,河谷湮没在酒香和话语之中,等潮水回流,搁浅多日的船队开始起锚鸣笛,河谷复原如初,又沉浸到寂静中。

船在水中缓行,如见水流湍急,河流的前面不远就到船闸了,船闸大都建在城市的边缘,夹河的宽阔处,两岸平滑的石驳岸,树林荫翳,有工厂的砖红烟囱正冒着青烟。船闸已是陈旧的,居闸门四角的水榭摇摇欲坠,像年久失修的古堡,矗立河道上,据说这船闸是日本人造的。闸口靠船的锚垛,光秃秃排列着,发出森森的黑光,像罗列的哨兵。厚重的桃木大门开启,船只缓缓进入船闸,闸堂里能容两支船队,大约十七、八条船,如有大客轮(一般是高邮----大潭或沙沟---邵泊)只能停一支船队,夹杂零散的杂货船,或是手摇舵的农船,农船吃水深,几近水平面,常常满载温缃的氨水,发出酸酸的气味,直刺的眼睛,还有一种舢舨,都是本地的,船舱堆着高高的苇子,闸口的风吹过,漫天的芦花飞舞,这种船很霸道,一般是不能碰的。大客轮有三层客舱,要看到顶蓬的远望台,必须得仰视,大客轮上的舵手是骄横的,看人总是轻蔑,他时常斜倚在舵盘上吹轻佻的口哨,只有船尾栏杆里的伙房大师傅笑容可掬,他喜爱拍拍一手的面粉,扭动肥硕的身体从河面一桶一桶地舀水。游客从客舱窗子里伸出头来张望,他们充满幻想地看着船队,莫名地微笑……

船闸涨落水是瞬间的,闸上的高声的喇叭喊着:“开始涨水了,请系好缆绳”。涨水时,船体会左右摔动,系缆的人需要动作麻利,缆绳从锚钩上一节节向上套牢。落水时不能大意,船体随河水往下降,人在船上有从空中坠落的感觉,系缆的人不仅要速度快,还要准确地扣好下一个锚钩,其它的人要用竹篙抵挡闸墙,使船与墙体隔开,不然船舻豁了洞,船舷崩裂,会沉入闸堂。

闸墙上除了蓝铁皮的刻度表,还有四道窄小的铁梯,落水时,是供人爬上岸的,船闸的工作人员收过闸费时,会从那里下,到船上来,但他们通常用竹竿上系根长线,线头扣上黑铁夹,钓鱼似的把过闸票垂到船户手上,船户把买票的钱如数夹进铁夹子,船闸的工作人员把竹竿一拉,收线就完成了全部工序,不过他们是从不找零钱的。这种方法被闸上的那些小贩学会,竹竿上挂只篮子,内面放上油条、烧饼及花生之类的吃物,篮子在闸堂里七上八下地晃动,吸引了船户的孩子们。

驳船驶出闸堂,依稀记下闸墙上的字:“陈浮,1965秋到此一游。周水在此过闸,甲子年冬。苏盐拖三号,公元1975年夏初过××闸。留念。鲁渔拖五号,全体人员纪念在此沉没的朋友!1982年春天。”字已斑驳不清,被绿绒般水渍淹没了。

我们小的时候,老家船都是木制的,叫艚子,隔两年就要上岸修理,从夏天一直修到秋天,。修船最费工的是消除陈油皮,这活是船主自己干的,一般船舱灌满水,沉到河心,浸沤到油皮起泡时,用钢丝刷剔尽油皮,露出起毛的木板,接下来,绞索把船体吊离水面,拖上岸,找块空旷的河堤,用油布搭起凉蓬,做临时的家居。船体要反扣到地面,晒干,这时船主的邻居和好友一哄而上,船主向每人发一包纸烟,这算是船主一家每年的喜事。木匠从邻近的村子叫来,大都是老木匠。等上几天,船板用刚玉砂布打磨光滑,木匠才姗姗来迟,拿出雪亮的斧头和纂子,叮咚的敲打声响遍整个河谷。船主待木匠下工后,拿上手电在船壁上来回照,如不见船缝中有透光,便放下心来。修船中,最有意思的是熬桐油,生桐油,浓稠化不开,船主准备一只铁锅吊在树上,用木材烧上半天,桐油咕咕的翻滚,冒着金黄的气泡,油的味特别好闻,阳光明朗时,把温热的桐油抹到船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转眼进入秋天,河面清爽起来,船贼亮地下水了,鞭炮声响了一早,船头铜钱压的鲜红布带,在秋风中飒飒刮动。船主择吉日出行,留在岸边的船印子来年大水时才淹没了,那河堤上的油布凉棚被新砌的瓦房代替,后来成了船户的家。

我家上岸时,正是家乡船务繁忙的时候,船只已不是木制的那种,而是水泥和钢板制造的,船位大,吃水深,大多数不在内河航线,跑长江的生意。年老的父亲见邻家的儿子弄了条钢驳船,总羡慕的对我们说:等你们不上学了,也去弄船。我们家乡把弄船也叫搞运输的货,或叫玩大船的,对此,我不以为然的,或许我长大后,对船的依恋存在着某种悖论的情绪!正如苏童所说:至此船在河道上行驶时,我成了一个旁观者,我仍然对船展开了与年龄有关的想象,但那几乎是一种对航行和漂泊的想象了……

离开船后,我一直未敢踏上船,那是基于家乡的有关船的一些故事,在镇中央有一条‘忠字河’,后改名‘中心河’,河边停了很多船。有只铜匠船常年停泊在河岸,船上住着老俩口子,老头是个铜匠,每天他早起升炉子,紫红的火焰映照他花白头发,老风箱吱哑的抽动声,他的咳嗽声响在河谷里,成了河里特有的晨景。留在船上的老太婆,黑瘦像发了霉的芦材杆,她不常呆在船上,傍晚挽上油亮的发髻,抽着烟,跑到河对岸的近水楼打麻将去了,老太婆诨名叫“臊气娘娘”(生在水边的一种臭虫的名字),她名字的来历与一个叫“毛头二子”的光棍有关,在“中心河”边搭个浮棚,以卖西瓜和贩卖鱼虾为生,他与“臊气娘娘”的风流事,已成了河两边居民饭后的谈资。那条河还流传着:“桥头堡上四个宝,臊气娘娘阿庆嫂,毛头二子乔国宝。”阿庆嫂是“近水楼”饭店的老板娘,乔国宝是贩卖甲鱼的老板,有关这两个人的故事不多,只听说“近水楼”饭店的生意很火,乔国宝发财后,准备在“中心河”的东南角砌楼了。

我到海宁读书,这里也是河流船只繁密的地区。父亲去看我是坐小火轮的,回来时,我们还是选择坐通往苏北的航班船,那时陆地上已通火车和大巴。我和父亲同舸涔渡,重温坐船时的感受,河中的‘乌蓬船’滑过视线,两岸青山逶迤,河水哗哗响动,还有戴毡帽的艄公唱吴侬小调在河中穿行。父亲说:在岸上住久了!心中恍惚,回老家想买条小船,去沙沟贩棕叶、茨菇或到芦荡中收割芦苇,看看野水,他问我的看法?我说:河水现在不清了!父亲佝偻着身子抽烟,一路无语……

儿子拉我去看河,苏童写下:最常见的是运货的驳船队,十几条驳船挂在一起,被一条火轮牵引着,突突向前行驶,能清晰地看见火轮上正在下棋的工人,看见后面驳船上的一对夫妇和他们孩子。儿子告诉我他看到:船上橙黄色的救生圈,还有晾在篙杆上的花裤头,被风吹得呼呼响,像一面旗帜!

2012.9.23.改于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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