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儿子还小。
几声惊雷响过,有了雷阵雨,窗外开始亮得早。儿子已经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不仅愿意早起,嘴里还催着我们“起来,起来”。他早起,便由我带着过桥,到河对岸闲逛。
昨天下了一场雷阵雨。接儿子从幼儿园回家,我带着他在这里转过。河岸的低洼处,注满了水,不少蝌蚪在小小的洼里游着,儿子很有兴趣地蹲下看着。
而现在,我们过桥后发现洼里的水很浅了。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好几条蝌蚪躺着挣扎,有的蝌蚪尾巴左侧弯曲,仿佛一个黑色逗号抖着,看着心疼。我们回家,拿了一只玻璃杯,再去洼处把几只蝌蚪放进去。儿子手捧玻璃杯,眼睛一直关注着,蝌蚪都灵活起来,不再是挣扎的逗号蝌蚪了。
二十多年前的张庙北面,隔河是广袤的农田,一片田野情趣。儿子快上小学时,我们搬离了这里。
从小学、初中、高中到读大学,儿子平日忙于学业,蝌蚪的印象似乎已经消失,逗号蝌蚪的话题不再提起。
再次搬家,小区里有水景。那是一座不规则的池塘,四周布满花草,高挑的几棵柳树枝叶轻浮,增添了春夏好动的情趣。每年水暖,池畔出现几个密密的蝌蚪群,或长条形,或圆盘形,一个个小黑点拥挤着晃动着,模样逗人,吸引着小孩。
儿子工作后,不适应公司“996”工作制而辞职。那段日子,我察觉出他不安的内心,也听他描绘自己的前景。不久,儿子成了一名手办模型涂装职业者。去年谷雨前的一天,我看见他的工作间多了一只玻璃缸,缸里五六只蝌蚪不停地来回浮游。当时,横店影视基地某剧组道具部打来电话,希望与儿子合作业务。儿子去工作了一个月,为某部电视剧涂装了5把1.5米长的大刀,回来后玻璃缸里的蝌蚪前后四脚显现,成了几只小蛙。儿子说:“我要把它们放回池塘了。”放了小蛙,儿子对我说,“我还想着那几只逗号蝌蚪。”哦,逗号蝌蚪,原来儿子对曾经濒临死亡的蝌蚪从来不曾忘记。生存与发展的思考,源于他幼小的心灵对幼小的逗号蝌蚪的怜悯?这是我的猜测,目前儿子的状况还谈不上自主创业,不过的确是在实践自己的未来了。
作为父亲,我目睹儿子运用3D技术设计模型,在树脂模型块上钻孔接桩合榫头,打磨喷漆上色……拼装出一具具完整富有色彩的形体,而为他自豪。今年谷雨前,儿子又在楼下池畔捞了几只蝌蚪,放入玻璃缸里喂养着。儿子正忙碌着,为今年6月在上海举办的WF国际手办模型展制作一批参展作品。有音乐相随,有蝌蚪相伴,他细致,他专注,他沉静,遨游于无形的艺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