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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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7文/马万仪随笔

"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落萧索的村庄,没有一丝活气。"

一抹白描,一笔写意,《故乡》里,便俨然一派荒芜。于是,他终于泊然。所谓归宿,不是"中原之南,江河之泮"的绍兴,他的归宿——不在人世地理的版图上,却在灵魂,在精神。

"他"者,是鲁迅,亦是中华文明史上,无数寻觅永恒归宿的大多数。是王勃"天高地窘,觉宇宙之无穷",是瞿秋白"觅渡,觅渡,渡何处",是曹雪芹"吾生之前,谁为吾,吾去之后,吾为谁?"

然,龃龉也好,荣华也罢,他们永恒的归宿,都是一种对生而为人的意义的追问,都指向极深极深的内里。

所谓归宿,或如老子所言:"不失其所者久".盖天生万物,和而不同,静噪万殊,"所"者,合于自己,因循自我之本性者也。君可见,"不折不从,亦慈亦让"的沈从文先生,自晓官场黑暗非其所处,挟一纸,一笔。"老来著书为抒情?"君可闻,"奔走凡尘,穷途坐守"的禅云法师终于"晨钟暮鼓,疏茶淡饭"中求得一隙宁静?此皆不失其所者也,历过了艰辛,尝过了冷暖,便晓得,何者,才是心之所向、所归,安身立命于此,何惧人间是非?

而这,就要有明眸善睐的眼光,要借朱沃什、切瓦夫《被禁锢的苦恼》中"鹰锐利之眼",越过人世喧嚣与嘈杂的 "横态性欺瞒",看到自我的本质与天性。北大有传统,名曰"沉潜",意即于此,潜于心灵,潜于内里人格的幽微百态,如此,即便一时,仍是"人生到处知何似",找不到归宿,寻不着永恒,却也不会焦灼若乱麻,如蚁附膻了。

就此,想起周国平一句:"追寻永恒的姿态,即为永恒。永恒,实则是一种心境。"

诚乎其然也,明晓了自身天性,静处于安身立命之所,心安之感,想必油然而升。此种心安,不是庄子"未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弃世则无累"的消极抑顿,亦非老子"已则矣,知止为常"的一味安于现状,而是一种翟心静气,一种"虽入世,却仍可与身外遭际保持距离"的超然。

黄鹤楼畔,崔颢问:"日暮乡关何处是?"

臻于此境,则心有所恃,人生何处,非我归宿?

而至若鲁迅先生,心有所归而欲人亦有所归,渡己而后欲渡天下人,则又是另一番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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