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读书,读到郑板桥的一副对联:"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撇开熟知的扁豆花,不提。倒不知这瓢儿菜是何物。直觉告诉自己,那菜一定是清清爽爽的纯洁,才配得上郑板桥的情怀;一定是疏疏朗朗的明媚,才能展现郑板桥的风骨。
上网一查,瓢儿菜原来就是菜市场上常常在眼前晃悠的小油菜,不觉莞尔,哦,是故人。说是故人,并不是自小嘻嘻哈哈疯玩的发小。二十岁以前,机缘不到,无福与瓢儿菜谋面。上班后,第一次同事聚餐,一个很大的圆桌子,不少的人。农村出来的孩子,拘谨。加上不懂点什么菜,只管别人点了自己吃。因不待见荤,等一盘青菜端上,欢天喜地,透过满桌的云雾缭绕,瞄一眼,以为是母亲常种的菠菜,细打量,不是。肥肥厚厚白玉似的圆帮儿,衬着水洗绿的椭圆形的叶儿,还似青春少女般的爱美,束着高高的蜂腰,娴静地卧在白底蓝花的盘子里,品相甚是惹人怜爱。一时,丢了女孩子的矜持,无顾其他,举箸品尝:质嫩,爽滑,细腻。自此,相见恨晚,结为知己。人家餐桌上无肉不欢,我家餐桌上是无瓢儿菜不喜。清炒,凉拌,汤料,涮料,变着法子让它登台唱戏。
生病住院,三天方可进水,四天才让进食。第四天方到,爱人柔声问,想吃些啥?黛眉不用蹙就想起它——瓢儿菜,清炒。没有一丝的含糊。一连食用两天,若不是爱人在耳畔声声规劝,一直吃它营养不全!颇有天天顿顿吃下去的趋势。
一日兴起,与友人谈退休后的理想生活,抛出一句:白云生出,一庭花蔬半床书。引得众友欢呼。原来世外桃源并非是我一人的愿景。私下里就有些怪郑板桥不知足。春雨霏霏,瓢儿菜如饮琼浆,绿毯一般铺地;秋风渐起,满架扁豆,花香扑鼻。既有美景可赏,又可春吃瓢儿菜,秋食扁豆,且都是自种的绿色菜蔬,无公害,泽肤健美,润肺健脾。流落苏北小镇又何妨?居住在大悲庵又怎地?似现世的我辈,哪里还能寻得到那样的一方净土?
菜园一种瓢儿菜,独占秦淮旧日春。想象着将来有那么一个春天,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地掘地,平整好,选一个暖暖的日子,洒下一些紫褐色的瓢儿菜籽,再哄婴儿入睡般地撒一层浮土,做它的被子。不过三五日,拱出地面,它看着我欣喜,我看它也如是。施肥,浇水,伺候地精细,偌大的一片,吃到柳絮纷飞时才止。
若果真能得上苍眷顾,拥有一庭半院,不种莲不种菊,就种瓢儿菜,清清爽爽、疏疏朗朗。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