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暖暖的,洒满了师秀兰家。这是一座典型的农家院落,四间新盖的砖混平房,洁净的庭院,整齐的院墙,园子里长着绿油油的蔬菜,一条用红砖铺砌的路将院子一分为二。师秀兰今年63岁,身材高挑,面色白皙红润,多年的劳作在她脸上留下不少的皱纹。此刻她正坐在院子里一张木凳上,望着村口路边呆呆的出神,思绪却回到10年前的那天……
北风呼啸的早晨,一个高个子的年轻民警出现在鲁北镇哈日保冷村一家院子里。两间半的土房,斑驳的墙面,用塑料布挡住的窄小窗户,一扇木板门,低矮残败的院土墙,到处飞扬的秸秆叶子和着尘土围绕着一个荒冷残破的农村院子。
“家里有人吗?”年轻民警连续几声召唤。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走出来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的中年妇女,望着站在院中体格削瘦的警察一脸惊愕:“你——你找谁?”“婶!”警察连忙回答道:“我是咱们村新来的管片民警,我叫展飞!来村里了解些情况。”中年妇女望了望,放松了神情,“哦,进来吧。”
屋里陈设很简单,半间屋连过道带厨房,厨房是农村传统的大锅连炕的构造。再往里是两间卧室,屋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尽管没有炉火,屋里却没有感到那么冷。
“大婶,您家几口人呀?”展飞问道。
“两口人,老头子有病,在西屋躺着呢!”
“噢,啥病啊?”
“中风了,干不了活了。”
两人随便唠着,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展飞说这次调查人口按规定要换发新的户口本,每户要收取6元钱工本费。中年妇女顿时显得很窘迫,脸也涨红起来。展飞赶紧解释:“大婶,这次是统计核对人口,先不用付钱。”中年妇女去了窘色,热情地倒水让展飞喝。展飞了解到,这家男人叫张强,女人叫师秀兰,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东北去了。
展飞在村里挨家挨户了解情况,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和村里人渐渐地熟络起来。换发新户口簿时,大部分村民都交上了工本费。
一个晴朗的日子,展飞骑着自行车来到师秀兰家。
“婶子,这是你家的户口本!”展飞将崭新的户口本递过去。
“啊……”师秀兰接过户口本,窘色又浮上来。
“所里搞扶贫助困活动,您的工本费免交啦!婶!我给您做个登记,您还得签字,我好回所里交差呀!”展飞随即拿出一张表,这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户口簿钱是展飞代交的。
师秀兰神情开朗起来,在展飞指定的地方捺了手印,感激不已。展飞无意间问:“婶,你儿子不在村里吗?”师秀兰半天没有吭声。展飞抬头一看,见师秀兰的眼角噙着泪水,不禁一怔。师秀兰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出:“小展……我儿子死得很惨啊!”展飞呆住了。
师秀兰的儿子张伟,和姐姐张英差4岁。张伟读高二时,姐姐张英在城里打工,随一个东北人走了,几年间只给家里来过一封信,但没有留地址。张伟中断学业也去城里打工,三年后,攒了一些钱,跟父母说一定要去东北找姐姐张英。凭着信封上邮戳的地址,张伟只身去了黑龙江省大庆市的一个县,一找就是一年。打广告、张贴寻人启事、登报纸,该做的都做了,但仍然没有找到姐姐的消息。无奈之下,在第二年冬天,张伟踏上了返乡回家的火车。没想到在返乡途中,张伟遭人洗劫。他一路乞讨步行,到家时已经浑身是伤,冻疮严重,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被破伤风夺去了生命……
师秀兰永远也忘不了儿子临死前的话:“妈!我没有找到姐姐啊!”
展飞心中被巨大的波澜冲击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中。中年丧子,女儿下落不明,丈夫中风,眼前这个中年妇女内心竟承载着如此巨大的伤痛。
从那以后,师秀兰家那个破败的农家院子里,常常出现管片民警展飞的身影。春种秋收、修房打井,都少不了他忙碌的身影。一晃三年过去了,师秀兰家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张强得到民政补助,房子修缮一新,院墙垒砌整齐,果蔬生机盎然,家里养起了羊、猪、鸡……
一个夏日凌晨,正在值班的展飞接到哈日宝冷村里的电话,说张强病情恶化。展飞火速开车将张强送到医院,但还是无力回天。
送走了丈夫,秀兰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到再次失去往日欢笑的小院,展飞心里沉甸甸的。他决意帮助秀兰婶找到离家多年的女儿张英。
通过警方多方查找,展飞终于找到已经离异的张英。在展飞的耐心劝说下,张英最终放下心结,回到了家里,回到了自己的母亲身边。
“妈——”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师秀兰听见背后有人叫,回头一看,一个面目清秀的女人站在她身后,牵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师秀兰怔住了!
“妈——”女人又喊道,“我是英子啊!”“英子……”秀兰婶喃喃着。女人扑进了师秀兰的怀里,嚎啕大哭……
母女团聚后,展飞却再也没有来到过师秀兰的家。
师秀兰常常坐在院里的木凳上,远远望着村口,这已经是她长久以来的一个习惯了。
忽然,一个骑着自行车、穿着警服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秀兰婶的心陡然一喜,立即站起身来!身影越来越近了,自行车进了院子,可师秀兰却失望了。来的是一个警察,但却不是展飞!
来人对师秀兰说,展飞考进了省城的公安机关,因为走得急,没有来得及向秀兰婶告别,说有时间会来看望她,还特意交代新的管片民警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秀兰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