莴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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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5文/陆林森情感

莴苣,状如春笋,因此也叫莴笋、莴苣笋。莴苣有一种天然的清香味,在很多上海人口里,所以也被叫做香莴笋。我年幼时,将香莴笋读成了乡下笋(上海话中,下读如窝),及至年长,方知大谬,心想,城里到处水泥地,岂有种莴苣的?香莴笋,不产自乡下,又产自哪里呢?

莴苣上市的时候,一根根长得粗粗壮壮的,一看,我就知道春天来了。将莴苣削皮,就可见到莴苣肉,绿绿嫩嫩的,用手指一掐,一汪水,也是绿莹莹的,看得人眼馋,恨不得张嘴咬上一口。这时候,很多人家的灶头上也飘起了莴苣香。莴苣好吃,价格也不贵,用不了几个钱,就可买上几根,不像几乎同时出土的春笋,贵如猪肉鱼腥。莴苣的吃法也很简单,清炒、凉拌、甚或煮汤,都可以,甚至还有如苏东坡所说,可以煨着、烤着吃。将莴苣切成丝,与打成糊状的鸡蛋同炒,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饭菜。

前些日子,我与几个朋友在大连路昆明路上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见菜谱上有清炒莴苣丝,用笔在菜谱上随手一点,店家立马将菜单下了厨房,掌勺的将莴苣切成丝,在旺火中用热油一炒,翻上几翻,撒一把葱花,随即装盆,端上桌,春色般,满眼青翠碧绿,一尝,清脆爽口,齿颊留香,竟然对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没有了胃口,迟疑着,好久没有下箸。

年幼时,我家贫,且又深居陋巷,慈母常要等到菜市场快要收摊才去买菜,这时候的莴苣,价钱便宜,绿色却是一点不减。待到将莴苣买回家,也是切成丝,母亲舍不得用油热炒,而是撒上一把盐,翻上几翻,挤去盐水,在莴苣丝上撒点葱花,然后将少许豆油烧得滚烫,往上一浇,“刺啦啦”,一阵脆响,屋子里顿时飘起了一股清香味。有时候,母亲还会将莴苣切成滚刀块,也是用少许盐拌一拌,撇去水,在酱油里洒上几滴芝麻油,蘸着吃。看芝麻油慢慢散成了一片片油花,我觉得真是一种愉悦,嚼出的不是生活的清苦,而是别无杂味的清香,竟然不知道深巷之外,还有没有比这清清脆脆的莴苣更好吃的东西。到了夏天,莴苣的身价更加贱了,买上一大捆,刨皮、切段,盐渍、暴晒,那就更好吃了。

上海人家早上爱吃泡饭,晒干的咸莴苣是极好的佐菜。

有的人家,吃莴苣吃的是茎,我们家不,母亲舍不得将莴苣叶扔掉,将它切成碎叶,撒上盐,轻轻一揉,将莴苣叶中的苦水挤去,待到炉上煮的米饭将熟未熟时,将碎碎的莴苣叶倒入锅中,用筷子一拌,盖上锅盖,一会,满屋子就飘起了清香,久久不散。这样的情状,一直存放在我的脑海深处,几十年来,竟然从来也没有失忆过。

这些年来,每到吃莴苣的时候,我也如法炮制,将莴苣切成细丝,或切成滚刀块,奇怪的是,莴苣的清香依然,味道却大不如前。“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从苦可自珍,供盘况潇洒。”是不是因为母亲早早地离开了我,这莴苣就没有当年的味道了呢?还是因为,自从搬离了深巷,几十年来,我没有了儿时的那种感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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