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爱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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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5文/王建一情感

人是渐渐变老的。但在我眼里,妈妈是在某一天忽然变老的。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那时我还年轻,和妈妈聊天,听到妈妈转述她在菜场买菜时菜贩说她“你这个老太”时,我不禁细细看她——妈妈真的老了,头发花白了,牙齿不全了,脸上皱纹多了,手也微微抖着,真的是“老太”了。那一刻我非常自责:妈妈变老了连初次见面的菜贩都能看出来,作为儿子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怎么就没感觉妈妈已是老人了呢!

上世纪60年代我和弟弟刚上小学时,家住磨刀巷一带,全家四口人只有一间屋子,堂屋则是和邻居合用的。屋子里除了两张一大一小的木架子床、一个方桌、一个写字台,几乎没啥家产了。家里最现代化的东西就是爸爸请人装的一台矿石收音机。那时夏天里别说空调,连电扇也没有。傍晚,妈妈洗过头发,就让我和弟弟一人拿一把扇子帮她扇干头发。邻居看见了,总会笑着说:“你好福气啊。”这时,妈妈就会一边笑一边点头。

1971年底我进厂当了工人。几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在江滨医院住院开刀治疗扁桃腺,那时医院里条件很简陋,病房里夜间也很热,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妈妈舍不得我,专门从家里搬来一张藤椅,晚上坐在上面不时用芭蕉扇给我扇风。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期,爸妈就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那时我还没成家,每天早晨都是到爸妈那里吃早饭。无论春夏秋冬,妈妈都是提前帮我将牙膏挤好,洗脸水打好,早点做好,然后站在门口安静地等我到来。

2004年前后有段时间,妈妈一个人独居,家里请了一位下岗女工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有时弟弟或我去帮着做些事,妈妈往往说:你们做好了就回去吧,你们家里也有事,工作也忙,我这里没事,有事我打电话给你们。听妈妈这样讲,我们心里总是酸酸的。其实,我们何尝不知道,妈妈很想我们多陪陪她,想多和我们说说话。因为真的打电话,只有我们能听清妈妈的话,妈妈是听不清我们的话的——她耳背好些年了,只有当面大声说话才能听清。

妈妈晚年记忆力不好,可又不放心我们的生活,于是就把想起来的要关照我们的话写在纸上,我们去看她时再交给我们看。

小字条上写的话,有时候是关心我们家的宝宝,“宝宝人小受不了这天气闷热,要关心他受暑,但不能直接吹风,冰箱里才拿出来的东西不要马上给他吃,其他冷饮也少吃为好,不能依他怎样就怎样”;有时候是记挂我妻子,“小萍贫血每顿饭要吃饱,不能吃一点就算”;连在我们家照看宝宝的家政也牵挂着,“小保姆如遇下大雨有雷以免触电,就不要让她走,让她睡沙发上,要爱护她的身体生命安全”;最后也忘不了嘱咐我,“保护胃要紧,要吃清淡的容易消化的菜,我们以前也不懂,现在看了有关的书才知道,但我们已经迟了,病已上身,你们在中年时要爱护身体,为长期干革命打下基础”……

母亲于十二年前的初秋离开了我们。至今,这些老妈手写的小字条还有不少夹在我的书籍里,每当看到这些小字条上妈妈那不甚工整、有些啰唆的文字,就好像又看到了妈妈慈祥的样子。那是关于母爱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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