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港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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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3文/王迎春美文

每个人心里都有过一束光,无论那束光是什么样的色彩,无论时光如何流逝,那束光不但不会消散,还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透明闪亮。

在秋天,在那个不冷不热的中秋月夜里,我走在、玩耍在、身处在透明的白月光下的情形,依然铭刻在我的脑海里。那个照亮杨港整个村庄,照亮屋前长长的幽静小巷的月光,会一下使我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亮而不透弥漫在乡村里特有的静谧、安稳,又带着某种神奇诡异的气息。那一刻,我站在小街中心一角水泥电线杆旁,呆呆地看着月光照射下来,地面上朦胧的电线杆影子。我恍惚间沿着那大路的斑驳,一脚一脚地踩着向前奔去,连同我的影子一路向前移动,但我永远够不到自己的影子。小巷那头谁家的狗欢快的叫声,似乎也和我一样也沉浸在白月光下,享受现世的安稳与迷惘。

除了清澈的河水,村庄上那个曾经一定存在过的白月光一直以来都深深打动着我,温暖着我,照亮着我。直到今天,我对“花前月下”,仅仅只留下“月下”,那是村庄上一切具象和意象的缩影。当一切过往已然颠覆,还好,我相信,月光下半明半暗的村庄,永远投射在我的记忆里,赶不走,冲不散,哪怕村庄已夷为平地,月亮还在,月光还在,月光下的影子不灭。

不管靠谱不靠谱,启蒙一定是一种自然和不自觉。从前在乡下还常常对着天空,对着天空中的明月和星辰,畅想美丽的嫦娥。神话传说一定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东西方之别的。可以肯定的是,从不识字的爷爷奶奶那里最初认知的世俗以外的女子,便是嫦娥。因为嫦娥是民间传说中的女子,其他诸如文学中的女子对于爷爷奶奶都是陌生的无知,于我便也就无从留记。其他的即便有,也都是根本不知名的狐狸妖精般的鬼怪。

那时,孩子们大都生活在乡村,没有楼梯可爬。田野上多的是树,树上有桑葚可吃,树上有梨果可摘,徒手爬树是农村孩子逼出的技能,上树是他们必备的本领。特别是在男孩之间,谁爬树爬得快,谁大树爬得高,实在是一件引以为豪的事。孩子们爬树是老祖宗天性使然。更有,腹中常饥饥,甜果树上挂,是谁都会有攀爬的欲望。

孩子们冲着果树、桑葚虎视眈眈,而大人们却防备有加。伤透脑筋的主人,却防不胜防。记得那年中秋,借着一个月圆之夜,我和玩伴爬树偷袭半熟梨果,被发觉后躲在树丛里。邻居二爹气不打一处来:明儿树下撒满碎玻璃,看谁再来爬树摘果?!

“哪能,玻璃会伤着孩子,泼些粪便无妨!”一旁二老太说。

那晚,我在月光下面亲耳所听,现在想到二老太的话,仍倍感温暖。第二天晚上,劣性不改,几人被二爹活捉在树上。二爹手拿花叉,大声吆喝,吓人不轻。当我们手足无措,二爹却慌了手脚,放下花叉,借着月光轻手轻脚,一个个接我们下树。一友不小心从树上跌下,二爹忙扶起,看一个个无碍,这才复又大喝起来。而我们成一只只欢快的鸟儿,纷纷散没在月光明亮的小巷深处。二爹,二老太,心慈目善的老人啊,想到他们,我永远心存感激。

白月光是漏进灰暗日子里的无限希望。三岁从小镇上直接剥离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生性顽劣的我因为水土不服更加的调皮搞闹。只因那次我无端的哭闹彻底使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没招,恼羞成怒的老人把我关进摆放两口棺材的西厢房,才使我停止哭闹,连声求饶话招。那次被漆黑的棺材吓破了胆,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从此,我变得乖巧了很多。

这也许是我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最大的黑洞。漆黑的屋子里停放两口漆黑的棺材,我身陷其中,恐惧与绝望相伴左右。但就在又一次被关进黑屋里时,一尺见方的天窗泻进的白色明亮的月光,使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抬头仰望,洁白的光亮照在我脸上,直到现在我都分明可以想象到,我那闪闪的双眸充满好奇和兴奋,不由得挥舞双手。那一团小小的手影落在漆黑的棺材板上,一闪一闪地随着我的挥动而变着脸面,那一刻我忘记了团坐在漆黑的屋里与漆黑的棺材相伴。所有的恐吓都会留下后遗症,所有黑暗里的光亮一样会穿越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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