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晓晓,唐晓晓,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昨天夜里,我反反复复梦见家明,我的丈夫。在梦里,我依然是年轻时的模样,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一袭红色的连衣裙,从那堵如同瀑布般流泻下来的盛开着蔷薇花的土墙漫不经心地走过,然后,我就看见了家明。家明带着细细的黑框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早晨温暖的阳光混合着柔软的风,让他的头发熠熠生辉。是的,仿佛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早晨,忽略了晨曦里的炊烟。仿佛,在这里,我只是为了看见他。
然而婚姻却像是白米饭一样平淡无味,与其说是我厌倦,倒不如说是我挣扎,挣扎于一日三餐,锅碗瓢盆之间的生活,挣扎于孩子没完没了的要这要那。大女儿出去春游,红皮鞋上粘了米饭都不知道自己擦一擦,回来给我摆脸色,说我是个懒妈妈,都不知道给她擦皮鞋。都七岁了,足足七岁了,擦皮鞋的差事还是我的吗?还没有顾得上老大的不满,老二已经把牛奶和小米稀饭活在一起,倒了满满一桌子。系着围裙,我辗转于厨房和餐厅之间,拖着肥胖臃肿的身体,依然面带微笑地对着儿子小声说着应该怎么做,三岁的孩子,自己吃饭已经很好了。
终于我活成了我母亲的样子,小时候我所讨厌的唠叨终于在孩子们面前一遍遍地上演。有一瞬间,我在纳闷,是不是,我复制了父母的婚姻。
然而在梦里,我和家明站在那堵火红火红的蔷薇花墙前平静地谈了很久,我说我讨厌他一回家挂上衣服,就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我说我厌倦现在的生活;家明烦躁了,开始抽烟,然后,我们真的离婚了。
终于,我自由了。
接下来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看着大街上熙来人往的热闹,我要再去和什么样的人生产生联系?
梦依然在继续。在梦里我开始健身,我开始每天化妆,我开始参加朋友的派对,我又碰到了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可他不是家明。似乎,女人天生都希望过上一种被追求的生活。每天家里的玫瑰不断,一出门,总有无数的眼光仰视着你,这就是所谓的虚荣吧。那个男人几近黏糊地和我套近乎,似乎,我也对他颇有好感。但很快,我的父母跑来告诉我,那是一个变态,跟他结婚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危险。在梦里,我已经受过一次寡淡如白开水的婚姻的伤害,这一次,我很温和地接收了父母的建议,默默地离开了梦里栖身的场所,办了签证,去了英国。
岁月不饶人,很快我找了一个富商嫁了。开豪车,住别墅,却也经历着坐在客厅里看见那个老男人领着年轻的姑娘从我眼前呼啸而过的尴尬。很快,离婚,我又回国了。
这一次,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我茫然不知所措。去找爸爸妈妈吗?可是他们已风烛残年,还要替我操心?去找爱情,爱情早已变成了窗前明月光,看看还是蛮好。去找家明吧。
于是,去逛商场,准备买一身漂亮的行头,好去见家明。然而在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我看见一个女人穿着低胸的绿色短装,正在那里很幸福地和她的妈妈说起家明,说她对家明的身体很担心,说她虽然也是离婚以后才碰到家明,可是她依然希望家明可以陪伴自己到老。那一刻,眼泪一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的家明,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掌中宝?
不,我不要这站在人群里的绝望和悲凉,茫茫人海,再要我去找怎样的人相伴一生?我要我的家明。那堵开满蔷薇花的墙依然还在,盛夏的虫儿依然还在喇叭花丛里低吟,我依然烫了如同瀑布般的卷发在这里,可是,我的家明呢?
毕竟是在梦里,时间竟然倒流到了我们正在那里谈离婚的时刻,家明忽明忽暗的烟火里,很悲伤的眼神,告诉我原来他有多在乎,多在乎这蚀到骨子里的爱情。于是,那些荒唐的话语都没有说出来,我说我也后悔了,我们回去吧,于是,家明拉起了我的手。
一转身,梦醒了。家明推推我:"哎,孩子***,起床做饭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