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哞——哞——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脍炙人口的数九歌刚接近尾声，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遍地的耕牛就"哞哞"地叫醒了一幅灵动的《春耕图》。
我一直觉得，低沉而浑厚的牛哞声，是大地上最动听的音乐。宛转悠扬，如同田野里一阵大一阵小刮过来的风，低徊高亢，犹如头顶上一片浓一片淡飘过去的云。"哞哞"的叫声，穿透二十四节气，叫醒了冬眠的土地。
苏醒的大地上，遍地的耕牛成为不可或缺的风景。弯曲的犄角，饱满的身躯，强壮的四肢，坚实的蹄子。耕牛甩着尾巴，长长的涎水，一串一串从嘴角绵延垂下，滴入了蹄下的泥土。四只脚踏进地里，留下了梅花一样的蹄印。肩上的人字形挂架，勒进了颈脖的皮肤，戗起一坨子的肉团。拉犁的缰绳，绷紧得如同一条直线，摩擦的肋骨两侧裸露出深深的印痕。犁铧翻起的泥浪，把泥土的气息给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空气里洋溢着新翻泥土的清香，引来成群的鸟儿在土块上跳跃寻食。
哞，一头牛哞；哞、哞，两头牛哞；哞、哞、哞，三头牛哞；哞、哞、哞……遍地牛哞。
穿透炊烟暮霭，传向田野山岗，在晨辉夕照中，谱写成农耕大地上一个个低沉舒缓的音符，以朴实无华的诗意，唱响一曲农耕文化的乡村牧歌。
人与耕牛是春天的命运共同体。人走在耕牛的左侧，嘴里一边不停地发出"嘁""嘿"的口令，指挥着耕牛前行的方向和速度；一边稳稳地扶住犁尾，把握犁头入土的宽度和深度。偶尔把鞭子扬起，往天空一甩一抽一荡一收，"啪"的一声巨响，犹如凭空放了一个没有硝烟的鞭炮。那不是鞭牛，而是为了听一声炸响春天的气息。耕牛通人性，人与耕牛耕作时配合默契。人给耕牛套上牛轭，耕牛就知道下田；人鞭梢一抖，耕牛就知道加快脚步；人犁把一提，耕牛就知道转弯……人与耕牛，就是一幅祥和的田园画。
"自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自从人类驯化了耕牛，耕牛就成为了人类的好朋友，好伙伴，好帮手。有了耕牛，人类就能把希望的种子抛进泥土里，然后长出果实来。有了耕牛，人类的脚下就会生出一阵风，风在人类的脚下使劲地吹，人类便醉在了这风里。耕牛对于土地的眷恋，也不再是简单的生存上的依赖，而是将土地中的经纬线，当成谱写在大地的乐谱，用"老黄牛精神"期待"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用辛勤的汗水和气力，换来一次次春华秋实。
当泥土的气息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后，人蹲在地头上，笑意涌上脸庞。夕阳西下，人和耕牛，眼睛不约而同地一起看向崭新的田畴，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劳动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