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辽河蒲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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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14文/刘丽莹散文

春风是带着剪刀来的,一剪刀下去,就剪断了严冬布控的绳索,捆绑着的河面、土地一下子松软起来,经过生离死别的草木再次苏醒,流水声悠然悦耳,春天有声有色地来了。

这个叫上口子的小村庄,像辽河岸上一枚小小的贝壳,蜷缩在辽河的袖口里。村子虽小,但大自然的恩赐却从未厚此薄彼,河里、岸上的食材,雨水、春风的润化,对这个小村庄没有少去一点一滴。

好的食材总会为一道道美食的诞生寻找独特的美食家,小村里的巧妇们最懂得就地取材,也决不辜负大自然的馈赠。

蒲笋,是辽河边水生植物的代表食材。春风一来,总有那么几株抢先在河岸、苇塘、沟渠露出它们娇俏的身影,摇曳婀娜,甚是惹人喜爱。不出半个月,更多窈窕娇俏的身影开始成群结伙,以更鲜亮的嫩绿妆容藏身于芦苇、蒲草丛里,抑或是整齐地列阵于水泽中。

蒲笋对生长的环境绝不将就,只喜欢生长于水清土软的河岸或沟塘。风轻日浓,蒲笋就开始拔节了,此时若有雨水的眷顾,笋白就会长得又快又丰满。到五月节前后,蒲笋进入成熟期。这时节的蒲笋皮薄、肉质肥厚、香气浓郁,是采收的最佳时候。

小村里的巧妇们岂能错过这么好的时机,即使刚刚从田地里劳作归来,她们也顾不得身体的乏累,包好头巾,扎上腰带,穿上长靴, 带上麻袋,个个像下山的女大王。也有人选择晚上趁着月色驾起机械小舟,站在船头,任凭夜风掀动衣襟钻进袖口,像无数个小拳头轻轻地捶着腰背,好个英姿飒爽。一些有经验的巧妇在村子住了大半辈子,采了几十年的蒲笋,一株蒲笋成熟与否,质地、成色如何,她们搭一眼便看出九成,而她们也总能采到上等佳品。

剥开一米左右的植株,拔出其内茎,笋白如玉,即使最细腻的凝脂怕也要在它的面前失去几分色泽。用手轻轻触摸,柔软而有弹性,清香馥郁,令人满口生津。

“五花肉炒蒲笋”是小村的王牌菜,味道堪称一绝:将蒲笋的嫩茎飞水,沥干水切成寸段,将五花肉切成厚度适当的片状加小料生煸,当肉色呈淡黄色时放入蒲笋翻炒,再加入高汤,最后勾芡,出锅后的五花肉炒蒲笋色泽明丽,味道纯正,口感爽脆鲜嫩,既有浓郁的肉香又有自然的草香,任谁的味蕾也经不住它的诱惑。

蒲笋虽是天生地养,但因自然资源有限,这里的农家自家吃一盘正宗的五花肉炒蒲笋也非寻常事,除非有远道而来的宾客,抑或有久居他乡的亲友归来才可吃上一回,因此,村里的巧妇们更习惯炸蒲笋酱。据说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那时候生活清贫,人口众多,母亲们把蒲笋炸成酱,细水长流地避免餐桌上的寡淡。现今,小村已经富庶起来,家家丰衣足食、余钱剩米,鲜蒲笋下来时,炸蒲笋酱几乎家家餐桌可见。

炸蒲笋酱很简单,但不含糊:将鲜蒲笋切成小段,清水焯一下,油下锅后约七成热,将葱姜爆一下锅,放酱,添清汤倒入蒲笋,鲜韭菜切成小段待水开后放入,韭菜可提味增鲜。待勾芡出锅,眼前岂止是道菜,白绿相间,如同白鹤卧松间,给人无限遐想。

巧妇们这精心地一炸,于家人而言,竟不知不觉把家的味道留在了记忆里;于自己而言,把与家人相依为命、快乐度日的生活,炸成了一道情有独钟的农家菜。

节气一过,蒲笋白就会变硬,不能再食用,因此贮存蒲笋是一件大事。家家准备一口大铁锅,将在成熟季节采收的大量蒲笋用开水焯一下,再在锅中焐一宿,早起捞出,烈日晒干。这样处理的干蒲笋颜色红亮,为上品。风干后装入布袋放高处封存,待冬日慢慢食用。俗话说“夏日的草,冬天的宝”。尽管如今冬日的食材供给十分丰富,但对这个迎着霞光劳作,枕着浪头做梦的小村来说,贮存蒲笋的习俗怕是会永远传下去。

再提一笔,蒲笋吃起来味美、营养丰富,但要得到一斤干蒲笋,需晒十斤鲜蒲笋,其中的苦乐只有劳作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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