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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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文/何少强散文

碗口粗的竹子挺拔入云霄,接近顶梢的地方生出枝叶,葳蕤嫩绿,密密地遮蔽了天空。记忆中遥远的滇南故乡那片竹林成了我心灵的栖居地。孩提时,竹林是我们最好的去处,不只是因为那里有凉爽的风、竹梢头呢喃的小鸟和夕阳下漫舞的蝴蝶,俨然一幅色彩斑斓、静中有动、充满诗意的油画,更主要的是村里的篾匠爷爷允诺我们,只要我们帮他把伐倒的竹子拖到马路上,他就为我们每个人编织一只小竹篮。

在竹桩与竹笋犬齿交错的林间,拖走一根削去了枝叶的竹子倒是轻轻松松,我们干脆把竹子直拖到了公房。看着老爷爷先把竹子的上端劈开,然后横竖各一刀,均匀分成四份,把一个十字形的小木楔子揳进竹子顶端的裂缝,用刀背轻轻在楔子后面赶着,竹子迎楔而破,遇着竹节时发出“嘭、嘭”的脆响,那是竹气释放的声音,看得我们定了神一般入迷。故乡的竹子是一种韧性很强的金竹,削成篾片,可用来编织竹篮、箩筐、畚箕等竹器用具,村里就安排老弱病残的人在家编织篾器,不仅供村上生产生活用,还远销周围的十里八乡。如今的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仍然是一条蛮不错的生财门路。

故乡那一片深深的竹林时常让我流连忘返。竹林里生长着几棵苍老的核桃树,披挂着一身湿湿的绿苔。每个秋日的早晨,我总要挎着竹篮,去拾夜里掉落的核桃,溜圆溜圆的核桃躺在蓬松的竹叶上,犹如一个个酣睡的小精灵。我把核桃一个个拾进竹篮里,也能因此零星地积攒点学费,至少作业本和铅笔是用不着向父母伸手的。劳动带给我快乐的童年,也把一个个童年的梦想装进脑海里。一个人的时候,幻想多于快乐。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就充满了无穷的乐趣。看着那些精瘦的小伙伴,吐点吐沫在掌心,像松鼠一样轻松蹿到两丈多高的竹林梢,我羡慕极了。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竹林里的乐趣就比小伙伴们少了,只好把看管衣物的差事揽在身上。竹梢头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果子、没有鸟巢,那还爬上去干什么呢?

其实,环球航行和攀登喜马拉雅山本身也没有多少现实意义,但是,它能告诉我们,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勇气和毅力。小伙伴们徒手攀上竹梢何尝不是如此呢!竹林的边缘地带是些不起眼的矮竹,不知是人们淡忘了,还是有意留作防畜禽糟蹋庄稼的竹篱笆墙。我又想可能是实心竹,大概百无一用,燃烧也未必会“噼啪”炸响呢。后来自己动手制作玩具,发现即便才有筷头粗的竹子,节与节之间也都有气眼,才知道只要是竹子,无论长短粗细都是有气节的,是气节挺拔起竹子凛然的躯干。我童年的玩具大多与竹子有关,有水枪、弓箭,还有一种能发射“子弹”的竹筒枪,连算术课上用的小棍也是竹子做的。而我对竹筒枪的印象最深:选取钢笔粗细的成竹,做成打气筒模样,把废弃的草稿纸嚼湿,捏成豌豆粒大小的纸“弹”填充到竹管的一头,再安一粒就算上膛,猛一推,就借助空气的压力发射出去了,这大概也是气枪的原理。那时废纸比较珍贵,我们只好到森林里采摘青刺树和黑果树未熟的青果子做子弹,没有嚼纸麻烦,打得比纸“弹”还远、还准,有时能打出十米开外。放学了,小伙伴们要聚在一起,比个输赢,我也不甘示弱,能隔着两张课桌打死苍蝇,且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送给我“神枪手”的称号,然而我却没有因为他们爬竹子的本领而有雅量称他们为“爬山虎”,尽管心里面尽是那种想法。

如今,童年已远去,再有十足的雅量和美好的祝词又送与谁呢?只有竹子做的玩具、沐浴着阳光雨露的竹笋一般多梦的童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遥想故乡那一片充满童趣的竹林,挥霍着我无忧无虑的岁月,慰藉过我多愁善感的情怀。居住在竹林是一种人生的雅趣。苏轼赋诗咏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故乡也是一片竹海风光,我怎能对先人的一番感慨无动于衷呢?

云缠雾绕的竹林、竹林掩映的小山村,时刻让我魂牵梦萦。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或者先后走出了这大山的人们,到底从小受了竹林的熏陶,恪守着竹子身上那种“未曾出土便有节,纵使凌云仍虚心”的气节和风骨,永远令我这个漂泊的游子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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