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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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散文1:农家火桶

文/陈崇坤

我们这个小山村里有少数人家,还没到大雪节气,就搬出火桶,把火桶里外抹扫干净,第二天就将灶堂余火,铲到火桶中的火钵里,好让全家人超前享受这火桶里的温暖和快乐。要说,冬天里把这项举动当成使命来完成的,我算是第一个。不然,这漫长的冬天该怎样捱过?

小时候的冬天,雨雪一场接着一场地下。早晨起床一看,冰棱子在房檐下挂得老长老长,晶莹透亮。中午,暖暖的太阳一照,房顶上的残雪及檐口的冰棱就都化阳了,滴滴落落,跟下小雨似的。下午,太阳刚一落山,那阴嗖嗖的冷风便就趁机而入,使劲地往人身上钻。

当晚,母亲烧好晚饭,就立即将余火铲入火钵中;端到火桶里。我见着,就抢先坐上火桶。好在火桶有那么大,足够一家五口人围坐。那年月,没电视可看,烘暖了脚,母亲就早早地催我们小弟兄几个上床。再看母亲,她忙完晚间要做的家务事,然后坐到火桶里做点针线活。快过年了,我们全家人都指望着母亲做双新鞋穿。

记得有一天,外面正下着雨雪,我和哥哥都坐在火桶里。不一会儿,母亲手里握着针线和一双鞋帮也来到火桶上。父亲身材高大,他怕挤着我们,只好端条小凳坐在火桶旁边,只见,父亲手里握着旱烟筒,手指一边往烟筒眼里装黄烟,一边用火香点燃,吧嗒吧嗒地抽吸着。这当儿,我不想就此沉默下去,便提议父亲讲讲村子里的有趣事,可父亲却只顾他的黄烟不吭声。“你大大(父亲)呀,磨子压不出一个屁来,别难为他了。”母亲笑了笑对我说。“那就请母亲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听。”我立马调转话头。母亲听罢,稍思索了一下,便就给我们讲起抗战时期我们镇上有个汉奸,暗地里为鬼子传送情报的故事。抗日游击队知道这事后,没几天就把这个汉奸给除掉了,当时我们这一带老百姓无不大快人心。母亲把这事说得活龙活现,乐得我一边嚷嚷一边鼓掌。

到了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中午放学,强冷北风吹着我往前跑,牙齿冻得上下直打架;我进了家门就往火桶边奔。这时,母亲正好端着暖烘烘的火钵到火桶里,盖上火塞;不等母亲吩咐,我便就坐到火桶里。此刻,火桶里的暖气透过鞋底,进入脚板,混合在血液里,流遍身体的每一处。

两年后,我们一家迁徙到皖南东至梅城林场。到这地方来已是入冬季节。父亲知道我最怕冷,不几天就到街上买回来火桶及木炭,并还招呼母亲在烧好早晚锅后要生火桶……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过于牵挂老家农村的妻子和女儿,便辞去工作回乡务农。离开时,母亲让我把火桶带回家,说江北的冬天气候冷,千万别冻坏了孩子们。

现如今,我们夫妇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没什么火气。因此,每到寒冷冬天,就有点离不开火桶了。瞧!我常将火桶移至沙发边,然后,背靠着沙发;腿脚伸到火桶里。另外,腿上面还盖着小被子。如有好看的电视画面,便就目不转睛且兴趣极浓,反之,我这双小眼就闭目养神。

总之,这农家火桶,无不见证了这一代又一代的源远流长的亲情之爱……

农家散文2:冬至农家忙

文/欧政芳

立冬了,朔风乍起,霜落,阳光炫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大地清爽,明净。晚稻收割后,旷阔的田野里剩下一茬茬稻根,秃立于黄褐色泥土之中,宁静,安详。

村前,一棵棵挺直的苦楝树,枝头上偶尔残留的枯叶,在风中摇晃,一串串鲜黄的苦楝果,耀眼闪光。屋后,大大小小的柿子树,叶子落尽,纵横交错枝桠上,累累柿子,金碧辉煌。菜园子里,芥菜、萝卜、小白菜、蒜苗、香葱这些当季的蔬菜,一派青翠碧绿,长势喜人。巷道里,母鸡公鸡带着成群结队的小鸡,悠闲觅食。鸭子、黑颈鹅,在村子前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流里优哉游哉地划动着双蹼。

我家院子里,小山般的木薯堆旁,奶奶坐在木墩上,弯着腰,一手拿竹片,一手拿木薯,麻利地刮去黄褐色木薯表皮,抛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暴晒。父母蚂蚁搬家一样频繁,一担接一担地把木薯往家里挑。木薯种在山坡旱地里,一片旱地往往有一亩,甚至几亩,一亩的产量往往有十几担,一天挑上一二十担,几天下来,往往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木薯晒干了,可以打碎成粉,喂猪喂鸡鸭,也可以卖钱。只要收成好,再苦再累,父母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木薯挖完了,还要挖红薯。红薯藤是喂猪的好饲料,也要挑回家。拔了红薯藤,锄开泥块,密密麻麻的红薯就一条一条裸露在眼前了。紫色,粉色,黄色的红薯,将会被连泥带沙捡进箩筐里,挑回家,储存起来,留待开春以后做种,或做猪食。个头粗大饱满,皮红肉黄品种的大番薯,就会被父母挑到河里清洗干净,回家后,直接倒进厨房比箩筐还大的铁镬头里蒸煮。点燃松木劈柴,松脂味清香扑鼻,旺盛的火苗一边跳跃,一边亲吻锅底,不一会,白蒸汽就从木盖与锅沿之间的缝隙中腾腾冒出。香甜的味道在空中飘逸,弥漫。奶奶将熟红薯去皮,切片,整齐地摆在圆筛箕里,一筛箕一筛箕地鳞叠在屋顶上,晾晒。十天八天晒干了,回蒸一次,再晾晒一天,熟红薯片就成了柔软甜蜜的红薯干片了。

挖了木薯和番薯,父母还要去山里扛松木,准备来年春夏之交南方漫长雨季的柴火。松树是中秋前后砍伐的,秋风风干了树身的水分,如今扛起来,轻松多了。松木扛回来后,父母在院子里就扯着大锯,将一条条粗大的松树锯成一节一节的木段。父亲是劈柴高手,他一手立起木桩,双手高举大斧头,狠狠劈下去,一斧劈圆、二斧三斧劈半,眨眼,圆木段变成了四片对称的木柴。母亲来回不停地运输,把木柴码在院子四周,靠着墙壁,垛成一排一排齐人高的柴墙。

柴劈好了,把斧头扔到杂物房屋角里,父亲叫上本家的叔叔伯伯,从猪栏里挑选出一头耳大、身壮、膀大、腰圆的大肥猪,一起宰杀。母亲和本家的婶娘们,趁着持续晴好、朔风干燥的天气,在欢声笑语中,将一块块去了皮、骨头肥瘦适宜的鲜肉,剁碎,掺入适量的米酒、盐、糖,塞进洗干净的猪肠,一节一节用麻绳绑好,一串一串地晾挂在屋檐下的一条一条竹竿上,慢慢风干。这,就是农家手工制造的美味腊肠,足够我们全家吃上大半年了。

忙完挖木薯、红薯,晒木薯、红薯干,劈柴,杀猪、做腊肠,冬至的节气也就快到了。闲下来的母亲,开始忙活家里的大清洗。为了衣服被子更加干净洁白松软,母亲往大铁镬里倒上两桶水,放上一大片陈年茶麸,加上大量剁碎的生姜,烧开,滤去渣滓,冷却至探手不烫的温度,就可以用来泡洗被子、蚊帐、窗帘、冬衣了。

父亲并没有闲下来。早上,他拎着水桶,背着铁铲出门,去到自家责任田里去,疏通灌溉沟渠,给田边渠旁的甜竹、苦竹、泥竹培土。父亲穿着长筒水靴,踩在水里,双手握铁铲柄,狠狠插到沟渠黑色的淤泥里,一铲一铲挑,培到竹根上去。有了肥沃的淤泥做肥料,来年春天,雨后春笋就更加茁壮、密集。若是淤泥里有泥鳅、田螺,父亲就会停下手中的活儿,把它们统统捡到水桶里,傍晚收工时,提回家去。用清水活养几天,当泥鳅田螺吐净肚里的泥土时,就可以用淀粉裹上泥鳅,油炸。再到老坛里抓一把酸竹笋,加入花椒胡椒,杀一只母鸡,炖上一锅酸、辣、鲜、美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的田螺鸡,合家围坐一起,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父亲冬至前最后的工作,就是犁田。父亲在壮健的牛背上套上铁犁后,一手拉牛绳执鞭子,一手扶犁把,在空旷的田野里翻倒稻根,犁出层层叠叠的泥波浪,等待冬季冰霜的滋润、杀虫除菌,确保来年水稻丰收。早出晚归放了一整年牛的爷爷,终于可以呆在家里了。爷爷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酿酒。他从杂物房里搬出蒸酒的器具洗刷,浸泡上好的香糯、大米,蒸饭,装坛,发酵,蒸酒。春忙播种,夏忙双抢,秋忙割晚稻,寒冬忙零杂。当满院子酒香飘逸时,爷爷把装满烧酒的埕坛封储入室时,冬至已经来临了,四季也就忙完了。我们这户住在五岭之南、珠江河畔的农村人家,也就幸福地等待着春节的来临了。

农家散文3:温暖的农家小院

文/朱艳玲

儿时的你天真浪漫,纯洁无染,时常哼着小曲在路边玩泥巴,时常笑着在水里与小狗嬉闹,时常哭着喊着抱着妈妈的腿耍赖……

幼小的心里充满了奇思妙想,充满了好奇心,还有好多新鲜的东西没有见过,特别向往。看到只小鱼,便拉着妈妈的手问:“为什么鱼儿要在水里?可不可以把它拿回家?晚上和鱼儿一起睡?”看到只小鸟会问妈妈:“为什么它们在天上走,我也要向它们一样。”

在院前的姹紫嫣红的花坛中,一棵狗尾巴草傲然屹立。每一朵花都嘲笑它,就连我也在嘲笑它,没有一只蝴蝶肯为它舞蹈,没有一只小鸟愿为它歌唱。我爽朗的笑声招来了我亲爱的爸爸,爸爸走到我跟前,蹲了下来,拉起我的手问道:“宝儿,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我指指花坛中的狗尾巴草对爸爸说:“爸爸你看,这狗尾巴草好丑哦,没有旁边这朵蒲公英漂亮,没有蝴蝶来找它。”爸爸看看我,笑着对我说:“儿,不是每朵花都招人喜爱,有的花很美,却有一股臭味,有的花很丑,却有阵阵清香。有的花很美,但存活的时间很短,有的花很丑,但存活的时间很长,并且它们很顽强,它们可以在石缝中长出来,面向阳光。它们能从墙角中探出脑袋品味春天;它们能从布满石子的路缝中勇敢地冒出来,呼吸阳光;所以,孩子,别小看了任何一个渺小的东西,以后长大了,可千万别像现在这样想啊!”我眨巴着眼睛冲着爸爸说,“爸爸,我听不懂呀!”爸爸于是仰头大笑起来,然后拍拍我的肩,嘴里说着什么我也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于是只好傻笑地看着爸爸,走到家门时,爸爸把我交给了妈妈,跟妈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就走,妈妈突然叫住了爸爸,爸爸转身看着妈妈,原来爸爸的鞋带散了,妈妈俯身弯腰。妈妈开始为父亲系鞋带。春风掠过夜来香,母亲的长发柔顺地顺着脸庞垂下,嘴角微微上扬,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线。纤细却已不白嫩的手灵活地在父亲的鞋上翻飞。阳光像一层薄沙,在父亲的侧脸上打出一层光影。

这些精彩的瞬间似乎如此绵长,在我的心中成为永恒。春日的阳光从夜来香的缝隙间洒落,淌过母亲的发梢,淌过父亲的目光,淌过时光的线条,淌过内心深处的山峦,轻轻触摸心中那最柔软的部分,瞬间,夜来香的香浸满整个身体,温暖,如春日的阳光。

农家散文4:农家书屋

文/李珍文

村里的陈列着各种书籍,有文学类、法律类、科技类、天文地理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每逢假日或劳作之余,农家书屋便“高朋满座”。那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那多姿多彩的人生画卷、那洋溢其间的智慧与灵气,无不给人以启示和享受。村民们沉醉在这方天地里,对生活增添了一份自信和希望,也感受到了书籍的好处与力量。

书中自有黄金屋。村里有一对小两口,结婚已十余年,上有年近七旬的老父母,下有一双年幼的儿女,一家人生活举步维艰。为了生计,夫妻俩曾背井离乡,虽然勤扒苦做,但由于家庭负担太重,一年到头,口袋里还是所剩无几。在谋生的路上,他们辛酸又困惑。要让家庭致富,路在何方?

冥思苦索中,他们来到了农家书屋,一叠“科技致富”的书籍,吸引了夫妻俩的眼球。寻寻觅觅,找到一本《黄鳝养殖技术指南》,认真品读,刻苦钻研,有了理论基础,便有了行动指南。夫妻俩从书中得到启发,去找村支书承包了二十亩鱼池,养殖了黄鳝、龙虾、草鱼等。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净赚了人民币二十万元。妻子深有感触地说:“书里到底有黄金,农家书屋是我家的财神爷。”是呀,书籍传授了知识,知识创造了财富,财富美化了生活。如今小两口的家庭焕然一新,高档电器琳琅满目,漂亮家具应有尽有,听说还计划两年之内购买小车呢。

书中自有颜如玉。川子是村里的“小混混”,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然年近而立,但至今还是“光杆司令”一个。亲友劝他不听,年迈的父母拿他没有办法。为此,热心肠的老村长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改变川子这小混蛋?前年春天,村里建了“农家书屋”,老村长认为机会来了,于是经常带川子去读书,读唐诗宋词、读现代文学、读科技书籍,让他受到中华民族灿烂历史文化的熏陶,体悟纯朴的民情风俗和人世温情。

老村长的良苦用心、农家书屋的有效指点,为川子扬起了生活的风帆,后来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渐渐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与重担,家境也随之好转。在热心人的撮合下,今年春节,川子与村里的小芳姑娘喜结良缘。在新婚庆典上,川子满怀感激地说:“我今天的幸福是村长大叔给的,我的新娘是农家书屋给的,我深深地感谢他们!”

读书是营造和谐社会的有效途径。村民们在农家书屋不仅获取了丰富的知识,还收获了文明和友谊。彼此之间懂得了真诚待人、宽厚包容、乐善好施,营造了良好的乡风文明。沉醉在农家书屋,充实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还真是其乐无穷呢!

农家散文5:农家小院

文/古典梅

母亲打来电话,说地里的香瓜熟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回想起我临走时答应过父母,等香瓜熟了,我和妹妹就回家吃去!这不,一晃离家已有一段时日了,突然好想念父母的小院,想念那浓浓的瓜香,想念环绕小院四周绿色的味道……

次日,便和妹妹相邀,回家吃瓜去!

一下堤坝,就看到父母欣喜的表情,一进小院,就闻到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味。我知道:父亲一大早就会去集市,而母亲已忙活了半天。把我们迎进屋里:父亲忙着泡茶,母亲忙着洗瓜,洗水果……

我端详着屋里院外,短短数日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院外平添了新的颜色。而我的心情却悄然的改变着: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想念这朴实无华的乡间;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想念这屋里院外的气息;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偷偷注视父母忙碌的背景;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心疼父亲疼痛的双臂……

从小到大,父亲跟我们的交流并不多,记忆中,他很严肃但并不严厉。他经常跟我说起他的少年时代,家里很穷,但他却很勤奋,当奖状贴满墙面,满心期待用成绩更改命运时,一个没有背景的理由便扼杀了他所有的努力,一气之下,他撕掉了所有刺眼的奖状,这是他当时的年纪所不能的承受的重中之重……他想告诉我,我们不是有权势的富裕家庭,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有一颗平和的心,拥有的或失去的,得到的或得不到的,都要坦然一些,世事本如此,哪能事事怨天尤人,而破坏自己平静的生活。他希望他的孩子在复杂纷扰的世界中不要受到伤害,学会微笑和感恩。

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额头,想像着他尘世无争的思想境界,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已然平复。看着我们吃喝玩乐幸福的样子,父亲似乎舒展了他的心思,这是他所想看到的,而我们,这些并不富裕的儿女们所只能给他的。

傍晚,我们吃了母亲忙活一下午的晚饭,带着她亲自收获的青菜和瓜果离开家了。父母把我们送上大坝,车子走出很远,他们依然在空中挥动双手,我和妹妹不由相视而沉默了。

小院在我们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我无法带走它的一草一木,而它祥和的气息却侵蚀了我的灵魂,抬头低首间挥不去的名字,左右着我的思想。

我的心灵滋长着新的幸福定义,而我,又一次向它靠岸!

农家散文6:农家喜晒冬天

文/梁惠娣

乡村的冬天,太阳在天空挂着,一副温和的表情。太阳温暖得像盛开的棉花,一朵一朵落下来。阳光像软化的金子,静静地淌下来,铺满大地,大地上一切被涂上了一层金色,灿灿地发着光亮。我在乡村里行走,目之所及,到处都可看到人们晒冬的场景。

天气晴朗的冬日,人们像约好了似的,都默契地纷纷把箱底柜底的棉被抱出来晒太阳。人们将被褥上的被套拆下来,将雪白的棉花被芯一张张地搭在自家门前的竹杠上晒太阳,家家门前晒被芯,那情景蔚为壮观。雪白的棉花里,蕴藏着一整个寒冬里温暖的美梦。而洗被套是女人们的事。村里的巧妇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村前的老井旁浆洗被套,然后把被子铺在村前小山坡的灌木丛上晾晒。一时间,小山坡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被子,让冬天萧索的小山坡顿时姹紫嫣红起来。被套的被面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图案,一律都是欢欢喜喜热热闹闹,透着俗世的美好,寄托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愿望。有的被面上开着大团大团的花,牡丹或芍药,花朵硕大无比,花瓣儿开得恨不得掉下来,寓意“花开富贵”;有的印着喜鹊朝阳,站在花枝上,尾巴拖得长长的,被面的底色,大红或大绿,耀眼得很,寓意“喜鹊报喜”;有的印着一对一对的鸳鸯,在明净的湖里戏水,意为“鸳鸯戏水”;有的印着一只大大的凤凰与一条龙,站在开满红花的枝头上,寓意“龙凤呈祥”……这些都舒展在阳光下。阳光掉在被面上,“嘭”地开了花,小山坡上,仿佛一切都变成了真的,仿佛花朵真的在盛开,花香萦绕,喜鹊在枝头叫得正欢,龙凤在盘绕,鸳鸯在逐游……软绵绵的阳光照着,俗世的日子,在棉被里安好。

趁着冬日的好阳光,家家户户喜晒丰收成果,构成一幅幅美丽的“晒冬图”。 金灿灿的稻谷像碎金子一般铺满屋顶楼面,竹匾上铺满了金黄色的黄豆、像翡翠一般的绿豆、红艳艳的辣椒,就像五彩斑斓的调色板。窗前挂着玉米棒,门前的地上晒着南瓜、红薯。人们也晒莲子、红枣、枸杞等药材,留待寒冬里熬汤;也晒野菊花、金银花、薄荷等野草药,用来泡茶喝。东家的大娘手巧,腌了鸡鸭猪肉拿出来挂在竹杠上晒,让在城里打工的儿女们回来过年时吃。西家的大妈善做冬腌菜,在自家门前的竹篱上晒满了白菜,再过几天,就可装罐腌制了。邻居伯伯爱制鱼干,在门前的空地上晒了几百条的带鱼和青鱼,排得整整齐齐的,煞是壮观。他们朝晒暮收,把冬天的日子过得忙碌充实。晒冬,实际上晒的是农家人辛勤劳动的汗水,晒的是他们丰收的喜悦。

冬天,人们也爱晒太阳。村庄里的男人,三五成群,爱在阳光洒落的墙根边晒太阳,他们一边悠闲自得地拿着一根水烟筒轮流着抽烟,一边唠着地里的庄稼和今年的收成。女人们则爱聚在一起,坐在阳光照耀的庭院前,一边缝补衣服或织着毛衣,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不时发出爽脆的笑声。孩子们也爱往阳光下扎成一堆,在稻草垛间捉迷藏,或是玩弹玻璃球、跳房子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小黑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大黄牛站在有阳光的牛棚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吃着干稻草,它的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仿佛它嚼的不是干稻草,而是悠长悠长的岁月。

在我的家乡,乡下人对晒冬有难舍的情结。晒冬天,实际上晒的是幸福,是简单平实的生活,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烟火人生。

农家散文7:农家隆冬

文/郭雪强

已然过了冬至,村外的庄稼地被北风收拾得分外空旷,甚至鸟儿也不多见,因此寂静。站在广阔的田野里,不仅感受到大地的博大,而且也感受到它的谦卑,它给了庄稼人自己所能给的一切,也让天空变得清晰,甚至从这个村望见那个村。

空旷中那些看上去多少有些孤单的电线杆和白杨树,实际上是手拉着手的,那些在大树怀抱里的一块一块的村子实际上也是手拉着手的,窄窄长长、弯弯曲曲的小路承载着从这儿到那儿的脚印和车辙。要是早晨,有霜或雾,又会把田野装扮得稍稍有点柔美,有点清秀,有点朦胧。要是傍晚,有夕阳或晚霞或雾,更会把田野映衬得旖旎,多姿,含蓄。

村庄内部,早有成堆成垛的稻草装进了身体,它们长于庄稼地,被庄稼人收回,现在就以柴火的身份为村庄保暖。村庄也空旷过,现在却是充实的,收获的稻谷、玉米、花生、黄豆有的在粮仓里睡着,有的还在房顶上吹风,粮食的好坏、起伏的价格正是时下农民围坐火炉时最热门的话题。村庄,粮食,人,就如同三角式的爱恋,你爱着他,他爱着我,我爱着你,反之亦是。

农具清闲下来,人也清闲下来。院落里的柿子树上,叶子早已落得精光,光秃秃的枝干伸向天空,像是一个迎接的姿势,可爱又有趣,让这个朴素的农家小院不失生动。让人不能远离热闹的还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从这家到那家,从树尖到房顶,只是瞬间几秒钟的光景,让愈来愈清冷的日子愈显清冷。它们总是这样,一年四季不曾变化,内心好像丝毫没有季节的概念。人却无法。人是知冷知热的,而有冷肯定会有热,有热便也少不了冷,所以在村子的街巷里转悠,会听到从院落里溢出的响亮的欢笑声和低迷的哭声,幸福和美满,思念和孤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相伴相随。

看上去已经空旷的庄稼地,更像智者在思考;显露出的依然挺立的为数不多的几棵树,更像才子英秀在引领风潮;村庄虽然老了,不怕又多一载,还好,每天的日出和日落都是新的,人就在旧事新风里感受自己的伟大与渺小。

农家散文8:农家四月槐花香

文/李学军

农历四月,洋槐花开。

洋槐花,是花,更是菜。这时候,依山傍水打坐,环顾四周,但见许多植被已卸下胭朵,开始在平凡的世界里生育、生长、生活。而洋槐花,似乎新来乍到,匆匆咽下几口遗落的风粒和雨露,翻山越岭穿行于蓊郁之间,任翠海碧涛怎么阻挡,它也要梳理下嘟嘟噜噜的心事,耸肩抖出一笑,把风采展现。

单说洋槐花,它不是人们眼里倾慕的观赏之花。可是,洋槐花作为百姓爱吃的一种野菜,那就另眼相看了。

依我所见,吃洋槐花,首先还得夸一夸它的花品。洋槐花素白、晶莹,显然是透出了它洁净的心思,一朵朵,一片片,像故乡的雪韵、故乡的白云、故乡的月光,更像故乡丫头的脸,干净而单纯。洋槐花大方,它从不与花草争风争雨比美;洋槐花无私,它把花粉赠给蜜蜂,把花瓣赠予人。然后,花粉被蜜蜂酿成蜜,花瓣被人们做成菜肴。一滴滴、一杯杯、一盘盘甘润的槐花香,沁人心脾。

记得儿时,在乡下,四月,山坡上到处开着洋槐花,大人们三五结伴去采摘。印象中,我母亲常常比别人摘得多一些,我也常常帮她提篮子扛镰钩。母亲摘的洋槐花,拿回家后,先用热水淖,然后滤净,摊开晾,留一些当时吃的,大都晒干装起来,到冬季再泡开食用。那时候,乡下很清贫,过日子不容易,加上青黄不接,因此,洋槐花成为一道救命菜,每年春天,人们总希望洋槐花能早些开。

时下,面对盛开的洋槐花,我看到的是一树深情。

确实,洋槐花虽也是花,但它不为给春天傅粉才绽放,不为让人们欣赏而开。在我眼里,洋槐花那一笑,其实是种疼痛的奉献、快乐的牺牲。

洋槐花开在暮春,那是写给春天的闭幕词,既含诗,又代跋,漫山遍野,香味悠远。一口槐花菜,我觉得,那真是品读不尽的诗味。

农家散文9:山恋

文/刘乙苏

生在山里农家,出门就是山,角角落落都是山的故事。就这样,我在山的故事里成长,穿行。对绿的偏爱,对山的恋情今生今世,直到永远。

记得才几岁大时,我就挎个小篮儿,跟着母亲去地里剜野菜,打猪草,捡麦穗儿,捋槐花儿。母亲用槐花儿拌玉米面做的散面团的香味,到现在还回味无穷呢!

年龄再大点儿,能跟上父亲,撵着姐姐哥哥们去离村五里多地的“黑山寨、乱柴沟”为俺家的毛驴割草了。深秋,齐腰深的白草、黄米草覆盖了整座整座的沟坡山梁,像一张深深浅浅的碧毯铺天盖地。大风劲吹,草儿左扑右摆,上下翻滚,犹如大海的波涛,一会儿凹陷,一会儿突兀,发出“收儿……收儿”的哨音。柿子熟了,连叶子也被染成了红色,三三两两点缀着绿草如茵的大山。离村太远,我们中午都不回家,就在地里弄些柴草,放上柿子、红薯、花生烧着吃,我们姐妹几个嚼得津津有味,吃得满嘴都是黑。父亲坐在一旁开心的样子,我们姐妹几个儿时的憨态全丢在了那座山里。

忘不了满山遍野的酸枣树,我第一天上学的书费和学费全是那些圆溜溜的小酸枣换来的;忘不了故乡最高的那座叫“云硇尖”的大山,大山背坡那一层层黝黑黝黑的泥土,因为那里有勤劳的房东大娘和我一老一少刨药材的身影,有我对大娘的深深思念;忘不了山坡上滚着的石头蛋,就是那些石头蛋卖了钱,为山里娃建起一座座希望的殿堂。山里人“靠山吃山”,山的馈赠孕养了一代又一代山里人。

能上班了,仍是云里、雾里、山上、树间、晨露、潮汐、浓荫、晚霞。退休了也不消停,经营着上百亩果园,朝朝暮暮,山间林海,守候着变色的山体,经历着季节的更替。

多少个不眠之夜,为了绿的梦,为了山的情,我在勾画着从头到脚的版图,沉醉于山的尊容。组织起爱山的六户农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我们起早贪黑,就着凉水啃干粮,甩开膀子,挥洒着汗珠。直到将一个荒乱的山沟治理得井然有序,花果飘香。然而,有规模才会有效益,十三个树种,几十个品种,啥都有,小而全,效益甚微。四户农民纷纷退股,只留下我和另外一个承包头儿。我们不能撤伙,一是爱山,一是十几万元的外债总得有人去承担,去偿还。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们不甘心失败。只有从头做起,进行资源整合,开始第二次创业。

一晃十九年过去了,一个以核桃、板栗、大枣为主题的山地果园已经形成。这辈子我为山所付出的心血,付出的努力,付出的艰辛、汗水以及在成功与失败中所承受的过程,真的是刻骨铭心。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九年?可我无悔,山毕竟给过我太多太多的恩赐,它早已注入我的生命,融入我的生活。

拖着疲惫的双腿,抬不起累弯的臂腕。多少亲朋好友都劝我将山放弃,到城里享享清闲,可我不舍。我恋着那云雾缭绕的南山顶,无论阴晴还是雪雨,它都会用明朗的色彩或变幻的云层一点一点告诉你。恋着那十九年如一日精心呵护长大的果树,它们像我的孩子,娇嫩,多情,富于灵性。春的花,夏的叶,秋的果,它们将芬芳,将浓郁,将红红的笑脸,给了我心的抚慰和梦的灿烂。恋着那些冬天丑了、春天俊了、夏天美了、秋天醉了变幻莫测的群山。晨曦,天高气爽,碧澄的原野色调分明,一尘不染;白昼,气体的流动,山被罩上一层薄纱,羞怯的面孔时隐时现;傍晚,这天、这地、这山、这水、这人、这孤屋都近在咫尺,融为一体,全没了距离的感觉;夜深了,关了灯,透过毫无遮掩的玻璃窗,月伴床前,星在窥视,山和树都仿佛进了屋子,虫在抢着催眠,我就睡在天地之间。那种心的宁静,轻轻摇晃着甜甜的梦,梦中坐起,眼前一片世外桃源。

你想看书,这是绝好的地方;你要唱歌,田野万物为你鼓掌;刚学过的英语会话,你就在那儿装腔作势地练吧,把山和树都当成外国佬,你可以尽情地在那儿叽哩哇啦,说错了也没人笑话。我在独享山的快乐,细细体味山的奥妙。这是一种幸福,在绿的海洋里,有大自然为我点赞。

农家散文10:母亲的谎言

文/向远军

母亲出身农家,是长女,小学没毕业便担负起生活重担。在那个凭粮票供给物品的年代,母亲跟着外公外婆吃尽了苦。母亲具有中国农民共有的品质,勤劳,善良,朴实,奉献,正直,这些品质已经成了她的本性。

母亲一生中也说了许多谎话,但这些美丽的谎言总是让我在感动中幸福。

读师范的时候,我的生活开销明显增加了,这让本很拮据的家庭不堪重负。母亲有空便出去卖工,帮别人锄草、打药、施肥,以挣得每天15元钱。我每次放假回家,都会让母亲感到压力。但她从来就不曾苛刻过,总是大方地从箱子最底层的包裹里抓出大把的零钞数给我,并再三嘱咐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要吃饱,鱼呀、肉呀也要舍得吃,不能刻薄了自己。有一次冷空气突袭,正当我冻得直哆嗦的时候,母亲竟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她给我送来了御寒衣物。她说自己是坐车来的,但她满脸的疲惫和额上的细细的汗珠让我有所怀疑。临走时,我再三叮嘱她搭车回去,她故作惊讶地说:“你是瞎操心,我不坐车怎么回去呢?”然而,后来放假回家,我终于还是打听到她那次硬是骑着自行车来去,就为了节省两块多钱的车费!她总是对自己那么苛刻!

工作后,我终于可以为父母分忧了。我的工资虽低,但因继承了母亲勤俭节约的好习惯,每月总还有结余。于是,我想尽尽自己的孝心,回报母亲的恩情。每个月工资发下后,我必定要给母亲一些零花钱,让她有空打打牌,买些合身的新衣服,平时吃点荤菜改善改善伙食。母亲这时候总是幸福地绽笑,很满足地说:“终于熬出头了,今后有好日子过了!我今后呀,天天剁点肉吃!”每次我回去询问她的时候,她都说钱花了,日子过得很好。听了后,我心里挺高兴的。后来,我调到城区工作,看中了一套房,却因攒的钱不够而一筹莫展。母亲知道后,竟然给我送来三万多块钱,解了我燃眉之急。我惊讶地问母亲哪来这么多钱。她这回终于说了大实话:“家里种的棉花卖的钱除开开支总还有结余,我和你父亲在家里也用不着什么钱,吃的喝的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你给我的钱,都没用,为你攒着,就知道你会有急用!”我听了,喉咙似被什么梗塞了,眼里也热乎乎的。

这就是我的母亲,心里永远装着自己的儿女,却从来不肯给自己留下一寸空间!她的谎言里,流淌着源源不绝的爱呀!

农家散文11:泪光中的母亲和祖母(三)

文/马畏安

养猪是农家一项重要的副业。我家的这项副业,是母亲一人承担的。每到春天,打听到哪个村有母猪下崽了,便到那里去买小猪。因为小猪要刚刚断奶才能买,所以叫“抱奶猪”。

我家“抱奶猪”,是父亲的事:父亲懂得挑选奶猪的诀窍。要从一窝奶猪中挑出最好的,得特别注意两点,一是要看奶猪的吃相:吃母猪的奶或者见了别的食物,就没命地往前冲、挤,甚至从别的小猪背上踩过去抢着吃,这种奶猪就好,容易长膘。二是要看猪的骨架子,腿长腰身长的奶猪好,长得快,长得大。

奶猪抱回家,就都由母亲照料了。刚离开母猪到一个新环境的奶猪,不是乱钻乱窜,就是躲到哪个旮旯不出来。这就要用绳子系住,拴在桌子腿上,或者在山坡草地上钉一根木桩,拴在木桩上。等小猪长大了一些,能认识家了,才解掉绳子,早上喂它一顿,便赶到外面的草地上、山坡上、稻场边去觅食。

中午时分,猪觉得饿了,有时会回家来要吃的,可以喂一点饲料,下午再外出去觅食;天一擦黑,猪就回家,这时才着实喂一顿饱。

猪的饲料,都是母亲准备,除了每天的泔水,还有各种粗的或细的谷糠、碎米,在大铁锅里煮熟,储存在大木桶里。喂猪的时候,兜一瓢饲料,再舀一瓢泔水,倒在石质的猪槽里,猪就吭哧吭哧大口地吃。

我最不能忘怀的,是年底卖猪时的情景。

一头猪养了一年,毛重怎么也有一百多斤,可以卖了,家里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但就母亲自己来说,她落不下一分钱。

我家的猪,都是卖给一个很熟悉的屠户。每年年底,他都会到家里来,同父亲讲好价钱之后,约定日子来牵猪。

屠户来牵猪,一般都在傍晚,这时猪也回家了。母亲给猪喂些它爱吃的饲料,仿佛是最后一次招待,要送它上路了。这次喂猪同平常很不一样。平常的日子,猪要吃,就摇着尾巴围着母亲转,不时低声哼哼,好像告诉母亲,它饿了。母亲忙着做饭、烧火,不理它,它要么用长嘴拱拱母亲的鞋,要么用肚子往母亲腿上蹭,都表示它要吃。母亲忙这忙那,嫌它碍事,有时拍他一巴掌,有时用脚拨它一下,它叫唤一声、躲开一点。过一会儿,又到母亲身边蹭,哼哼地低声叫唤。

可喂猪“上路”的这次,母亲总是在旁边看着它吃,一会儿往槽里添点泔水,一会儿加一瓢熟饲料,或者往槽里撒一把细糠。

等猪吃饱了,屠户便拿一根粗麻绳,套在猪胳肢窝上,打一个越扽越紧的活结,要把猪牵走了。

屠户拽绳子,猪挣扎着不肯走,嗷嗷地叫唤,等拽出了大门,猪叫得越发厉害。

好像是最后诀别的时刻到了。母亲便“嗻儿——嗻儿啊”地唤猪。也许在母亲看来,猪的肉身是卖了,要被牵走了,但猪的精气,猪在我家相傍一年的情分,是不能卖掉、也是卖不掉的,一定要召唤回来,永久留在家里。

猪听见母亲“嗻儿——嗻儿啊”熟悉的唤声,便发疯似地冲着吼着往回跑,屠户只得使出浑身力气拽着走,猪的四蹄硬是死死地撑在地上不动,最后几乎是被拖着走了,地上划出四条明显的印痕。

猪还是一路尖叫,到了水塘岸上,还叫;到了田埂上,还叫;只是越走越远,叫唤声也越来越小,等绕过了小山坡,叫声才逐渐消失,听不见了。

猪被牵走了,母亲坐在家里,一声不响。天黑了,母亲才默默地做晚饭;吃完晚饭,母亲又默默地收拾碗筷;然后默默地拾掇拾掇,洗一洗;最后,默默地上床睡觉了——比平时要早得多。

按惯例,屠户牵走猪的第二天一早,就杀了卖肉,父亲也按惯例在那天早晨去肉铺,拿回一些猪内脏、猪血,以及两三斤猪肉。晚上,全家可以犒劳一下自己,多做几个菜和汤。可就在这一天,这顿晚饭,对这些菜和汤,母亲是从来不吃的,连尝都不尝,一口汤也不喝。

农家散文12:过年

文/油画家潘雁飞

故乡的年味,伴随着农家“杀年猪”的嗷嗷叫声,在喝“腊八粥”的热气香甜中,在“送灶神”的虔诚祝福中,在办“过年货”的急促奔忙中,愈来愈浓。

“细娃儿盼过年,大人们盼种田”,这是父母在过年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对于那时的我们,过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好穿的……

黄历一翻到腊月的页面,心里美滋滋的我们,就开始盼啊,盼啊,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我们这些小娃娃还热恋着被窝,父母就翻身下了床,准备忙着过年及屋里屋外的事情。

“三十须一早,房前屋后要打扫”。父母念叨着,拿起扫帚,对故乡老屋首先来个彻头彻尾的大扫除,水泥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有堆放在老屋房间的农具什物,也被整饬得有条有序,码放舒适。

当然,大年三十前几天,父亲为了辞旧迎新,还要搭楼梯上房盖瓦,将损坏的瓦片换掉,翻修一新;举起竹叶绑成的条扫,用旧衣服和围裙裹住头脸,清除老屋瓦檐下平时打扫不到的蜘蛛网和灰尘,俗称“打阳尘”;拿起锄头梳理檐沟,使下雨天,哗哗落下的雨水,能顺利通过,不拥堵。

早上一过,乡村过年的气氛,和我们盼望已久的年夜饭,就开始在农家屋顶冒出的袅袅炊烟中拉开了帷幕。

一生勤劳的母亲,也腰系围裙,在灶屋忙前跑后,生火煮饭。她麻利地做着年夜饭,又是炖大锅猪肉,又是鸡蛋伴面粉和肉块在另一口锅里炸滑肉,又是咚咚咚地奔向面板切蔬菜,切米豆腐,切猪肉……大铁锅内,白萝卜块与酱色海带,半遮半掩,层层叠叠地压着一半猪头、猪圆尾、猪腊肉等等,在煮沸的山泉水里翻腾着热浪,香气四溢。在我们那儿,过年炖肉,须炖猪头和猪圆尾,预示着一年到头,有头有尾,来年丰收。

屋外,隐隐约约,有鞭炮炸响的声音。紧接着,挨家挨户都放起了鞭炮,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年辛苦到头,父亲也到院坝放了鞭炮。三颗震耳欲聋的大火炮脆响之后,紧接着,父亲又放起小火炮。院坝里,一颗颗被引线串起的小鞭炮,在点燃后迅速腾空而起,随火光四处跳跃着,地面上到处是爆飞的碎纸屑。

母亲已煮好年夜饭,她方方正正切一大块猪肉,装进盘子。父亲带上它,带上香纸,吆喝我们兄弟姊妹,浩浩荡荡,随他跪到死去的爷爷奶奶等祖辈坟前敬香烧纸。过年了,父亲说,那些逝去的亲人也该让他们过个幸福年。到了坟前,父亲放好“刀头”,插上香,烧了纸,四揖四头,口中念念有词,那大意是祈求先辈们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然后,让我们也轮流跪下,说一些吉利的话。这样,才能回家,大家坐到摆满美味佳肴的餐桌旁,吃一年到头最丰盛的午餐。

席桌上,父亲自然是要喝酒的,母亲也拿起酒杯喝几口。我们只顾夹菜和往嘴里刨饭,吃得满嘴流油。等一家人酒足饭饱放下碗筷后,我们这些小孩子开始嚷着让父母换穿新衣裤、新鞋子,跑去外面呼朋引伴,到邻居家相互窜门。或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跳房”、“踢毽子”、“打国”、“丢手帕”,等等。玩累了,就爬到桌旁,小手拄下巴,看大人们四个人一起玩打牌“升级”。那时,大家都穷,没赌博的概念,输了的就撕一根根废纸条,自己贴到脸上;输一次,贴一根,俗称“粑胡子”,直到有输家小丑般地贴得满脸都是“胡子”。随后,赢家用火柴点着,在别人的捧腹大笑声中,让输家出尽洋相。

父亲总是忙碌。吃了年饭,他便从柴屋抱来年前在自家柴山砍挖的大树疙篼,架在火儿坑上,划亮火柴,点燃压到树疙篼下面的干楂叶(即干树叶)、干齐股草(即干稻草)等引火柴草。不一会儿,熊熊烈火从火儿坑里窜出,哔啵炸响,引燃上面的树疙篼,将火儿坑照得通红。

等火儿坑的柴火烧得更加明亮时,父亲就提来水里盛满海带和猪脚蹄的铁罐子(我们那儿叫顶罐),挂到火儿坑上空的铁钩里,吊起罐子炖猪脚。

除夕的火,元宵的灯。到了晚上,父母点燃煤油灯,我们一家人开始围坐在火儿坑旁,一边闻着罐子里炖猪脚和海带的油香味,一边掐剥着父母端来的、放到筛子平时舍不得吃的瓜米(即南瓜籽)向司葵(即向日葵)黑桃等,还一边听父母唠唠叨叨向我们讲述一年的奋斗史,及家长里短。

除夕夜,昏黄的煤油灯光,火儿坑树疙篼“哔哔啵啵”窜出的火苗,红红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温暖着每个人的心,仿佛在向我们全家送达喜庆和祝福。红彤彤的火苗红彤彤的脸,红彤彤的日子红彤彤的年。这样,一直守岁到半夜过后,瞌睡迷迷地听父亲放了鞭炮,烧完子时香,才允许我们这些小屁孩儿爬上床睡觉。

后来全村通电,家里买了台黑白电视机,能收看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那已是后来我外出读书的事情了。

通电后,我们村社有富裕人家买了第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离我家不远。放学回家,听母亲说,她也跑去看稀奇,挤了满满的一屋子人,这让那户有钱人家骄傲和自豪了好一阵子,逢人便夸自己有能耐。去得久了,人多得挤不下,别人不悦。母亲便没有再去,对正要到镇上赶集的父亲说,咱家也买一台吧。

自从我家有了电视机,周围邻里窜门的亦多了起来,看上几个小时的电视还不想走开。自从我家有了电视机,过年守岁的时候,家里又多了个守岁的节目,能在家中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父母依然早早地起了床,母亲在灶前忙着合(煮)汤圆。迷信的父亲则扯大嗓门,在院子叫嚷什么“人熊老虎猪八戒”,什么“搭(摔)死鬼饿死鬼吊死鬼淹死鬼”,“不记不记,百事大吉”等等。父亲也要我们起床这样吼,说这是“防快”,意即一年四季平平安安,说错的话,做错的事,都不会被天老爷计较和“勾布子(即打勾索命)”。父亲还说,初一是不能动土的,不能乱说不吉利的话,不能乱做不吉利的事,初一就象征着这一年的运气,所以一切应安份守己为好。

吃了汤圆,我们随大人继续相互窜门玩耍,继续到死去的亲人坟前点香烧纸放鞭炮,继续弄好吃的,继续听大人们摆谈农门阵,讲他们怎么也讲不完的那些“陈芝麻,烂豆子”的故事……

过了初一,我们又随大人走亲戚,挂着包,亦或背上背篼,每家每户大概三把面、一瓶或两瓶白酒。我最爱去的地方,莫过于去到相隔二十多里路程,达川区虎让乡街道旁桥沟村的外婆家。

外婆一家家境殷实,膝下两个舅舅聪明能干,分家后把各自的家庭经营得头头是道,他们孝敬外公外婆,两兄弟两夫妻两妯娌从没红着脸说话,这让周围的人津津乐道,羡慕不已。

母亲是两个舅舅唯一健在的亲姐妹,上有哥,下有弟。去外婆家,两个舅舅都会打发压岁钱,玩两天就回家。返回须经过一条小河沟,跨过一座小桥。小河沟,昔日溪水潺潺,奔流不息。经过小桥时,我常常见到清澈透明的溪水里,鱼群穿梭,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稍大些的我,就挽起袖子和裤管,不顾父母的阻拦,下到溪水中摸起鱼来,每次都能摸到几条,甚至十几条半斤多、几寸长的大鱼。

在故乡过年,初一到十五,都是走亲戚窜门的日子。家里也会来颇多亲戚,大家把酒言欢,相互问候与祝福,诉说丰年。有时村里还有锣鼓队,一帮人马“耍狮子”,送祝福。那纯朴的民风,让我至今难忘,回味悠长。

十五元宵节一过,这个年亦算结束了。春暖花开,春耕播种,大人们继续忙碌他们一辈子都忙不完的农活。我们这些小娃娃,则又开始扳起指头,掐算来年穿的新衣服,吃的大块肉,玩的穷开心……

农家散文13:杏花三月俏农家

文/陈树庆

步行上班途中,路过小区花园,一股清香迎面扑来,抬眼寻去,才发现小区花园里的杏树开花了,朵朵杏花雪花般洁白、温润。几枝待开的花蕾露出绒绒的粉色,不禁让人想起“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情境。看到这样一树的春色、满眼的妖娆,不觉脚步慢了下来。

望着满树迎风绽放的杏花,粉白的花瓣裹着金黄的花蕊,闻着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清香。每每看到这杏花春意闹枝的美丽情景,我常常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株老杏树。

在早年的记忆中,乡下农家小院、房前屋后常见杏树踪影。每到春天,杏花开得灿烂缤纷,或伫立于院落之中,或疏枝于墙头之上,不免让人停步注目,顾盼流连,房前房后弥漫着杏花香气,给幽静的农家小院带来一抹春色。老家院子里的那株老杏树,已不知活了几多年月,屈曲盘旋、瘦骨嶙峋黑褐色的树干,似乎向人们讲述着世事的沧桑和北方寒冷的料峭。但是,春风稍一吹拂,一场潇潇春雨的浇洒,它那枯干的枝条又渐渐变得润泽柔软,并且悄悄缀满了红高梁米粒大的暗红色花苞。花开仿佛是一夜间的事,早上一觉醒来,推开房门,花蕾齐绽,枝枝杏花,在微风中摇曳,白而不惨,红而不炽,院子里弥漫起浓浓的清香。

站在树下赏杏花别有一番情趣,一簇橘红色的蕊,粉红色的五叶瓣,简简单单,自自然然,便勾勒出一种美,说不上惊心动魄,却也意味深长。细瞧已开的花朵,被春风轻点后衔露凝玉;待开的,孕香含苞;现蕾的,斑红点透;分明是融汇了梨花的白和桃花的红。树上不仅有花,还有飞扬的小生灵,闻香而来的小蜜蜂正忙着采蜜,颤动着翅膀在花蕊上飞上落下。刚刚萌出的翠绿小杏叶,让你心情会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不知不觉的,弯下一枝放于鼻端轻轻吸吮,便会察觉一缕清芬冉冉上升,略一品尝是杏仁的味道,绚烂的杏花在春光里开始对你微笑起来。瞅着那满树密密麻麻的杏花,听着蜜蜂嗡嗡地歌唱,用劲嗅着花蕊的馨香,真是“杏花树上春客飞,农家小园添生机”。

晴日看杏花是美的,春雨中赏杏花却又是别有一番情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清晨,隐约听到窗外春雨声,总会让人想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意境。起身到窗前观望,三月的春雨,已经给天空罩上一层透明的纱,到处烟雨蒙蒙。看着春雨从天上轻柔地飘下,再看枝枝杏花已被春雨洗得不着纤尘,似有若无给杏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杏花像欢愉的美人沐浴在雨的爱河里,敞开胸襟承迎这上天之浩泽,“杏花春雨”便成了优美景色的描绘。唐代戴叔伦的“燕子不归春争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宋代欧阳修的“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等诗句,将艳美的杏花融入绵绵的春雨之中,可见观赏春雨杏花的美景,别有一番韵致。

杏花先于叶而绽放,开得早,也落得早,盛时短暂。春风轻轻一吹,便一瓣瓣地飘落,恰似冬天的雪花,落在庭院地上、瓦房顶上、院墙上。拿起扫帚,轻轻的把数不清的片片杏花扫起,堆在杏树根下,慢慢干枯腐烂,杏花素素的香味伴着泥土的味道化为春泥。杏花飘落后,枝丫上挤出青青的小杏,小杏在绿叶的相伴下,越长越大,有时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摘几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嚼,酸酸地,还有点苦味。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口留余味,涎水暗流。

长大后,离开故土走进城市,很少有机会欣赏农家小院的杏花了。几年前回去,家中的老屋翻建成瓦房,院子里的杏树不见了,父亲说,杏树太老了,已经不开花结果了。回到城市里,住在高楼大厦里,仍然常常做着乡村的梦,总梦见那株杏树,满树的杏花灿烂的开放,开得散漫、疏放、戚然。

农家散文14:农家的驴子

文/李丁卓

风吹过麦田,暖着路人的脸。春日短暂,不消几日,麦浪便会由绿转黄,在夏季的东南风中发出干爽的金属之声。现在是已经机械化了,无需我们再钻入其中,受割麦之苦。“抢夏”是最劳累的季节,要抢在风雨来临之前,把小麦收割、打场、入库为安,否则,那长在地里的麦子就还是老天爷的。他一转念,一场风、一场雨,都可能把小麦打落在土地里,让你白白地耗尽半年的心血。同时,也还要抢种,抢着节气,抢着墒情,把土地翻转、平整,再耘平、播种,把每一寸土地都摆弄得细腻、匀实,真所谓“精耕细作”。日夜接连地忙起来,吃饭和睡觉都得遵从农活的节奏,连十多岁的孩子也不得清闲,天色微明的时候就给叫起来,坐上驴车,在星辉和朝阳中睡眼惺忪的下地。

所幸,我们并不孤独,还有这些驴马朋友和我们并肩作战。马是高贵的朋友,被驯化之初驰骋于沙场,只是后来入了民间,才做些拉车犁地的活儿。牛的品性温顺,又吃苦耐劳,颇得许多诗人的颂扬。只有驴,虽被称为有户籍的马,却并无马的“高大上”,也无牛的贴心和放心。它有些自私和狡猾,倘若有许多牲口并槽吃料,驴往往会把嘴伸到牛槽里偷吃,拉车在路上的时候,拉着农具除草的时候,它都会突然伸嘴叼一口豆叶,恨得人用缰绳抽它的嘴,谁让它的嘴巴那么长呢,我们只好给它长长的嘴巴戴上笼头,让它吃不到。

我觉得驴是有性格的,简直是个性鲜明。娘把驴从街上牵回家的时候,必须一边走,一边在身后不停地用缰绳头甩打驴嘴,否则,我家的驴就会赶上前咬娘的衣角。他——原谅我用这个“他”吧,在写到我家活物的时候,我总习惯这么用,不是错别字,是刻意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一刻不停地动坏心眼呢。远远地看见一只母驴,他就“啊啊啊”地大叫,突然奔跑,车上的人猝不及防,一律后仰,你越是扯紧缰绳,他越是奔跑不已。或者是在去田间耕作的时候,在十字路口的拐弯处,他突然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就是故意的,刚才还在慢慢地走,谁也不提防的时候,一低头就奔跑。有时候过土沟,就把我给颠下来了。我坐车困的时候就睡觉,常给颠下来,跟不上驴的脚步。

他是个贪吃的家伙,饿的时候便不计草料粗细,也不管有多少沙土石子儿,丰腴肥厚的大嘴唇吧唧吧唧把干草都裹到嘴巴里去。驴的大门牙像宽阔的案板,周边的牙齿像石磨,几筛子草不一刻就吃完了。吃完了他就用蹄子蹈击地面和木桩。爹就喊我:“丁卓,你没听见驴蹈槽?给他筛草去!”如果我不去呢,他就瞪着眼睛啃木桩。倘若拴在树上,他就啃光树皮。我还没有去,他就把他突兀的屁股转到院子里来,如果给娘看见了,娘就喊:“有人给驴添草呗,你们不吃饭也不让驴吃啊?”

驴总是把屁股调到院子里来,随地大小便,爹就在驴棚入口处加了道杠子挡住他。从此,再缺了草料,他把地面用蹄子蹈得山响而木桩又啃得光滑无味道的时候,他就引颈长啸。“啸”?你觉得用词别扭吧,我也觉得别扭。“萧萧斑马鸣”,用来写马可以,驴的那个叫,哎呀,真是洪亮高亢、气壮山河、惊天地泣鬼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扰攘有多扰攘。多年之后,这叫声吓哭过我的儿子,他哭着对我说:“爸爸,爸爸,驴哭哩!”儿子小,还不知道,驴笑,也是那么个动静。

可是,等他吃得差不多饱的时候,他就挑肥拣瘦,肥厚的大嘴唇是那么灵巧,把豆子都咂到嘴里,其它的都给拱到驴槽外面去,把娘恨得咬牙道:“不知哪天把你给剥剥吃喽。”然而,到底是没有吃他,而且,还是好草好料地喂他。

驴子虽然顽劣低贱些,却胃口好,食材广,生命泼辣好养活,更难得的是倔强不服输。深耕犁地的时候,无论配马、配牛,或者骡子,他都不显怂,而且逞能。在地头树荫下休息的时候,马蝇围着他枷下新磨破的血肉转。新伤旧疤,日夜地磨下去,脖子后戴枷的地方就磨掉了毛,结成了茧。歇着的时候显示出疲惫来,累得垂下了驴尾,眼睛也眯小了,可是,一下地,又似蛟龙一般,还是一副逞强的样子。

自己拉车,如果载轻,他就轻狂,猛的跑起来,从外侧超车,连带一路狂笑。超载的时候,就把四只蹄子像柱子一样挺立。爹干活是个急性子,一装车就恨不得把整块地都搬走,眼见双轮车把驴的腰压塌下去,还是不愿意罢休。拉载过重,驴再也无法轻狂,开始几步,走路都摇晃。天近暮晚,又见乌云从西北掩杀过来,风吹起地面上的杂草枯叶,卷起土沙,刮眯了驴眼,让人眼也睁不开,听见周边地里的邻居们喊,“快点走啊,雨过来了!”“雨笑哩,快走吧。”不一刻,便天地变色风云骤,耳轮中听得那骤雨由远及近,先是如春蚕夜食,细碎琐屑,后如骑兵夜行,衔枚疾走,刷啦有声,转瞬间便杀到眼前,砸在树叶和庄稼上,啪啦啦地响。

雨点带着土腥味砸下来,地面初起斑驳的点湿,随之成片,渐渐浸湿,低洼处积满了水。爹只管在车上用力抽打急赶着回家,根本不顾驴的死活。驴收拢耳朵,夹紧尾巴,蹬开四蹄,奋力前行,却在坑洼不平处失足摔倒在地。

天色漆黑,暴雨如织,一车载重,四周寻觅,只听见风雨声,没有人畜音,哪还有个帮手呢!爹在车上站起身来,绷紧双腿,怒瞪两眼,左手拉紧缰绳,右手扬起鞭子,啪!一道闪电!啪!又一道闪电!啪啪啪!闪电裹挟着暴雨抽打在驴子的身上。

我家的驴一仰脖子,直挺上身,踢溅起身下的泥水。没有起来。他怒目圆睁,尖耸双耳,再一次仰脖怒挣,后腿用力,抬起屁股,用两只前膝跪地,低吭一声,在一道道闪电里站立了起来,在风雨交加的暮晚倔强地站了起来。那一刹那,驴子平日里的俏皮顽劣都被他绝地里的决然气概抵消了。

可是,我不记得驴子最后的下场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驴子渐渐在农村里消失了,所幸,我还记得驴子的骨气。驴子有驴子的倔强和固执,他曾经因为许多驴脾气被拴在树上被长鞭抽打,血痕无数,有时候被打得流泪。然而,过后,一如故我。这就像许多农家出来到外面闯世界的孩子一般,有许多自己不想被改变的性情,却在无数次的鞭打、辱骂和挫折中,渐至成熟和世故,也改变了许多毛驴脾气和毛病,却从未真正丢掉过他们的毛驴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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