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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家文章1:亲家
文/云松山水
亲家带孙子,不但带得听话且安全。本来亲家是刚刚退休的医生,医院返聘回去几大千的工资。亲家拒绝了,理由帮儿子带仔。
我这当外婆的经常去看外孙。看着亲家哄着孙子还要煮饭,猴急猴急的。我急忙抱过外孙逗他玩。外孙看到我来了扑到我身边要抱。 我一个月都会看小外孙7,8次,也许我这外婆新鲜,或许会逗他高兴。反正是每次来外孙喜欢我和着他玩“扯皮”,他都玩得依依呀呀乐呵呵的。亲家刚带孙子那会儿,瞧上去像上班的医生样子,穿着整齐,气色优雅,每件事按教科书的要求带孙子。她自从带上孙子三年,我瞧她现在脸色憔悴,熊猫眼,头发都白了一半了,穿着随意许多。妈呀!带孩子催人老啊。
人说带孩子辛苦,的确很要心机精力和耐力。有个同事两公婆带孙子,一个抱着手疼,一个背得腰伤,一起去医院理疗。同事说,哎!现在小孩特别难喂饭吃。吃碗饭不知要多长时间,肚子饿也一样,不肯马上吃饱。同事耐烦不住给孙子吃辣椒,他嘴巴一椒,脸情怪怪,马上又乖乖吃饭了。这虽然是个笨蛋方法,但是还管用。我在笑同事心够狠的,同事讲不然怎么办。
我来碰上外孙吃饭,该我接手哄他,他要玩着乒乓球吃,丢下饭不理,玩一下才吃一口,慢呑呑的。他看着***妈吹风筒吹头发,就不肯吃饭嚷着要玩吹风筒。我拿吹风筒给他玩才吃了一口饭,嘿嘿!又不吃了,外孙要把吹风筒插上电插座才肯吃饭。玩着有电的风筒,那怎么使的。我只好拿个没带电的插座,插进风筒给他玩,这样方肯吃饭,而且小外孙模仿妈妈吹头发的动作在吹头,这样才呑咽饭。玩着玩着,又想换着什么花样玩。我掏出手机给他玩,外孙仔装着打电话的样子,喂……!接着乱按着键,变着纯粹像大人的样子。我喂他吃饭他又不肯了。我把我手机翻出他的照片给他瞧!他拍手笑了,我趁机喂饭,一口,二口……他玩着手机又玩腻了。他小手指指着电视机要开电视,为哄孩子吃饭,从来不开电视给他看的又开了。“小熊猫”儿童节目看着他乐了,饭得一口口往他嘴送,而且手脚没一刻静得下来……嗳!孩子吃饭难怪同事喂辣椒!我带外孙又不是天天去,在难带孩子就是挺过这一会。亲家不同面对的是时时刻刻,她不像许多人一样染发,所以操劳头发一茬茬地白去。
再说亲家带孩子有着独特带法和过去带儿子一样,几岁前的孩子尽量少出门,说外面空气不好。孩子在外玩惯心会散,以后读书不专心。穿的衣服都多点,一天洗几次澡,一怕感冒二讲卫生……说我这样带不行,要像她才对。我看着她精致的做法,井井有条,像护理病人一样细心,孩子整得严严实实的。反正我眼不看,心不烦,她的孙子由她任性。外孙的一歺饭吃下来,大人不知道要费多少精力。
我对亲家说,现在孩子宝贵,政策上允许生二胎 。过些时候再生一个。亲家马上说,不用啦不用啦!一个就行了。我故意这么说,探探她心思,从她口吻得知一个小孩带着她够呛 。 亲家是医生, 带出儿子就不一样,一个大学本科,一个研究生。她这“封闭式”教育两个儿子都内向的性格。以后叫她多带一个孩子,看她害怕的样子,我心里真好笑。
现在保姆带孩子几千块一个月,可想而知这事好费劲的。我很佩服亲家几年挺得下来。按她的方法带孙子。
我外孙不给出门去,看来也不是办法。这下刚吃完饭又闹着出门要到公园溜一圈才舒服。不但这一次,几个月来几乎天天如此,不去外头一趟就跟我吵,跟亲家闹。我带孩子不一样,我耐不住是带外孙出门玩的人。亲家要求归要求,有她事忙的时候。孩子老被关着家里,容易与社会脱勾,不与人交往容易孤独。所以,我不管亲家方法怎样。我有我的方法和我性格一样的犟性,每隔一段时间我带着外孙出门去玩。亲家想说也不敢说由我“自由”的。我带孩子去公园玩就是我的“杰作”。孩子这一玩不用猜,他定会觉得外围环境新鲜好奇,孩子的心情轻情愉快许多。
亲家在县城当医生退休,我在市里长大想法做法不同。但带好呵护孩子同是一个目标。老妈子说,我过去不讲究带孩子怎么带就怎么带,没那么多清规戒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只不过亲家的方式觉得与常人有许多不同,过于拘泥刻板罢了……
我带外孙公园回来要走了,他嚷着要跟去,我只好不走待他玩着乒乓球精力分散时,悄悄走了。
亲家文章2:亲家之交淡如水
文/林特特
一次旅游,李佳的父母和公婆彻底闹翻。
其实,一起旅游还是李佳爸爸提议的,但最后,撂下狠话的也是他。“我这辈子和你公婆哪怕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想要了!”
李佳愕然,只庆幸老公不在场。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公公正对着老公说着类似的话。
冲突在旅游之初就现出端倪。
那一日,旅行社安排游客们在茶园欣赏茶艺。李佳见大家对杯中茶赞不绝口,便买了两盒。“又乱花钱!”婆婆怪道,“佳佳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过日子。”
李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她见父母的脸色都变了,赶紧拿话岔开。
出茶园,关于自由活动是去夜市还是去某景点,李佳与老公意见不统一。婆婆再发表感慨:“佳佳什么都好,就是固执。”
这下,李佳妈忍不住了:“呵,都怪我,我家女儿是惯着养的。”
场面有点儿尴尬。
最终决定去夜市,李佳老公习惯性地一招手——打车而不是坐公交车。婆婆又抱怨:“他们俩,一个不会过,两个也不会过!”李佳妈笑:“所以,他们才能过到一起去!”
李佳和老公对视一眼:火药味真浓。
这是女人之间的较量,没想到,很快,两个爸爸也开战了。
那是旅游第二天,下馆子。
公公拿着肉夹馍,先吃一层馍,再吃一层肉,而后啃掉另一层馍,最后点评:“这有什么好吃?”
“北方人就爱在主食上玩花样,饺子、面条、馅饼、馍……”李佳爸津津有味。
“我们南方人就爱在菜上动脑筋。”公公话锋一转,“是不是北方没什么菜吃,所以才在主食上做文章?”
南北之争,拉开序幕。
两个爸爸绵里藏针地从南北方人的智力到人品再到饮食和生活习惯讨论个遍,“我们南方”“我们北方”你来我往,声音大到四周的食客都纷纷往这桌看。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自家的宝贝别人不能说、“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戏码不断上演,李佳妈的洁癖、婆婆的小气、李佳爸的掉书袋、公公的公务员优越感,统统被放大为亲家之间的嫌隙。倒数第二天,在乾陵,空旷的大道上,李佳一家和老公一家,始终保持着50米的距离。当父母的都在和自己的孩子叽咕,叽咕的内容类似——说亲家的不是。
“你爸妈真难伺候!”“你爸妈才是!”最后一夜,李佳和老公吵起来。李佳哭了,老公也没睡好。第二天对着两人红肿的眼,婆婆妈妈各护各的娃,各揭对方孩子的短,终于不欢而散。
经此一役,李佳精疲力尽。她曾和老公憧憬,有朝一日,买一栋别墅,院子里再添置些健身器材,将双方父母都接来,让他们打牌、带孙子、做运动、晒太阳……现在,她想到4位老人在一起就头皮发麻——何必?何苦?他们性格、习惯、风俗皆不同,他们只是亲家,永远成不了亲人,维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对他们、对子女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假归来,上班。
办公室里,产假休完的小沈逢人就送红鸡蛋。李佳绕小沈转了一圈,啧啧夸赞恢复得好。
小沈呵呵笑又眨眨眼:产后恢复的秘诀在于,让婆婆和妈妈一起帮你带孩子。
李佳“呃”了一声,似有所悟。想起噩梦般的旅行,她摇摇头:“算了,怕了。”
亲家文章3:两亲家
文/霍寿喜
我家和对门差不多同时开始装修。我每次来看新房时,总能看到对门有一位大爷在现场“监督”装修,听老人的口气,房子是给孩子结婚准备的,但孩子工作忙,而自己正好赋闲在家,装修的事当然要多操点心了。偶尔,也能看到一对青年男女,在装修工地指指点点,大概他们就是大爷的孩子吧。
还别说,老人对装修并非门外汉,他时常移步到我家,和我交流装修方面的感受。“家庭装修,重要的是实用,不要一味追求好看。”老人经常在我面前亮出他的“装修观”,我虽不太赞同,但也不好否定他,只好敷衍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装修进行到一个月,对门的“监工队伍”扩大了——大妈也经常上工地了。通过与大妈的两次对话,我感觉无论审美还是消费,她都比大爷更接近潮流。“装修嘛,当然要有点档次,否则直接搬进来就是了!”大妈的“装修观”,我是非常赞成的。详细察看我家的背景墙、酒柜、玄关、吊顶后,大妈得出结论:“你家比我家豪华多了!”我则开始打马虎眼:“你家装修得很简洁很实用,也是不错的。”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家木工板档次不高,不过都包在里面;马上要铺木地板了,这玩意儿直接露给人看,建议尽量买好一点的。”大妈点头称是。
几天后,对门两位老人为装修的事在争吵。大爷的声音听不清楚,大妈的声音则很尖:“你就知道省钱,就不想想咱们孩子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我想去劝,却感觉不合适——人家老两口争几句,你掺和什么?翌日,对门就开始安装木地板了,就是我介绍给大妈的那种高档次的免漆实木地板。我去参观时,大妈并不在场。大爷无奈地对我说:“小伙子,就你的那一句建议,我就在木地板方面多花了五千块钱。”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哎,大爷你和大妈不是一家人嘛!”大爷一个劲地摆手:“不是,不是……”
接下来我才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大爷和大妈只是亲家,并非老两口。早在购房前,两亲家就商定好了:男方(以大妈为代表)只负责买房子,女方(以大爷为代表)则承担装修的全部花费……
亲家文章4:亲家的退休生活
文/张学斌
亲家老两口退休后,一时生活有点不适应,觉得时间多了许多。老两口便合计着,趁自己身体还硬朗,把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在老家乡下盖起明二暗四的两层楼房。他们考虑:老屋基有前后空着的场地,整修后,屋前有院,房后有园。院前种些花草,园后种些蔬菜瓜果,退休生活就在这里度过,那该多快活自在啊!
老两口的计划实现了。前院有鲜花盛开,后园有硕果累累。瓜果蔬菜自己吃不完,他们商量着将丰收的喜悦与亲朋好友一起分享。老家离黄州四十多华里,骑摩托车往返还需一个多小时,可是农作物一时成熟了,他们不得不每天往返一次。后来,他们俩分季节往返居住,农忙时到乡下居住,开始劳作,农闲时到城里享受一下清静生活,有时错开住一小段时间,方便劳作耕种,给蔬菜瓜果施肥,浇水锄草。他们这般安排,还是挺辛苦的。儿子、儿媳、孙女眼看着老两口如此辛苦,心里难受极了,便劝他们:你们何必这么辛苦,在城里过舒适生活不好吗?你们看,城里许多老人到老年活动中心看看报,打打球,跳跳舞,多有趣呀!老两口微笑着对儿孙们说:你们不知道吧,老人们的晚年生活,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根据各自爱好选择,一样有乐趣。我们虽然辛苦一点,可心里很舒坦:既锻炼了身体,又喜得劳动成果,还可以将丰收的果实分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这样一举三得的事儿,多么划算啊!
说真的,我特别羡慕他们老两口,退休后生活得这么滋润,真是喜在眉头,笑在心头。我不禁为他们高兴而祝福:劳动光荣!
我们家吃了他们送来的许多东西。如:白萝卜、小白菜、豆类、南瓜、红薯、花生,还有又长又壮的甘蔗。还别说,亲家种的萝卜又白又胖,可好吃呢,这可是他们辛勤劳动的结果。
每逢丰收季节,各种农作物成熟了,老两口便让儿子儿媳每周末开自家小车去乡下一趟,将丰收的果实运回黄州,分给亲戚朋友们。儿孙们好奇地问,你们这么忙碌为什么呀?他们自信地回答:自个高兴,不如大家高兴。让亲朋好友一起品尝我们亲手劳动所获的果实,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丰收喜悦的快乐。每当这时,我们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园子里的蔬菜瓜果一茬接一茬地开花、挂果成长,无限的喜悦给老两口脸上增添了无尽的笑容,把美好的东西分享给别人,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别人,自己就会开心快乐。帮助别人,快乐自己,亲家老两口的退休生活充满了阳光,丰富多彩,幸福快乐。
亲家文章5:与外国准亲家见面
文/晓一
女儿长大了,谈上男朋友了,开始商量结婚的事了。一切似乎是很漫长的过程,到来时却又感觉很突然。
女儿婷婷11岁去新加坡,在那里上了小学、中学、初级学院(相当于我们的高中)、大学和研究生,两年前毕业后当上她酷爱的建筑设计师,算起来已在狮城待了16年。前不久女儿来电说,谈了两年的恋爱感觉挺好,最近男朋友的父母提出想与我和妻子见上一面,商量结婚的事。
一听这事,顿感一种莫名的恐惧,女儿竟要结婚了,我们真的老了;接着思忖见面要说什么。细想无非是孩子们结婚用的房子、举办婚礼的形式和时间等等事项。这些年来周围同学、朋友结婚的不少,参加的婚礼无数,基本的要求和规矩也都知道,麻烦的倒是另一件事,听女儿说,男朋友的父亲一句中文也说不了,男孩和他的妈妈中文说得也不好。如此两家在一起如何商量呢?我的英语是典型的“哑巴英语”,应付个职称考试还凑合,听说能力实在是烂得不行。在此关头也只好让妻子尤其是女儿来兼职做翻译了。想到这儿,自个儿又偷偷乐了好一会儿,这种见面也许还别有一番趣味呢!
为此我做了精心准备,买了一件今年颇为流行的暗花格子的短袖衬衣,配上新买的深红色休闲皮鞋和价格不菲的休闲裤,自我感觉时尚而又不失庄重。然后利用探亲假直飞到花园之国新加坡。一周后,我们约好在一家泰国餐馆见面。
餐馆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泰式风格的建筑,四周生长着各种叫不上名的鲜花和热带植物,殷勤的泰国服务生带我们来到大厅,走向一个木质的长条形餐桌前。怎么坐呢?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坐在长条桌的一端,妻子和女儿分别坐在我的两侧。我一看这阵势,嘿,倒是挺像两国进行外交谈判的架势。女儿说,为了让我能够尽早熟悉“地形”,以便占有心理优势,我们特意早到了半个小时。呵呵,丫头想的倒是挺周全。
不久,准亲家三人进来了。我急忙站起来,说了什么客气话都已忘记,但脸上肯定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男孩的父亲个子高大健壮,皮肤稍黑,颇有气派,这在新加坡还比较少见;其母亲恰好相反,个子小巧,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五十出头的人。
两家人在长桌的两端坐定。我是记者出身,找话题拉家常不算难事,难的是我的话说出后还要“绕个弯子”——还需要翻译。我像早就认识了一般随便聊起来:“工作忙吧?”听女儿说男孩的父亲是一家咖啡厂的负责人,话题就从做咖啡聊起来。每当我要问话时,要先看着男孩的爸爸,然后转过头对女儿把问题说出来,再看看男孩的爸爸,意思是:我在问你话哪!之后女儿再看着男孩的爸爸,把我的问话翻译给他。得知我曾是记者,他也问我:“这个工作挺辛苦吧?”问这话时他和我一样,也是先看看我,再对着女儿把话说出来,女儿随即再翻译给我。这其中的翻译工作,妻子和男孩的妈妈有时也客串一下,但主要还是女儿完成的。
近3个小时不觉间飞逝而过,该说的该定的事都说了都定了。这些事要在国内,最多一个小时就搞定,但在这种特殊环境下,效率就低了很多。
虽然如此,我倒还挺享受这个独特的见面过程,我们周围各种造型奇特的蜡烛闪烁着柔和的光,桌上精致的泰国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们两家的文化背景虽然差异巨大,但为了孩子的幸福走到了一起,轻松自然地为孩子的婚事筹划安排;还有多名翻译免费在为你服务,这种氛围让我感觉很奇特,也很美妙!
分别时我用英语说了几句简单的告别之类的话,感觉还挺顺溜,可无意间瞥见女儿在窃笑,估计是嫌我的发音有问题,一下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亲家文章6:撒句话儿找亲家
文/孙文胜
日子流转到腊月,西北风刮得“呜呜”响,平日清冷的乡村却热闹起来了。张婶、李叔出西家、进东家,腿脚欢得像抹了油。是家里年货不用提前备么,有啥事把这俩“闲人”鼓捣起来了?有人发现,这和近日三三两两打工归来的娃们有关系。
村西头的二小子,带回个南方女子,年节准备订婚事;村东的三丫头,领回个帅小伙,说是要让爹娘把把关。一同出去的三娃婚事没醒动,福堂两口子眉头就蹙成了一疙瘩。福堂躺在炕头磕了下烟锅说,孩儿大了,该撒话了。三娃娘撩着围裙点点头。
乡村的婚事要动了。
撒话,属关中方言,是启动婚姻的专用语,有告知、动员、广而告之的意思。核心是“我家儿子打工回来了,有合适的女子给寻一个”,或“我家有女初长成,该找婆家了。”发话的是主家,跑腿的是媒人。自由恋爱时兴多年了,但这种牵线搭桥还是很有用,毕竟不是青梅竹马都会花好月圆的。
“撒话”这个词很形象。乡村长大的人,都见过撒麦种。一把麦籽抓在手,力道要匀、心气要稳,先半开再全抛,滑脱的籽种就会随着优美的弧线,雨滴般落在泥土里。“撒话”和撒种一样,是个技术活儿,要有远有近,四下布局、十面埋伏。
撒出的话儿,不是落地都能生花的。德行好,说媒的人门前排成队;人品差,乌鸦说成白的都没戏。有生产队时,二婶手腕利落,放工回家,不是顺手揪把苜蓿,就是给大襟袄里揣几团棉花。好几次被看护的人捉住了,脸面上的没光亮。等到儿子大了说媳妇,她手脚不干净的旧事,把几门看好的亲事都搅黄了。那娃娃倒争气,当兵挣下个军功章,城里的姑娘都看上了。花姨嘴唇薄、颧骨高,骂起男人嘴里像吃了辣椒挂了刀,是个麻糜不分的“惹不起”。她家女子大了也没人来提亲,起初她满脑子冒问号,等到明白了曲折,不但改了瞎毛病,逢人有了笑,还推着老婆婆逛集看大戏哩。
婚姻不是儿戏,撒话定要讲实诚。乡里有句话是,“说媳妇夸富贵,娶媳妇告艰难”。订婚前,男方为了引得凤凰来,晒钱炫富不足奇,但也不能舌大口阔,满嘴跑火车。被戳穿了,就毁了一门亲;若是结婚了,就是个苦果。闲人的嘴、媒人的腿,属两不趔辙、不靠谱。但主家要稳住砣,不能打诳语。四叔的兄弟在县上当局长,谁碰上个糟心事,他的口头禅就是,有啥愁烦的,我到县上给你二叔说说去。你还别说,还真有几件事办成了。大家一夸赞,四叔乐得摇头摆尾。他儿子相亲那天,四叔拍胸脯给准亲家许愿说,女子进了门,手不沾水,脚不沾土,让他叔给安排个能坐凉房间的好差事。可人娶进门,他嘴上像挂了锁子再不吭声了。媳妇嘟囔吊脸子,儿子也怨爹放空炮。宝娃哥也爱咧大嘴,撒话时牛皮吹得牛都想哭。亲家抓住话茬儿,彩礼来了个狮子大张口。婆姨气得又是跺脚、又是眼瞪,他这才发觉话说冒飙了,想改口,儿子看上人家女子了不依。宝娃哥抽了自个儿个嘴巴,蔫巴巴出门借钱去了。
话撒了,等待是个焦心事。娃们回家的日子有期限,爹娘就掐指头算计着,看有几人上门提亲了。晚上定下神,还要比对分析着,看哪个门当户对正合适。高不成、低不就,勉强扭下的瓜也不甜。当然也有例外。三丑娶的媳妇貌若天仙像朵花,大家弄不懂女娃子看上了他哪一点。三丑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才长得旺。知己的人明白,三丑脑子活、心眼多,干加工、包工程、运砂石,把苦下了,把钱也挣了,强过那些好看的“小鲜肉”。这新媳妇也不当甩手掌柜的,又数钱又算账,夫唱妇随乐呵呵的。
丫头小子们放假时间短,年节是婚恋黄金季。前几天,我见福堂叔迈着方步唱秦腔,露着白牙笑嘻嘻的,打趣说:“叔,三娃的婚事有着落了?”福堂叔说,“嗯嗯。腊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来喝喜酒哦。”据说,年后三娃就要和对象结伴打工了。
亲家文章7:桐子花开
文/见微
我父亲“家”后的油桐树开花了,一年一度。父亲走了12年,桐子树也长高了,树冠如云。我已60岁,人生一甲子。我带儿子来祭拜,穿过小桥流水人家,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儿子问,爷爷的“家”在哪?我告诉他,看到山顶上的桐子树就到了。如今,我带着可爱的孙子来祭拜,孙子用稚嫩的童声问,太爷爷的“家”在哪?我指给他,看到那棵大大的桐子树,就到了。是啊,春华秋实,繁花似锦,12年了。
油桐树,在我家乡,又叫“桐油树”,我们习惯叫桐子树。桐子花很美,白色的花瓣上点缀着红红的斑点,那么自然、夺目。白花为什么有红点呢,也许是大自然的造化,但在我看来,是这片土地洒下太多革命前辈的鲜血。不说远的,仅新中国成立初的剿匪,光我家乡就牺牲了许多人。当年,我父亲所在部队是47军140师,黑山阻击战,我父亲的连队打得只剩3人。我很惊奇,作为机枪手的父亲居然活了下来,还立了大功。大军南下,我父亲先是剿匪,后来转业地方参加经济建设。他主政了很多单位,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实业家,到离休时,还是个科级干部。现在看来是匪夷所思,可我一直没有听过父亲抱怨,也没见他为自己“活动活动”,真是党叫干啥就干啥。他离休时,县委书记说了一句:“老王,是全县最老实的老同志。”陆游说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我父亲真的就如歌里唱的,静悄悄地绽放,淡淡地飘香。
桐子树的果实呈球形,很像青苹果,也有点像柠檬。正因为像青苹果,父亲南下时,天热口渴,大家看树上这么多“苹果”,摘下就吃,边吃边说,南方苹果这么涩。实在难以下咽,才扔掉。结果吃了的战士都拉了肚子。我们听得笑疼了肚皮,连连说,爸爸遭罪了,遭罪了。桐子树的果实,虽不能吃,但它的籽榨出的油叫桐油,是很好的涂料,战争时期还是控制的战备物资。自然界的物质是如此,社会中人的活动也是如此。父亲历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他工作过的单位,批评、处理过一些同志,但可以说没有一个私敌。“文革”中父亲虽被批斗,但大多数群众对他好。他下放豆腐厂劳改,工人们不让他做苦工,让他收账。一天,我去看父亲,父亲递给我一个大搪瓷缸,上面印着豆腐厂,里面装着豆腐脑,我吃一口,甜甜的。父亲悄悄告诉我,老师傅每天给他弄了一缸子。我想,这就是工人阶级的淳朴感情。记得父亲的工资一直是70多元,一次调工资,上级动员父亲让,说你在县里工资是高的,你就让吧。父亲二话没说就让了,母亲与父亲吵了一架也没用。“仁者寿”。父亲活了88岁,而且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父亲除了几枚军功章外,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遗产,但留下了一个好家风:“厚道”。厚德载物,是父亲给我们留下的无价之宝,让我们受用终生。
一棵树,人们往往赞美它的花,它的果,往往忽略了树本身。树干、树枝、树叶、树根是一家,都有它的美。“树高千尺不忘根”,“绿叶对根的深情”,等等,都说明它们的亲密关系。随着后来我职务的提升,父亲说,你有马骑了,你有车坐了,你享福了。后来的发展父亲没看到,如果在,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当然,父亲是以战争年代的标准说事的。但最让我记忆深、受用一辈子的是,父亲说“你当的官不小了要知分量。当官关键是要公道待人,公平处事”,“找不到北的时候,要摸摸良心”,真是醍醐灌顶。父亲文化不高,职务也不高,但说的可是金玉良言、实话箴言。他一辈子就是这么做的。对党,要忠诚;对人,要厚道;当官干事,要凭良心,公道公平。思想有多远,人就能走多远。父亲用亲身体验的真理,照亮我们的人生之路。有人说,父爱如山。我说,父亲如树。挺拔屹立,告诉我们如何做人做事;枝繁叶茂,为我们遮风挡雨;朴实无华,默默奉献自己。
哦,桐子花开。
亲家文章8:结缘洛阳
文/童欣
十一黄金周,亲家一行二十余人,从福建来洛阳参加孩子的婚礼。短短3天,他们为洛城之美倾倒。
一赞环境美。走出龙门高铁站,正值夕阳西下,一行人抬头仰望,惊叹落日的瑰丽壮美。车向友谊宾馆驶去。窗外,宽敞整洁的道路,栉比鳞次的高楼,波光潋滟的洛河,飘逸舒展的柳枝,五彩缤纷的橱窗……他们惊呼“真漂亮”!
二赞名胜古迹多。世界文化遗产龙门石窟,第一古刹白马寺,馆藏丰富、文物精美珍贵的洛阳博物馆,彰显东周文化的天子驾六博物馆,金碧辉煌的明堂、天堂,令客人目不暇接。他们的手机根本停不下来,口中喊着“长见识”!
三赞美食诱人。牡丹燕菜、连汤肉片、小街锅贴、不翻汤、焦炸丸、小酥肉、浆面条、糊涂面……好看又好吃。饭菜端上桌,一圈人举起手机一通拍,而后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勺子,把美食送进嘴里,旋即眉开眼笑,连声称赞“好味道”!
四赞市民厚道热忱。喜庆热闹的婚宴结束后,我忽然接到总台的电话,说服务员在一餐桌下拾到一沓现金。当我们找到丢钱的客人时,他正在郁闷钱不知丢哪儿了。接过钱,他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说“这儿的人真好”!
临走,客人们与我相约,明年一定来洛阳看牡丹!
亲家文章9:家有慈母
文/姚淑艳
住在母亲家的日子,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日三餐不需自己操心,有母亲料理;换下的衣服,母亲也抢着洗净熨烫;至于作息时间,压根用不上闹钟:大清早,母亲便在厨房里忙碌;晚饭后,等待从补课班回来的藤藤洗漱完毕,就早早睡去。老人家笃信并坚定不移地践行着“早睡早起身体好”,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
其实,母亲在厨房里忙碌好久,等到我和藤藤睡眼惺忪起来,餐桌上不过是一碗卧着鸡蛋的手擀面,或是加了西红柿黑木耳的炒饭,有时会是烙得金黄的鸡蛋饼,偶尔是煮好的小巧的饺子。如果是饺子,母亲会起得更早。她最不喜欢喊我一起做早餐,一来嫌我手笨脚笨碍她事,二来说是看到我没睡醒的样子就心烦。我呢,也乐得继续追梦周公,把她在厨房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当成二度催眠曲,睡个香甜的回笼觉。母亲总说,没有她做早餐,我们早晚都得饿坏了。这样的话,她一说就是几十年。我们都没有饿坏,不过,我们的偷懒也成全了她“这个家没有我就是不行”的说辞。一个习惯早起忙碌,另一些则习惯在她的唠叨声里吃完早餐上班、上学,倒也互不相扰。
可是,我终究是人到中年,职场历练多年,社会摔打多年,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也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比如习惯夜间写作,比如喜欢周末与朋友逛街小聚。这些,到了母亲这里,一概都得改,她甚至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只是固执地设计着我的生活内容——早起,吃饭,上班,回家,午饭,上班,回家,晚饭,睡觉。倘若我接个电话,她便眼神里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干嘛呀,不会是跟谁一起吃饭去吧?不能去,我在家呢,我可是给你做了饭的!”害得我很难静心跟手机那头的人顺畅的沟通交流。特别是每天早晨的一通问话——面条好吃不?鸡蛋好吃不?饺子香不香?我和藤藤需点头应答——好吃,很好吃,特别香,母亲的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表情。结果是第二天早晨母亲起得更早,仿佛她不早起,便对不住我跟藤藤的频频点头。如此种种,这段时间,在母亲家里,除了吃便是点头称“是”,还有夜里的长觉,早晨的回笼觉,中午的午觉,我几乎成了简单的吃睡机器!
跟朋友说起,朋友总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个年纪能够陪伴在母亲身边何其幸福!的确,我真的很幸福,但是,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只做吃喝睡的机械运动,还应该去呼吸自由的空气,去阅读广阔的人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母亲愿意吗?
母亲,一定是不愿意的。很多人说过我的性格里多少有些不羁的成分,这跟母亲是一样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变得专注于细微琐碎、变得敏感、迷茫而又易于悲伤的呢?她常常站在窗前,看临街马路上的车流人流,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她是在思念她早早离去的儿子吗?太阳的光线里,我不忍看她的眼神,不忍看一位孤苦的老妇人无助和无限的悲戚!她是在回忆跟父亲一起走南闯北的光景吗?母亲,沐浴过南国的微风细雨,有过十几年京城生活的经历,她曾经是家族的骄傲,是她出生的小山村的骄傲,可是如今,多舛的命运还是让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寂寞,孤独,惶恐,像一万条虫子啃噬着她的心,她变得不再刚强,不再大声说话,她只是默默做着一切,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眼里即便有欢喜,也总是转瞬即逝!
如果有老伴,能跟母亲说说以往的岁月,能陪她看看朝霞落日,或许能让她暂时逃离苦楚,她会不会做到“暂且展颜一笑”,“人生且自舒眉”呢?!
母亲不知道,其实我不爱早起,也懒得吃早餐;母亲不知道,我的衣服不能机洗,不能甩干;母亲不知道,我多么渴望看到她真正开心的样子,领着藤藤走在秋日的阳光下,依旧那么开朗乐观,那么豪爽坚强。
亲家文章10:被岁月掩盖的酒窝
文/蒋殊
一进母亲家的门,她说:“正好,你婶婶家的明子马上过来,你到大门口迎迎他。”
明子比我小十多岁,是亲亲的堂弟。记不清多少年不见了,脑子里却很清晰地浮现出他小时候的脸,肤白、圆脸、大眼、爱笑。他的婴儿时代,常常在我怀里;及至长大些,又常常与我追逐在院子里。喜欢他,就是因为他的爱笑。
我一边出门,一边在心里算着年龄,又想着与他最近一次的相见时间。那一年,他似乎在上初中。当放学回家的他看到我时,脸上立即挂满羞涩,还是小时候两个深深的酒窝,还是那张圆圆的脸。我笑着看他,期待他像小时候一样扑过来。他却远远地站着不动,只低了头笑。婶婶看到了,吼他:“也不和姐姐打个招呼?”他抬起头,脸上笑盈盈的,脚步想移又停下了。
这个年龄的少年,我了解他的羞涩。于是从炕边起身,走到他面前。他几乎与我一般高,身上散发着男孩子的青春气息。我像小时候一样双手捧起他的脸,他竟一低头逃出我的手心,笑着跑开。
婶婶骂:“真没出息!越大越没出息!”
明子跑到院子里坐在角落里那块大石板上,偶尔偷偷朝屋里望一眼。我知道他在看我,却不揭穿他。每当我俩眼神相遇,他就一笑,眼神一闪。
直到中午整个饭间,他都是这样的表现。有些事,我问一句,他答一声,始终不肯主动说点什么。
我又问:“明子,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特别爱让姐姐抱?特别爱让姐姐在院子里追着你跑?”
他看着我,犹豫着,最终摇摇头。然而他似乎对这样的画面很感兴趣,眼神亮亮地看着我,期待我说得详细一些。我看着他,故意不说,他便忍不住了:“姐,那时候我重不重?”
哈哈!小时候的明子,胖得像小皮球,圆滚滚的可爱极了。也才十几岁的我每每抱他,都很吃力。然而我天生就爱小孩子,尤其爱胖小孩。所以一放学,进门扔下书包就转身出门跑去婶婶家。母亲在身后喊“马上吃饭了”也总是装没听到。一看到我,圆乎乎的明子也绽开笑脸从炕里往外爬,一边爬一边流口水。
把他抱在身上,任他兴奋地抓我的脸,扯我的头发,口水流我一脸。我狠狠亲他,亲一下,他咯咯笑几声。婶婶笑:“***做了啥饭,肯定没顾上看吧?”
婶婶了解我,在我俩的嬉笑声里放心做饭,出门喂鸡,取柴火,甚至站在院子里与路过回家的农人聊天,再去每个屋子问问中午做什么稀罕吃的。婶婶擀好的面就在桌上,西红柿鸡蛋白菜调和在火上炖着,香味一股一股往鼻子里钻。或许是这味道刺激了明子,害得他一个劲儿啃我的脸。我把他扔在炕上,瞬间他哇哇大哭。婶婶跑进来,看看情形,用右手食指点我脑门儿一下,灶台上继续忙去了。
像以往一样,只要他哭一阵,我便开始心疼。于是又抱他起来,看他淌着鼻涕破涕为笑,紧紧抱着我的脖子,也不再啃我的脸,怕我再次扔他。
“你这小小人儿,原来竟也懂得!”我学着大人的语气一样骂他,他抱得我越发紧了些。
窗外,叔叔扛着锄头进院了。在半坡与伙伴们玩耍的明子哥哥也被婶婶骂着喊回来了。婶婶进屋边往外捞面,边与我说:“就在婶婶家吃面吧。”我还没回话,母亲已经端着两碗焖面进来,一碗是给我的。婶婶笑:“嫂,闺女给我养下了。”
母亲笑:“就是呢。”
我们边说笑,边挤坐在婶婶家的炕沿边上吃,明子不时爬过来抓我的筷子玩。
叔叔嘴里的地头事,母亲与婶婶口里的家长里短,明子哥哥与我大声争论两个同学打架的对与错,都伴着明子的咿咿呀呀在屋子里明快地流淌。
时急,时缓。
不知道为什么,我异常欢喜这样的时刻,甚至一碗饭故意吃得很慢。看母亲吃完最后一口,我便抢下她的碗飞快跑回家再盛第二碗,就是怕她起身离开。
屋子里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冷清。
母亲追着我的后背喊:“半碗多啊,不敢盛满!”而我,又是故意盛满,还认真剥一瓣大蒜给她。母亲接过碗时说,你看我刚刚忘了剥蒜。婶婶直夸我懂事听话。我把脸伏在明子的肚皮上,在他咯咯的笑声里独自品尝着母亲与婶婶看不懂的心事。
一餐饭的时光还是短了些。叔叔下午要继续下地,需要午睡;婶婶要做饭还要照看明子,腰总是累得直不起;母亲的下午时光也总有做不完的琐事。而我与明子哥哥,也很快到了上学时间。
亲一口明子,在他趴在炕沿边哇哇叫着并用胖胖的小手试图“抓”我的不舍里出门。
一声汽车喇叭声唤醒了我,才想着自己此刻是站在院子里等明子。母亲说明子这些年辗转了许多地方打工,最终落户在这座城市。多年不见,他要过来看看他的大爷大娘。
大门外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去。我盯着他们,尤其是模样看上去比我小十多岁的男士。想到这里时我有些怅然,我似乎不能接受称明子为男士。在我心里,他依旧是一个小孩子。可是算算年龄,他快接近中年。
许多东西,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不敢回想从前,可从前总是太美。
我不知道,叮咚流水般的过往在哪天失去。我常常想回故乡,却又害怕看到我的村庄。那寂寥的院落,那听不到孩童欢笑的屋子,那大门紧锁的学校,总是让人的心一阵阵抽搐,一声声叹息。
罢了,不再想。
明子该到了。大门口的人出去又进来,但没有一张脸像明子。除了守门的大爷,就只剩一位蹲着抽烟的男子,他半张脸冲着我,半张脸隐在自己吐出的烟雾里。
一个女人在大门口伸头张望,过了一阵后犹豫着走近那个蹲着的男子说着什么,之后,女人又张望一阵离开。
后悔出来时忘记问母亲要明子的手机号,否则可以问问他走到哪里。
门口的大爷出来,一按手中的遥控器,把横在大门口的栏杆升起。我知道他要回去吃饭了。他吃多久,这个杆就朝天竖多久。
无聊,继续看蹲着抽烟的男子。他的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布袋,里面装着一些什么东西,一个牛奶箱子也是粗粗糙糙。猜想他是来小区干活的,正在等他的同伴。他抽完烟起身,像我一样焦急地张望,我们几次不小心对视,又迅速闪离。之后他掏出手机,焦急地说着什么,又移到大门口,里外张望。
我想他的同伴就要来了。而我等的明子,还没有影子。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我也走到大门口左右张望。男子在左边,我在右边。他朝门外望一阵,又回身看一阵。
余光里,发现他不时也朝我再看上一阵。
正午时分,门外往这边走的人很稀少了。我与他站在这里也是尴尬。于是回到母亲家,问她要了明子电话。
边出门边打电话。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我赶紧问:“你可是明子?我是小小姐姐。”他的声音不惊不喜,只哦哦两声。我又问:“你找到大爷家的小区吗?现在到了哪里?”他说他此刻就在一个大门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爷家的小区。我说:“我马上到大门口,看看你是不是走对地方。”
快走几步转个弯,正前方就是大门口。依旧只有刚才那个男子,手里握着一只手机。
看来明子真是走错了地方。我又拨通他的电话,却看到那个男子也接起手里正响起的电话,眼睛愣愣地看着我来的方向。
心里一惊,他是明子?怎么会!明子虽然接近中年,至少是明媚的。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分明有40岁,很消瘦,肤色也像土地上劳作者那样黝黑。
重要的是,他的脸上没有酒窝。
我不敢也不肯相信,眼前的男子会是明子。所以我连一声“喂”也不敢出口,我们就那样相互举着电话,不出声。我甚至希望明子走错了小区,此刻或许在别的地方。
离他越来越近了。我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喂”了一声。他没有作答,放下手机,轻轻朝我喊了一声:“姐。”
真真切切,他在盯着我叫姐。我努力压下心头的百般不愿问候了他。他说刚才在这里,他就觉得有点像我,疑惑的是我怎么戴了眼镜。
是呀,我怎么戴了眼镜?那时候在村里,眼睛明明近视了,明明配了眼镜,也不敢戴,怕人说笑是“装文化”。嗨,那时候的环境与往事,他未必知道,我也就闭口不提。
我再看他时,他勉强笑了一下,才发现他的酒窝是被脸上的坎坷掩盖了。我想帮他拿东西,他不让,左手一只袋子右手一箱牛奶,快步低头走在我前面。
突然觉得他就是曾经的叔叔,然而又陌生得不敢接近。
可他就是明子,就是曾经啃我脸蛋、扯我头发,被我扔在炕上的那个婴儿;就是那年回到故乡,羞涩地从我眼前跑掉的那个少年。时时听母亲说,明子今年打工到了这里,几个月后又跑去那里。对于我们的老家,也是偶尔他回一次,我回一次,谁也碰不到谁。
我的爷爷弟兄四个,四个爷爷的儿女近20个。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嬉闹多年的堂兄堂妹们,慢慢被岁月风化成一张张陌生的脸。每次遇到谁嫁娶,谁的孩子过生日,总需母亲给我详细解释一回。
我们曾经年少的脸,都给了谁?
上一次相见,他的脸上还有婴儿时期的影子,今天,曾经的模样已经完全不见。我更不可能亲昵地把双手放在他的脸上,甚至拍一拍他的身体。
我们陌生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能叙一些少年时期的旧事。就这样他在前我在后,关键时刻给他指一下路。有一搭没一搭说上几句之后,我们到了母亲家。一开门,母亲与父亲脸上的惊讶与我预想的没有两样。明子低低地叫了一声大爷大娘,把手里的牛奶先递进屋去。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一个似乎完全陌生的人。脑子里还是疯狂地闪现着婶婶家炕上那个破涕为笑的小婴儿,一遍,再一遍。
亲家文章11:母亲的婚礼
文/乡里小子
母亲的娘家与父亲家相隔几十里之遥,一个是宽广的平原,一个是崎岖的山地。
父亲问母亲:平原好还是山区好?
母亲回答:俺就看着你好。
母亲是被父亲用一辆木质独轮车推进家的。
婚前那天夜里,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大雪。约莫凌晨四点左右,父亲便爬了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只身一人就推着独轮车,冒着风雪迎娶母亲去了。
返回途中,雪渐渐停歇,但已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田。独轮车“吱吱扭扭”的鸣叫,与父亲踏雪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旷的雪野上,如一首来自大自然的迎亲曲,和谐而又甜美。母亲那一身从头至脚的中国红,更像是皑皑白雪中的一团火焰,随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跳动不已。
雪很厚,父亲努力的掌握着独轮车的平衡,生怕一不小心把母亲摔到雪地上。老人们再三嘱咐,新媳妇未进门,双脚是不能沾地的。
父亲一口气走了大半的路程,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气的声音也越来越紧,越来越粗。
母亲发觉了,柔声道:累了就歇会吧。
父亲咧嘴一笑:不累,不累。
还不累呢?这大雪地里都出汗了,母亲回头一看,又心疼又有些生气,反正天还早着呢,俺的脚也冻麻了,母亲边说边往下滑。
哎,可不敢沾地,父亲的话音未落,母亲已从车上滑了下来,谁知双脚当真是冻麻得不行了,还未等父亲反应过来,“哎呀”一声便扑倒在了雪地上。
别说双脚不能沾地了,整个人都,这会父亲可来不及想这些了,扔掉车子,一个箭步过去把母亲揽了起来。当看到母亲的脸上沾满了一层雪,只露着两只黑黑的大眼,竟又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母亲又气愤又疑惑,但随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索性趁父亲不备,抓起一大把雪就砸到了他脸上,然后也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静寂的雪野上空回旋,惊得林中的鹊鸟也欢叫不停。
到家时,天已近黄昏。没有舒适的新房,没有热闹的酒席,也没有喜庆的鞭炮,只有邻居奶奶亲手剪的两个大红喜字,在门口醒目的张扬。
母亲的婚礼简单的让我们难以置信,但母亲说:这样也没耽误生养出你们这一帮丫头片子,愣头小子。眼神中流露着满满的幸福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