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村庄的文章

请欣赏关于村庄的文章(精选16篇),欢迎分享,更多好文请关注笔构网。

关于村庄的文章1:吹过村庄的风

文/曹春雷

我说的这风,是冬天的风。对村庄来说,只有冬天的风最具存在感。因为,它总是穿越大街小巷,用呼啸的声音证明它的存在。

对风的声音,我是感受最深刻的。小时,我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坐在我身边,纳鞋底。炉火的光,明明暗暗,在墙上印下斑驳的影子。窗外的风,摇动梧桐树上残留的果壳——哗啦啦。它还时不时地,揭动窗户上钉着的塑料纸,簌簌响。母亲起身,将一块煤投进火炉,炉火便轰的一下,旺起来。

在街上,风总是肆无忌惮,游走在每一条街巷,将未关严的木门推动得吱扭响。或者,盘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转。将街边老屋屋脊上的草,吹得前仰后合。把家家户户烟筒上冒的烟,拉扯得东倒西歪。

我讨厌这风。走在街上,必须要穿着臃肿的棉衣棉裤,袖着手,缩着脖子,像要冬眠的大狗熊,但无论穿得怎样厚实,它总能钻进棉衣来,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

街上的树,被风吹落了衣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刺向蓝天。没了树叶,树顶的鹊巢便凸显出来,像是树上结出的一个灰色的果实。我总莫名地担心,这巢会不会被风吹落下来?但多少次狂风大作过后,我也没看到一个巢掉在地上。

风是会唱歌的。那时,在村子最北端的小学学校里,我们在上课。窗外的风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或长或短地呼啸,总让我们分神。我们长发的美丽的语文老师说,听,那是风在唱歌呢。课间时,她组织我们“挤油”,一个挨一个,靠着墙根挤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一边喊:挤油,挤油,挤得小孩露头,不一会儿身上就暖和起来,这时再听风声,就不那么怕了,还真是风在唱歌呢。

村里,也有风吹不到的地方。三面环墙,唯有朝南处空着,在街旁,这种角落是最好的避风港。太阳最暖的时候,人们三三两两聚集而来,靠着墙根晒太阳,是最好的享受。有人搬出一张小桌子来,几个凑在一起,甩扑克。妇女们通常是掐辫子——麦秸秆的那种。或者,端出一簸箕花生,扒花生壳,一边拉着家长里短,通常,这是她们的新闻发布会。

傍晚的时候,风再大,也阻止不了孩子在街上疯玩。于是,母亲在院门前的呼唤,被风携带着,飘出很远,拐过街,绕过巷,送到贪玩的孩子的耳朵里。

有风的夜晚,炉火更显温暖。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通常是白菜炖豆腐,杂着几块肥肉片子,咕嘟嘟冒着热汽。一家人围着炉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火锅”。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城市高楼的阳台上,怀念着乡下“火锅”的味道,这时,有寒风吹面而来,——这风,是不是来自于故乡的风?

关于村庄的文章2:村庄的黄昏

文/白庆国

夕阳落在山尖的那一刻,仿佛停止了,好似智者的脸静静地凝视着它照过的村庄,查看有什么疏漏。

此刻夕阳的光芒不太强烈,静静地照着一座村庄的屋顶、墙壁,照着一座座吉祥的农家院落,照着院落里抱柴的母亲,照着准备进舍的柴鸡。屋檐下的麻雀准备入巢。那棵枣树几乎屏住了呼吸。

父亲的驴车走在回家的路上,驴疲倦地行走着并不急躁。驴蹄落在路面上时发出的是椭圆的声音。驴车向前,椭圆的环,环环相扣,有时发出不利索的碰撞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东边的土地上。影子里驴腿很长,在驴肚和车帮的阴影之间是父亲的双腿,不动,凝住一般随着车轮的滚动,木偶似的向前移动着。父亲的脸色被劳动的疲倦遮掩了,没有笑意。如果是早几年父亲身强力壮,每天收工他都要吆喝几声,嗓音亮堂。母亲听到了,就会自言自语地说,不知吃了几碗干饭。

田野里一切事物呈现了收势,庄稼和树木不再喧哗,叶子收敛了光华,鸟儿的飞翔迅疾了,它们在往巢处赶路。每天它们要走很远的路,寻找食物,有时奔赴很远的一个婚宴。它们与人类一样有自己的交际关系。

大地逐渐安静下来,劳动的烟尘缓缓降落着,一切俱像一场繁华的盛宴,客人已离去,剩下空荡荡的餐厅。

夕光照着绵善的羊群,缓缓走下山坡,村庄的方向已铭刻在心,无需仔细辨认。它们吃得肚圆毛炸。山坡上那么多的青草,仿佛为它们而生,浓烈的羊腥味在空气中飞扬着。牧羊人是一个矮子,不仔细辨认还误以为是一只长着灰毛的羊。牧羊人尾随着羊群行走,无需多吆喝,只是瞪着眼睛盯着下山的路。

一座村庄在傍晚要容下万千事物,它的坚实的围墙和厚厚的屋顶以及铁实的栅栏足以把危险拒之门外。

夕阳里升起的炊烟又是别一番风味,像一位深沉、直率的老年诗人,用略显沙哑的喉咙吟咏着村庄的静美。

夕阳终于落山了,留下了它的大地和村庄。夕阳落下去的那一刻是静美的,那么坦然、安然。它知道当它重新升起时,一切秩序井然,不会改变。大地上的一切都会按照它的指令行动,都会以微笑迎接它的光芒。

夕阳落山之后大地和村庄逐渐被黑暗淹没,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因为只有黑夜人们才能休息,有时为了劳动的人们休息得更好,上天赐予大地最黑的光芒笼罩,伸手不见手。

有的人为了追赶已逝的光明,燃起了灯盏,灯盏在村庄的夜里依次亮起来,透过窗纸射到院子里的一些小物件上,那些还没有睡熟的小虫子爬起来在小物件上行走。那些小物件都是生活的日常用具,铁锹、扫帚、拖把、竹筐、绳子、牛车、播种的耧,以及犁地的铧犁或者从树冠上掉落的一节树枝,这些小物件诚实可靠,绝没有逃走之意。

九点以后,村庄完全陷入了黑暗,人们吹灭了灯盏,光芒回到了光源。身体躺在了炕上,七尺眠体重重地被土炕托着。没有睡意的夫妻会悄悄地说着家常。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有时被风送出很远。

夜色就在院子里深潜着,无声,而且时光继续。

每一个安然熟睡的人都是健康的人,都会以一个健康的体魄迎接一个崭新的黎明。

关于村庄的文章3:身后的村庄

文/老于

1、 板凳

正月初一。

过年的气息我仅能从那零星的炮仗声中感受得到,那间或炸响的清脆只更显得村子的宁静,没有往年的喧嚣。

午饭后,妻早于孩子们出门,很匆忙的赶去离家七八十米远的一个农户家开的棋牌室——去晚了没位置,赶不上场子。孩子们背着包出门,说去集上。

门前的路面被比南方有力的风扫得干净,连人都不见,应该都已上了场子罢。我锁好门,背着相机,仍往村子的前面去,那是一片田野,有纵横的一条渠和一条河。

出来时,隔壁久无人住的房子前,有三条狗,从身形上看,它们应该有血缘关系。我从距离它们四五米的路上经过,它们一起抬头看我,面无表情。但当我走出几十米时,那条站立的狗默默的跟上我。这是一条黄白花狗,身圆腿短,脸色忧郁,尾巴短而卷翘。

走出村子后,在河和田野中间的陌梗上,它跑到我的前面,转眼就和我拉开距离。我吹了声口哨,然后叫它:“板凳,回来。”——板凳,是我脱口为它起的名字——因了它的身形。它掉头来看我,然后将头埋进路边一丛苍黄的草中,像是藏了句什么不愿让我听到的话进去。

田野里的土被冻得松软,如沙般细碎金黄,踩上去感觉像我的记忆棉床垫,拔脚后有两三公分的深陷脚印。冬麦在湿润的土地上匍匐,用静默的生长和干涩的乌青将田野铺展,这个冬天已经有过雪,它们不会辜负。

我沿着的渠,我们称之为大干渠,村里所有田地的灌溉用水,都从这条渠里抽。渠的水面只还有五六米宽,往南的尽头处是一个机站,于是,大干渠到机站的地方就放大成一个圆形的机井,这里是这条渠的最深处,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底,小时候撅着屁股随在一渠的大人后面摸鱼,所有人到这里都要止步掉头的。

因为是渠的尽头,村里沿河人家部分垃圾就随流聚集到这里,多是些灯泡和瓶罐。

机站前面是横着的另一条河,中间隔着河堆。这条河比大干渠大多了,有涨落潮,假如我有一条小船,可以跟着它搭乘其他的河流到达黄海。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个机站掉个屁股就直接可以从这条河里抽水灌溉的,不知当初为何舍近求远从村后那条河里引了这条横穿村庄的渠来。此刻终于想起,这条渠除了负担灌溉的作用,还负担排涝。记忆中,八十年代时,我们这里发过大水,这个机站在那个时候一直没停过,落在村里的所有雨水正是从这里往前面的这条河里排。

我从一块水泥板上跨过狭窄的灌溉渠,前往河边。原来宽阔而匀长的河堆被村里人家起了土去垫宅基,大多部分已经和身后的田野差不多高低,使得被种了麦和树的河堆就错落有致起来。几个被锯去的杨树的根,有粗细不一新发的枝干长出,这是死和生的轮回,到底比被取了土的河堆多了丝生命的气息。

板凳没能跟我跨过那条灌溉渠,沿那边上从东往西走了两个来回,然后站在麦田里看我,我转身走下河堤。河边无人收割的芦苇竖折在河边,让河面看上去像是用久了的镜子,背面边沿的水银被丝缕划伤褪去,却成了装饰的花,平添沧桑。

在我欲转身上岸时板凳却竟又到了近前,探头去河里喝水,吧嗒吧嗒的声音使它的焦渴听上去有点急不可耐。等它抬头后,我们一起上岸。待重站到平坦的河堆上时,在我的身前是我隐约的村庄。

我和板凳站立凝望——那是我一直背向着的我的村庄。

在我的眼前,在我的村庄里,已经少见炊烟,少见狗吠鸡鸣,各家新建的楼房下面因为垫取了这个河堆或别处的土而高低不一,人们在正在新年的棋牌室里快乐欢笑,村前庄后的塘边丢弃有五彩喜庆的各式包装材料,淹没过我的塘深处没有鱼蛙只有乌黑沉腻的枝叶,水泥路面已经伸到了我的家门口……

板凳,我们回家……

板凳仍没有听我的话,扭头往麦田远处跑去。它跑去的方向,有一排树,树上有鸟的巢。

2、 刀

正月初七。

节后第一天上班,等车的人中,那个一直穿短裤丝袜女孩的短裤丝袜焕然一新——这是我看到的上海最有年味的景象了。车上,那个胖手的女子,耳垂上刚打了耳洞的新伤和上方隔了一寸远的一颗痣相映成趣,犹记得她那次喜悦迎向一个接她的男子的模样。

下车时,每天比我走得快的那个男孩蹒跚的跟在我的后面,让这条路更添了阴郁。亏了有结了籽的女贞,被寒春里难见的艳丽朝阳照耀出黑亮的光,我想起,老家的院前,也有一棵的,叶子却苍黄,没有籽。

如果不是外甥女结婚,这个春节我不会回。

老家于我,于所有在外的人,该是全部的挂牵。但是,那是老家,是个只可以挂牵的地方。

回家,走在村里的路上,迎面过来的人,多是我不认识的,但往往却又有模糊的印象,于是笑着点头,在对方站立时站立,对方开口时开口,对方没有反应时将自己的笑晾干与之擦肩而过。一般,这只是春节时的尴尬,而平时,则少这种现象,因为,我平常回时,村里人少,路上偶见的也是只孩童和老人。孩童,我本就不识几个的,大可不必脸上挂笑;而老人,却是仍能认识,最多是其脸上经年新添的皱褶让我陌生。

我的姐弟,姐弟的夫和妻,甚至我的父母,我的妻儿。往往,我们隔离,相见,在长或短的时间里,都让我恍惚,让我陌生。

不说孩子从暑假到寒假的成长,不说与妻的小别,那种陌生只在一盏水一碗饭间煮熟。而姐弟和父母间,则又不同。

姐弟和我不在一地,各自奔忙,一年难得一见,平日里疏于联系,父母在家,只有我去回,没有来见。每见时感觉惴惴,相互话语里竟已多了客套,些微事里竟至理论。

路人和亲人,陌生和熟悉,位置换或不换,意义竟却相同。

想起她的那个梦:背我进洞,洞壁挂刀,案上有肉,抽刀劈之,齐截分开,不连丝毫筋骨。

好有力的刀。

3、 征途

正月初六。

下午两点二十的车。

从沙溪后,只有一个司机,这在我们县的大巴中是从未见过的事。那个司机只答应在朱桥服务区让我下。我用和他一样温和的口气说,好。

夜十二点四十二分,下了传说中的黑车后,我穿过312国道。路灯下有薄薄的雾,路面明亮,像一条河。在过河时我呆立了半晌,以至于差点错过绿灯。

往日四五个小时的路程,这次用去十多个小时,只因途中有我预知或未完全预知的堵。而走过来后,身后早已一团漆黑,无法回望。

我在上海装修已经五年多的家里,马桶堵过几次,水龙头坏过几次,橱柜和抽屉皆有坏过,煤气灶、洗衣机坏了待修……这些损坏都是可修或已修好。

我四年前买的车,四只轮胎、所有皮带都已换过,挡风玻璃被路上飞来石子砸烂过,有过数次擦碰……这些损坏都是可修或已修好。

房和车或者别的东西,虽都有使用的年限,但是中途那些因磨损或使用不当损毁的零件可以更换。更换后照常使用甚至延长其寿命,如我的房和车,仍能给我如常的感受,没有区别。

从去年,我就一直以为我四十了,而实际上今年才到,还是虚岁。

如果身上那些坏了的部位,如同车的轮子一般可以换如同堵了的马桶般可以疏通,我会一直以为自己三十岁或者比三十更小——两三年前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虽然那只是潜意识里。

昨夜的车程,只不过是我所有征途中的一个站点,“途中有我预知或未完全预知的堵”。如河的国道,只是我一生淌过无数条河中的一条。所不同的,昨夜,在河那边我知道,我过了国道这条河就到了我的家里,我可以泡一碗面,洗个热水澡,躺上床。

而与以往相同的地方,是我不知道,躺上床后,我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梦,我未来的征途,何处堵,何处疏;我的身体里的零件,损坏的次序和程度。

昨夜的梦,我仍依稀记得:

我和一群大约四五个人接到了一个任务,征战远方。我们上了一列绿皮火车,车里有圆桌和围桌的凳。我们围坐下来,拿着各自的武器,前途未卜,心情复杂,互不言语,茶饭不思。疾驰的火车门窗大敞,沿途有将我们当做风景的人和冷风,有人上车,我们的一群人中有人下车——不是自愿,是跌落,在我看不见的铁轨下面……

我在孤独的征途中哭泣,然后醒来。天已微亮,匆忙洗漱出门。

出门时,节后上班第一天的阳光,在前方,灼热耀目。

关于村庄的文章4:借

文/终南散人

终南山脚下的村庄,总有那么几株遒劲参天的古树,掩映着几乎清一色胡基砌筑的房屋,石头围圈的院落,门楣上方偏要镶嵌上几块青砖,砖上镌刻着“向阳门第”、“耕读传家”的字样。

村庄一般都不甚大,几十户、上百户的居多,村中基本上有一主姓,间以数户杂姓,从中也印证了此村庄原本可能就是由一位祖先,经过悠悠岁月,逐渐繁衍发展壮大起来的,所以,村子就以这个主姓名之了,如张家村、王家堡、李家庄、赵家寨。但若是村子由三两个户数差不多的姓氏组成,就不能以其中一姓来命名了,地理形势、典故传说、吉祥祈愿,都是最好的选择,如龙雨沟、凤翔岭、迎驾回、扯衫峪等,如此,便不会有异议,且皆大欢喜。

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人们还大都过着相对封闭、闲适的日子,粮棉油果菜肉蛋,都是自种自养自产,唯有那盐巴、铁锅、铁犁铧,还有吃饭用的粗瓷老碗,自己种养不出来,需上集镇或供销社购买,除此,庄稼人一年也进不了几次供销社的门。

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不能缺少,就是放在家家有冰箱,遍地是商店,物资丰富,物流发达的今天,正做饭时,鱼已腌渍好,油也已冒烟,却突然发现少了一根葱,缺了一块姜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尽管左邻右舍家家人在,但以邻为壑,谁不理谁,相互防范已成社会风气,怎好意思去敲人家的门去借呢?即使厚着脸皮去借,相信没有几个能借的到。只好熄灭灶火,下楼去买。但过去在乡村就不同了,家中来了客人,擀长面、漤臊子,却发现也少了根葱,而自家菜园子细葱秧子刚栽上,但不要紧,随便就近走进一家,院内一喊:“他五婶,屋里有葱没?”屋里立刻传来爽快的回答:“哟,大妹子,剩了半根了,我正和面,手占着,院子菜园子多着呢,缺多少,自己去拔!”搭眼瞅去,果然院子篱笆围起来的菜园子,水灵灵的葱挺拔翠绿,于是挑那又粗又长的拔回几根。谁也不当回事,也用不着去还,因为也许过不了几天,他五婶也会来家拿一个刚从园子摘下的笋瓜去尝鲜。

对于农家而言,把五谷从地里收回来,其实才是第一步,要想吃到嘴里,还需淘洗干净,再用石磨子磨成面粉或糁糁,所以那时最闲不下来的是村里的碾盘,一般都要排上号,因为靠畜力去推拉,效率很低。这便会出现明天才能轮上自家磨面,可今天面缸里却已空了。于是,拿着个木升子,又随便走进一家:“她三婆,有面没?先借我一升子。”“噢,是忙种家媳妇,有、有,我给你装!”家里面罐盖子揭开一看:“哟,你看,光剩下黄稍子面了,不弹嫌的话,婆给娃装上!”那时,磨小麦面时,先收的头道面最白,称为白面,相当于现在的精白粉,蒸糕子、擀长面最佳。接下来是通粉,主要用于蒸馍、烙锅盔、搓麻食。再下来就是黄稍子面,麸皮成分大,口感差些。最后一道是黑面,没韧劲,吃到嘴里粗糙,蒸成馒头发酸,更擀不成面条,只能用盐水和面,增加点韧劲,拍压成厚厚的方片片,乡人称其方方子,开水煮熟,井水冰过,蘸上蒜醋水水食用。于是黄稍子面盛满压实,以便多盛些。过了两天,借面的人必定会端一升冒了尖的通粉来还,纯朴的乡里人都是这样做的,感到很正常,若是那天借的是通粉,那么还的必定是头道白面。

至于谁家的桃软了,杏黄了,枣红了,柿子甜了,下树后第一件事就是挑些品质好的,先给左邻右舍去尝,这是送,不能算借,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整个乡村一派和睦,亲如一家。

那时的交通极为不便,出门办事基本上是靠步行,但遇上女儿生娃了,娘爸想急着去送些红糖、鸡蛋、挂面,更主要的是想看看外孙子,便径直走进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一句“用车子不?把你的宝驹叫我用上半天!”哪怕主家原本也要骑车子赶集去,也会说:“好好!不用不用,你骑!”要知道,那时的自行车真的比现在城里的宝马还要金贵哩!看着车子被乡党借去,后座上驮着女人走远后,主人这才笑眯眯地步行往集上走去。

满地跑的娃娃大了,出落成了小伙子、大姑娘,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是该谈婚论嫁了,而上一辈则逐渐走向老迈、离去。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代繁衍、更替。无论生老婚嫁,都是庄户人的大事,也都要在院中大摆流水宴席,以示庆贺、纪念、感谢。这时,家中的桌椅碗筷就不够了,这种事情,乡党们怎会视若无睹,不用言语,只消一个时辰,所需的一切就都从各家移到了主家的院中,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事毕,又自己主动搬回,连主家都不用劳烦。

也有只借却不用还的。人吃五谷生百病,身体有了麻达,请来郎中先生把了脉,开了三副汤药抓了回来,熬药用的药罐子却不是家家都备的,便向那有药罐子的人家去借,才知已被人借走了,辗转追踪几家,取回家里煎熬中药,待病人痊愈,却不能把药罐子还给主家,必须等主家自己来取要,乡俗认为,若是主动送还,是会给主家送来病灾的。

关于村庄的文章5:我自己的村庄

文/陈迟

天黑了,村子在月光的呵护下,开始变得静谧。远处的狗吠声,渐渐包围了整个村庄,村东头谁家的一条狗,发出叫声,像一个刚入行的指挥家,奏响音乐会的前奏,紧接着全村的狗,循序渐进地随声附和,这场筹划已久的音乐会,就此拉开序幕。耳旁苟延残喘的风声,逐渐从树梢向墙角隐去。

瓦片上的月光,一边听着那些跌宕起伏、错落有致地乐曲般的狗吠,一边慢慢地解读,村庄泛黄在瓦缝间深藏的故事。

那些生长在道道巷巷的柿子树,从栽下那一刻起,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到最后,还是被人砍断挖光。柿子树见证着村上,多少人的生生死死,承载了多少人的童年与晚年。那一段时间,有一些心肠软的人也偷偷地抹眼泪,向人倾诉这柿子树的情感,它们至少也是亲眼看着这个新的村庄落成以及长大。

风光无限的人,它经过,穷途末路的人,它也见过。

它那秋日黄如灯盏般的果实,坠在树上的角角落落,为这颜色单一的街道,着实增添了不少乐趣。采摘的时候,窗台上,脚地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扔着柿子。人们把一些柿子,用刀削掉皮,一部分用针线串连起来,挂在屋檐下的墙上,一部分放在簸箕里,晾晒起来,做上一些可口的柿饼。

最让人忘却的,还是那寒风凛冽的冬日,光秃秃的枝丫上剩着着不多的几颗,红彤彤的似灯笼样子发软的柿子,尽是留给那些整天徘徊在寒风中的长嘴鸟了。要是遇到一场大雪,那柿子树以及树上零星散挂的柿子,在马路边,在这道道巷巷里,真是特别的一番风景。

人们很少提起,柿子树开花,以及成熟之前的果实。淡黄色的花瓣,成四朵分散,像极了幸运的四叶草。花期很短暂,一转眼,就能看到青涩的小柿子如凸出来的四棱柱般,藏在肥嫩的叶片中。

这些年,好像柿子吃多了,也吃腻了。这两年柿子树少了,再没有人提起,人们也渐渐忘却它这二十多年来,每天都朝夕相处的柿子树。我曾经拴羊,曾经爬的那颗柿子树,自那一年路修完,再也没被我记起过。

这些年,村上的人,说走就走了,从不跟人打招呼。小的走了,人们大都会议论很久,甚至于每到一件有关联的事情上,又会被重新提起。老的走了,从埋在公墓那天起,议论几天,也就息事宁人了。

村上谁家的门上着锁,街坊四邻都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干什么事去了。

从村口进来的每个人,只要是在门口看到的,认识的,就要问一声,不认识的,也会低声念叨几句,向旁人打听打听,弄明白,这是谁家的亲戚。

村上的事,村里的人,谁家什么情况,几口人,养几头猪,炕在左边还是右边,每个长在村里的人都清清楚楚。

月亮连同她周遭的星子,一直在村子的头上守护着。一些奔波在外的人,每到夜里,看到自己头上的月亮和星子,就会记起那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和记忆。

那些自始至终在这个村子生活的人,他们从没担心过,头顶上的月亮和星子会离开,他们最怕的是生他养他的人和他生他养的人离开。

不是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就成了故乡。故乡是一个别人一提道,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地方。

我的村子,正在我的记忆中延伸,从那东头升起来的朝阳下,一步一步,走过羊圈,走过葡萄架走过童年,走在院子的台阶下,静静地等待春风来了解它。

关于村庄的文章6:露水硕大

文/杨犁民

露水长在村庄里。村庄是露水的襁褓。

然而,每一个村庄,都是由一滴露水养大的。村庄常说,一滴露水养一个人。意思是,世间万事万物,无论高低贵贱,上苍都以一滴露水待之。露水不会让一个人穷困潦倒,生活没有着落而活不下去。露水养大了一株草,露水滋润了一朵花,露水救活了一个乞丐。所以人也是露水养大的。人生活在一滴露水里。然而,反过来照料一滴露水的人却并不多。

也许,是人身上的灰尘太厚了罢。露水怕灰。露水一旦掉进灰里,瞬间就香消玉殒,隐匿无形。能够照料露水的人,想必也是露水般冰清玉洁的。这样的人,往往居住在《诗经》一样的古书里。要千呼万唤,才露水般灵光一现。

尽管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而露水并不是为求回报才施与人的。露水之恩,就像露水本身一样慷慨纯洁。露水之恩虽小,却奉献了露水生命的全部。

很多村庄里的童年,都是在露水里浸泡着长大的。早晨出门,一脚踩去,车前草上的露水早已经将脚湿遍。凉凉的,滑滑的,再糙再黑的脚丫子,都会让露水浸透得洁白如雪。等到走过一片玉米地,或是一处灌木丛,从头发到裤脚,全身上下再无一片干爽的地方,衣服都已贴到了后背上,发丝间不断往下淌着水滴。走在前面的牛身上、猪身上、狗身上,甚至羊的眼睑上,都挂着粒粒露珠。被湿透的人,也不恼,扛着农具,吆喝着牲畜,继续向更广大露水聚集的地方走去。

近午时分,露水就已经纷纷陨落,或是雾化而去。

人生的近午,也是一样的,此时还能看到露水的人,也已不多。但是不管看到看不到,露水还是要下的,下在一颗童心上,下在一段回忆里。这时候,人从早晨打湿的露水中直起身来,身上还冒出阵阵热气。是露水还是汗水,却已无法分清。

夏秋的晚上,也是露水丛生的时节。

傍晚的时候,天气湿漉漉的,热烘烘的。远天边,树梢上,总是一闪一闪的。露水闪烁如约而至。故乡把它叫做下“兆根儿”。似小小的彩虹,像短暂的闪电,仿佛一个梦。明明看见什么东西闪了下,又闪一下,及至仔细端详时,却又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恍惚而已。这时候,大人们便会自言自语似的咕噜几句。无外乎就是农事呀,天气呀之类的。

到了晚上,饭尽人闲。人们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坐在阶沿上,躺在晒席里,有的连刚刚吃尽的饭碗也懒得端回去,搁在脚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看星子“屙屎”(陨石坠落)。一些孩子把晒席卷起来,躲在里面藏猫猫。及至夜深人静,大人们打着哈欠,纷纷起身招呼孩子进屋睡觉。招呼三五次后,觉着院坝里再无吵闹和身影,便也进屋休息了。等到第二天起来,打开晒席时,才发现里面竟睡着三五个孩子。衣服裤子湿漉漉的,酣睡的脸上,还挂着些许露珠。

那时候,我家屋旁不远处有一块地。收割过后,稍不管理,就会野草疯长,铺天盖地,长得最多的是狗尾巴草。清晨起来,无数露水挂在狗尾巴草上,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万千露水,万千珍珠,我富可敌国呢。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守在这一畦露水边,守护着一个童话的梦境,守护着一个黄金的国度。人世间的诸般美好,在那一刻,充盈着内心,由此获得的梦想和力量,足以支撑着我走过以后的漫长时光。许多年后,每每忆及于此,仍禁不住泪水涟涟。任红尘滚滚,尘世沧桑,内心仍养有一畦露水的清凉。

露水是和树呀,花呀,草呀,泥土呀,瓦房呀,毛狗呀,蜜蜂呀……一起长大的。所以,露水无处不在,露水的地位既高又低。高的时候,高到了树梢顶、星星上;低的时候,低到了草丛下、尘埃里。不知道是星星养活了露水,还是露水养活了星星。也不知道是草养活了露水,还是露水养活了草。种草养露水,据说是古人常干的事情。那种草的人,想来也是一派仙风道骨。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一株草了,生于青萍,长于泥沼,等待一粒露水来喂养。

露水硕大。最大的一滴露水,是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月亮。

露水是自己的星球,露水是自己的宇宙。露水包容,装得下世间万物,却经不起一颗尘埃的玷污。露水短暂,玉碎自己,滋润着草木生命的荒芜。

我试图捡起一粒露水。却只捡起了露水的骸骨。

露水生于天地间,天地有正气。露水装得下天,也装得下地。然而露水只是露水自己,长于乡土,隐居草莽,晶晶莹莹的一滴而已。所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但凡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是短暂的。小时候,看螳螂在露水上做了一回夫妻后,一方便将对方吞噬。幸福而残忍,悲壮又凄怆。小小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第一次明白了,世间万物,并不总是晶莹纯洁的。

再遇露水时,当倍加珍惜。让露水来把我浇灌。让一生沉浸在一粒露水里。

关于村庄的文章7:故乡的灯火

文/九满

小时候,村庄的黑夜是被煤油灯点燃的。

夜的帷幕才刚刚拉开,家家户户的灯光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那一窗窗灯光在硕大夜空的笼罩下,泛着清幽细微的光芒,透射着最为纯粹而原始的光泽,静静地散落在村庄之中。

我时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夜路,磕磕绊绊地在无边的黑夜中穿行,大地已经沉睡,冷落的乡村小道寂静无声,我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喘息声。害怕,对黑夜的害怕,让我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以为有人跟在身后。脑中还不断地恶补遇到恶人、恶狗,甚至恶鬼的各种情形,我该采取何种保护措施……

这时候,我往往疾走如飞,目光朝着前方茫然地搜索,直至一盏灯像萤火虫飞进心田,猛地点燃黑暗的心,温暖全身。于是,走夜路的担忧在灯火中悄然冰释,狂飙的心转瞬融化成一潭清清的水。

我渐行渐远,灯火依然穿透黑暗,默默为我送行,让我安慰,让我温暖。虽然灯光已经疏落散淡,却明灭变幻,风情万种,一直在鼓励着我,安慰着我,像谁抛来的多情媚眼,使我有了铭记它的冲动。

月亮是乡村最亮的一盏灯。月夜的村庄就像一个欢乐的剧场,而拉开剧场帷幕的则是那皎洁的月亮。每当明月升起,只要有人喊一声:“捉迷藏喽!”孩子们便会丢下饭碗,急急地跑出去,三五成群,奔草垛,躲树后,大呼小叫,不亦乐乎。大人们干脆不再点灯,他们或是拿出古旧的二胡在月下打发时光,或是聚在月下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吐着烟圈,聊得眉飞色舞,这一刻,应该是他们最休闲最温馨的时刻了。

我的父亲,一生都与农田为伴,他就象那风风火火的萤火虫,犁田、插秧、割稻,用辛勤的耕耘来充填孩子们那快速蠕动的胃;母亲则永不停息的寻寻觅觅,育子、洗衣、种菜。吃过晚饭,昏黄的灯影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或火炉边说说笑笑,共享家庭温馨时光。父亲或许会绘声绘色地讲起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向后人叙说一个大家庭绵延、发展和辉煌的历史;母亲呢?“割股奉亲”“卧冰求鲤”之类的民间故事就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一家人说说笑笑,在贫困中享受着天伦之乐。夜半梦醒,一定有父母的身影在陪伴,柔和的灯影下,母亲摇着那辆破旧的纺车,吱吱呦呦地将寻常的日子抽成细细的丝线,结成梭形的果实;父亲或扎扫把或忙竹篾。他们用日渐消瘦的身子,铸就了孩子们向往飞翔天空的灵魂。

小桔灯,实用又唯美,那朦胧的桔红的光曾映照着冰心先生脚下的路。小桔灯,也曾照亮我童年、少年的许多梦境。

除夕之夜,也有一盏盏朦胧的桔红的光在摇曳,一群孩子打着灯笼,互相分享着年节的喜悦。我手提父亲扎制的竹篾灯笼,高兴地犹如一只小鸟,提着灯笼跳来蹦去,与小伙伴们在五彩缤纷中畅享快乐新年。煤油灯的火苗在灯笼里舞动,小灯笼在漆黑的夜晚格外耀眼,照亮属于我的世界,我的空间。父亲在一旁提醒我:“小心摔倒!”话音刚落,我脚下一滑一个前扒,灯笼出手,顿时油洒灯燃,父亲风驰电掣般飞到我身边,搂我进怀。我像受伤的小鹿依偎在父亲怀里,泪水涟涟。无意中,抬头看到父亲的脸:都心疼的不成样子,父爱布满了他那满是沧桑和皱纹的脸。

上学以后,我就着那豆灯火复习功课。吟咏屈原的《离骚》,懵懂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里,沉醉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透过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律》,企盼英国物理学家的《丁达尔现象》,发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旷世感言!静谧地灯火下,母亲微笑着坐在我身边,眼里满是希望。她带着顶针或缝衣或做鞋,一针针、一线线,把对孩子们的关爱和温暖,全部纳进鞋底和夹袄里。她不时用针将灯芯挑上几挑,努力让火苗再旺一点,那灯火,便带着母爱,带着温暖,扑在我身上,让温柔和幸福之光在我心里滋长……

乡村的那一盏盏灯火,虽不明亮却有着醉人的暖意。照亮了一个个窗口,照亮了一张张或温馨、或疲惫、或幸福的脸。大人们借着那灯火,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才智,愣是将艰难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年轻人借着那灯火的光芒,圆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学梦,脱胎换骨地成了城里人。

那年月,我如此,我家如此,故乡所有的孩子、所有的家庭也都如此。

那年夏天,我圆了我的大学梦。

随后,我告别了亲人和朋友,也告别了故乡的灯火,走过村头,跨过那条伴我成长的藕池河,走入灯火通明的城市。城市处处充盈着忙碌和嘈杂,夜的灯光也显得凌乱和不安。于是,故乡的灯火,便款款来到我的梦中,它们乖得像是刚找到母亲的孩子,在我怀里酣睡,我也为此酣睡,直到城市的黎明吵醒了我……

关于村庄的文章8:愁自村庄来

文/杨建华

【一】

山风吹过头顶,捎来一方山水的消息。

村庄,一张朴实的容颜,在岁月里寻梦,在风雨中怀孕,在季节里成长,在炊烟的浓浓、淡淡缥缈中,或悲、或喜、或泪、或歌。

当屋檐下的心事,推开门扉,被山峦围困。皎洁的月光,高高在上,虽然娇艳而朦胧,给寂寥的远方送去了温情和问候。

恋恋乡尘,浓浓山风,意欲穿越山高水长……

【二】

曾经,一封青涩而怯弱的情书,锁进心灵的抽屉,被村庄遗忘。

当年,村头的桃妹子,那头乌黑的秀发,如今蓬松在肩上;当麦芒铺满层层叠叠的田野,叫莲姑的女子,擦拭满脸热汗的衣袖,透露少女的风韵和娇羞;在秋日的夕阳下,坐在山坡上的小芳,哼着发霉的歌谣,轻拍着怀中的啼哭。

在冬夜的火塘边,年迈的母亲,声声咳嗽,拨弄着一团红亮亮的柴火,温暖了夜色的漫长和孤独。

弥久的记忆,心花怒放。行走在梦中的一个个身影,折叠成悠悠时光的厚度。

【三】

寂静在心灵里的一棵棵山桃树,虽是谦卑青翠,年年结满累累果实。

一条温顺沉寂的河流,承载着村庄的寄予和炊烟的抚慰,满怀真情地淌向季节的深沉。

一些灿然的意念由此相拥成歌,潜伏在飞鸟的翅膀上,心潮起伏地在山峦之间滑翔……

一步三回头的寻觅,只有云朵伴随左右,惟有一抹热泪穿透子夜,收割风的述说,雨的清愁。

【四】

一块淳朴、深厚净的土壤,坚守着谁的承诺?

散乱的情愫,因此聚集,俯视着与季节挽手,与风雨对抗的村庄——杨家营。

山花、野草、庄稼以奢望的速度,盛开而凋谢,枯萎而葱茏,长不过亲人的胸膛,高不过村庄的额头,比不过满头银霜里的一片金黄。

一个个沉睡在村庄周围的名字,茁壮成一座座血脉之碑,旗帜一样护佑着村庄健壮的体魄,以及远走他乡的梦魂,愧疚且幸福而归。

此时,以仰望的虔诚,为高挂在村庄头顶的炊烟写诗。一个漂浮多年的记忆,在秋风中,如饥似渴地翻阅关于村庄的微信。

关于村庄的文章9:田园之歌

文/于菊花

村庄的梦,在一声声清脆高亢的鸡叫声中醒了,大地睁开惺忪的眼,一层薄薄的云雾渐渐散去,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窗棂里透进的亮光,让屋子里的轮廓逐渐清晰。

睡在炕上的男人打一个哈欠,爬起来,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两口,紧接着传出几声咳嗽。女人从梦中醒来,看着那一闪一闪的火星,几分气恼:“一大早你就抽,越抽越咳嗽!”男人憨笑。

男人抽完烟,穿衣出门,先去扛两捆玉米秸秆,喂后院的牛和羊。打开牛圈门,大黄牛看到主人来,腾一下翻起来,“哞哞”地叫两声。男人拿起一把粗糙的毛刷子,把牛身上的尘土草屑刷去。虽说现在种地都机械化了,耕牛们已经失去了曾经辉煌的耕种舞台,大多数人家也不再养牛,可男人总舍不得把这头忠实的老黄牛卖了,喂牛的草料都是自产的,养着它,倒也不亏本。

木头栅栏里的羊群早已骚动起来,十几只羊一起“咩咩”地叫着,挤成一堆,拼命往栏外扑。男人把一大捆玉米秆解开,投进羊场,羊们一下子散开,低着头抢食,几只小羊羔趁机跪在羊妈妈脚下,用头一顶一顶地吃奶。

女人做好饭,鸡蛋面糊糊,泡上香喷喷的花卷,招呼孩子们快点吃了去上学。两个孩子吃着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妈妈的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钟表上扫,生怕孩子们拖延了时间,去学校迟到。

男人进来洗把脸,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饭碗,大口地吃着,心里盘算着今天该干的活计。麦子长势不错,底肥黑黝黝的,足着呢,玉米下种十来天,该出苗了,倒春寒招来几场春雪,地太潮湿了,恐怕会影响出苗率,看情况吧,出不好赶紧补种。太阳出来就该去起帘子了,建了两个高温棚,一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好在菜价还不错,每天摘七八筐西红柿,换来一叠红艳艳的票子,把日子过得富裕,倒也心满意足。

出了巷口,隔着一条乡村公路,一道水渠,就是整片的麦田,一畦畦一排排,整整齐齐,像栽种的一样,绿盈盈的煞是好看。男人在自家的地头看一会,再踱到邻居的地里瞅几眼,脸上带着一丝骄傲的笑。走过成片的麦田,来到玉米地。玉米种得晚,出土也慢,有些锥子一样的小苗刚透出地面。男人下地,刨开潮湿的土层,观察玉米发芽的情况,有没有腐烂的种子,眉头一会舒展一会紧皱。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马虎不得。

看完了庄稼地,该去棚里了,男人折回头,往村西头的一片大棚区赶。到了自己棚前,男人打开小房门,按一下电钮,先把棚上的保温帘拉起来。现在科技发达,种蔬菜也先进了,都用的电卷帘,只要一按开关,帘子自动就会卷起,方便又省事。拉开帘子,还要上到大棚墙上,把塑料风口揭开,让高温棚里的热气湿气散一散,人进去才好干活。大棚里的西红柿长得又粗又高,像一行行柿子树,用一根根塑料绳吊起来,挂到铁屋架上。西红柿上层的花粉还未传完,淡黄色的小花一簇簇开着,而下面的两层,拳头大的西红柿已经红艳艳的,都成熟了。

一天的时光,就在人们忙忙碌碌中过去了。夕阳映红了天边,刚刚长出嫩芽的树木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一群麻雀在树丛中叽叽喳喳叫着,扑棱棱飞到麦田里的电线杆上,排成一道道五线谱,唱着春天的歌谣。

暮色沉沉,村庄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和喧嚣,在一扇扇透着橘黄色温暖灯光的院落里,演奏着另一幅简单温馨的生活画面,一如村外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清幽而宁静。

关于村庄的文章10:村庄的舞者

文/林延军

炮竹的烟气缭绕在村庄的上空,傩舞“五将军”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先秦时期一路南下,带着远古的图腾膜拜,穿越千年的时光隧道直抵大陆南疆的一座村庄。于是,每年村庄元宵节锣鼓喧天、打击乐器齐响,村民放下手中的农活戴上傩面具跳起傩舞。傩舞像藏匿着一股上古的“魅力”,带领全村人在起舞……

这座村庄叫东岭村,全村村民均姓林,坐落在湛江市湖光镇,南海之滨,与海遥望。村谱记载,东岭村由其祖上在宋代由北方迁居福建莆田,明朝时入湛江定居此地。

傩舞,为先秦时期中原地区的一种驱逐疫鬼、遣灾纳福的祭祀傩礼,成型于周代的宫廷“大傩”之礼,到了唐代,才从宫廷蔓延到民间,由百姓戏耍,逐渐民间化。

傩舞在东岭村叫做“考兵”,或称“练兵”和“驱魔”,由车、麦、李、刘和洪五位“将军”和土地公、土地婆组成,传说中这五位将军是北宋名将康皇麾下的战将。傩舞举行的地点每年固定设在灵冈庙和庙前广场,而灵冈庙和庙前广场是抗法斗争东岭村集议地,是1899年志满营铺仔圩一带百姓义勇集议、操练、誓师、抵抗法国入侵的场所,1999年9月被列为湛江市文物保护单位。

从中原到岭南,从先秦时期到现在,傩舞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奔走,这力量一直跟随着村庄和傩的生命在流传,它们穿越山丘,跨过江河,从北方途径江西、福建,一路南下。

此刻,我的脑海浮现一幅画面:一群傩舞人,左手举火把,右手握兵器,在原始森林披荆斩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大概是傩的呼唤,我基本每年都跑回去村庄看傩舞,打探所有关于傩的故事。村民带上面具、服饰便成了傩人,而傩面具是牵引我的灵魂回归村庄的信号。平日里,傩舞“扮演者”村民也要外出工作或务农,到了元宵节祖先祭祀傩仪那天,只见东岭村五位“将军”手执斧、大刀、锏、索链和令旗等兵器在村广场起舞“练兵”,飞快地奔跑武打着各种动作,他们一边跳跃一边嘴里还“嗬嗬——嘿嘿——”默念有词,他们边跑边挥舞着各种动作,期间伴着急促的呼吸,周遭似乎也被急促的气息包围起来,被包围起来的仿佛还有红土地与稻穗呼吸的声音,似乎从远古发来心灵“电报”——把根留住!他们一手紧握兵器,戴上被村庄赋予神圣的“使命”的傩面具,翻腕弓步,一会儿推指前走,一会儿碎步快退,直上直下,一会儿与代表邪恶的“道公”共舞,寓意着这一天要与邪恶较量,在一年开春之际遣灾纳福。他们就在一阵锣鼓声、呐喊声中摇身一变成村庄的舞者,然后,五位将军走田野穿小巷,到各家各户祈福保佑平安……

元宵节那天,傩仪祭祀后,按照习俗进行元宵大巡游。这座村庄不需要观众和演员,他们本村人就是观众,也是演员。只见他们男女老少纷纷穿起明朝时期的服饰,“考兵”傩舞的几位“将军”压轴,起舞时边喊边舞,保留了古朴威武,仿佛要把傩唤醒,把村庄唤醒,要带大家穿越回到古代。

那天当你走近他们,面对一群全副古装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村中央的广场观看祭祀傩仪,你会惊叹是否穿越了古代?这是哪里?当你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要走近傩舞,探寻傩的神秘面纱后,这又将会是一部集人类学、历史学、舞蹈学、民族学、戏剧学等一体的超现实魔幻影像“天书”。

傩舞的出现,可以说受到上古神话、戏剧因素、民俗和民情的影响。考究东岭村傩舞的历史,现在村里没有几个人可以说出,但东岭村记载是由其祖上在宋代由北方迁居福建莆田带来,明时入湛,而福建省《泉州府志》所记载的元宵祭典与东岭村“考兵”傩舞、“文游”十分类似。东岭“考兵”傩的面具于明末清初雕刻,由村民世代相传。当村民戴上傩面具,穿上傩服,这一脉沿袭的中原文化的舞蹈行为又折射出吴越文化的影子,一举成为全国之最,成为非遗,被誉为舞蹈史上的“活化石”。东岭“考兵”傩舞已被收录入国家重点科研工程《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广东卷》一书。

“考兵”傩舞,表现出视觉的凶猛、节奏刚劲,富有震慑力,具有浓郁的原始色彩和较强烈的生活气息。它把流传在民间的文化进行拼合,在几千年后流变南方重演,呈现出了中华民族文化长河里最悠长的风俗特色。这种民俗把时空穿越,甚至浓缩成一股沸腾的力量,一种狂欢以最深沉、最隐秘的力量。

据村里的老人说,傩舞原来的表演形式、舞蹈动作等基本失传,现今的表演只保留了傩舞的“香火诀”,以及几个简单的动作、队形。而我发现,特别是傩舞的服饰,每隔几年都会有点变化,我不禁感叹,它当年最初的模样又是怎样的?它来“保护”村庄,可是谁来保护它?近年听闻,部分地方的傩舞被“请进”大都市进行舞台展演!傩舞自唐代蔓延民间后,除了带有祭祀活动的性质,更带有“村庄、百姓、田野”三者缺一不可的天时地利人和。傩舞如果离开村庄,离开了田野,它还有原始的古朴粗犷和野性之韵吗?傩舞还会是傩舞吗?

从中国的版图上看,各地均有傩舞的民俗,各地称谓不一,傩舞的形式和内容也各有不同。如今傩舞除了延续祖上的祭祀傩礼的习俗之外,更多的是乡村带有强烈的遣灾祈福、祈求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功能,日趋演变成渗透着人们对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期盼。

夕阳西下,我漫步在村道上,一群小孩在灵冈庙前广场上嬉戏打闹,只有广场上那一棵苍劲的古榕树,依旧与炮架对望,又仿佛像一位经历沧桑岁月的老人,在诉说着一段历史……

关于村庄的文章11:土窑的灯光

文/漠南

土窑,站在村庄的一角,守望着那一片风沙肆虐的地方。有土窑的地方就有人烟,就有狗吠。土窑呈半圆形、隐身在半山腰,土窑的身后是山峦。居住在窑里的人也似乎从不把它当做房子看待。

土窑, 在我国的陕北、山西、内蒙古、西北一带的农村都随处可见。土窑,泥土的原色,是贫穷的代码。最初的土窑叫做“窑洞”,是由洞穴引申过来的;这使我想到了北京类人猿的鼻祖“山顶洞人”。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祖先就是靠“山顶洞”繁衍生息下来的,他们在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的进程中学会了取火,熟食,长期的群居生活又使他们学会了以种族的方式繁衍下来,并有了最简陋的居所。

土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或更远古的时代。土窑,带着隔代的暖意,穿透历史的云烟,一路走来,见证了刀耕火种的历史,经历了一个王朝的覆灭与另一个王朝的兴起,从古至今容颜不老。堪称是一个时代精神的符号。一间不起眼的安谧的土窑,兀立在乡村里,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妇人,布满沟壑的脸庞有河流穿过,有飞鸟飞过, 有山川与大地的韵脚。“风雨不动安如山”这句古诗该是对土窑最好的诠释吧?

土窑老了,老得再也迈不动她蹒跚的脚步,但记忆中的土窑还没有死去,土窑还活在那一缕缕上升的炊烟里,活在草木的葱茏和山峦的苍翠里,在泥土的根须里拔节的,还有什么呢?从暗哑的风箱里走过的穿堂风,走过了我的父辈,度过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一生,对一个种族,一个民族来说,一间土质的窑远比一个城堡经久不衰。

窑——洞,这个词素,加上一个洞字,似乎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窑,与窖,从所处的位置上看: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从地窖的音译和字义解读:窖有藏、寄之意,其隐秘性可见一斑;窑,在字义上有洞的谐音,有居所的遮身之意。窖,是人在非常时期在地下挖的方圆不到五米的暗穴,上面用草木遮盖,在旁壁掏开一处通风的圆孔,视为“窗户”,此种地穴用来居住实为寒碜至极。在贫弱、战乱年代,是人们寒苦生活的一种写照。在后草地某地,就有过这种叫做“地卜坑营子”防寒防身的一种“鼠仓”式避难之所。远离内地的荒蛮之地,有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契丹人、女真人、此后的蒙古人,他们逐水草而居,住的是圆顶的蒙古包,从外形上与功用上看与村庄里土窑似有相似之处,但其民族习俗和理念大相径庭。

“窑”自从与“洞”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居住场所,就赋予了它全新的意义。土窑的用料仅取至泥土,是用野地里黏性上好的泥土,辅之以水,用自制的“模子”托成长方形的土坯,在太阳下晾干,从窑底一块挤一块圈成弓形,逐步缩小,最后封顶。其建筑工艺与土木建造古塔和阁楼相比要简单得多,似乎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内地建的土窑却有结实、耐用,冬暖夏凉的特性。土窑也像一尊历经千年不倒的大佛,成为老百姓心中的神。土窑养育了多少代的庄稼人?残损的秦汉长城遗址可鉴,古村前的古堡亦可见证它的风雨沧桑。

从我的父辈和长辈算起,爷爷的爷爷,姥姥的姥爷,他们都是在土窑里终其一生的。土窑不仅给他们贫弱的生活提供了足够遮风挡雨、繁衍后代的蜗居保障。姥爷和姥祖姥爷都是从口里走口外来到阴山北麓的前山,在那个叫做“旮旯村”的小村庄居住了一辈子。老姥爷带着姥爷姥姥, 在前山一个叫“河东”的村里靠种植几亩薄田生活下来。没有房子住,就率领家人就地取土,在村子北头圈起几间土窑。老姥爷凭着勤劳吃苦,和老姥奶养猪喂鸡,养羊,在村里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土窑,那泥土做就的土窑,就是一抹圆润的记忆,中国村庄的鼻祖。土窑里那一盏盏灯,回眸历史的眼睛,恒久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关于村庄的文章12:故乡的灯火

文/九满

小时候,村庄的黑夜是被煤油灯点燃的。

夜的帷幕才刚刚拉开,家家户户的灯光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钻石般闪烁了。那一窗窗灯光在硕大夜空的笼罩下,泛着清幽细微的光芒,透射着最为纯粹而原始的光泽,静静地散落在村庄之中。

我时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夜路,磕磕绊绊地在无边的黑夜中穿行,大地已经沉睡,冷落的乡村小道寂静无声,我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喘息声。害怕,对黑夜的害怕,让我时不时的往身后看,以为有人跟在身后。脑中还不断地恶补遇到恶人、恶狗,甚至恶鬼的各种情形,我该采取什么保护措施……

这时候,我往往疾走如飞,目光朝着前方茫然地搜索,直至一盏灯像萤火飞进心田,猛地点燃温暖全身的———种热爱与感激之情。于是,走夜路的担忧在灯火中悄然冰释,狂飙的心转瞬融化成一潭清清的水。

我渐行渐远,灯火依然穿透黑暗,默默为我送行,让我安慰,让我温暖。虽然灯光已经疏落散淡,却明灭变幻,风情万种,一直在鼓励着我,安慰着我,像谁抛来的多情媚眼,使我有了铭记它的冲动。

月亮是乡村最亮的一盏灯。月夜的村庄就像一个欢乐的剧场,而拉开剧场帷幕的则是那皎洁的月亮。每当明月升起,只要有人喊一声:“捉迷藏喽!”孩子们便会丢下饭碗,急急地跑出去,三五成群,奔草垛,躲树后,大呼小叫,不亦乐乎。大人们干脆不再点灯,他们或是拿出古旧的二胡在月下打发时光,或是聚在月下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吐着烟圈,聊得眉飞色舞,这一刻,应该是他们最休闲最温馨的时刻了。

我的父亲,一生都与农田为伴,他就象那风风火火的萤火,犁田、插秧、割稻,用辛勤的耕耘来充填孩子们那快速蠕动的胃;母亲则永不停息的寻寻觅觅,育子、洗衣、种菜。吃过晚饭,昏黄的灯影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或火炉边说说笑笑,共享家庭温馨时光。父亲或许会绘声绘色地讲起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向后人叙说一个大家庭绵延、发展和辉煌的历史;母亲呢?“割股奉亲”、“卧冰求鱼”之类的民间故事就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一家人在贫困中享受着天伦之乐。夜半梦醒,一定有父母的身影在陪伴,柔和的灯影下,母亲摇着那辆破旧的纺车,吱吱呦呦地将寻常的日子抽成细细的丝线,结成梭形的果实;父亲或扎扫把或忙竹篾。他们用日渐消瘦的身子,铸就了孩子们向往飞翔天空的灵魂。

冰心先生的那盏“小桔灯”,实用又唯美,那朦胧的桔红的光映照着作家脚下的路,也照亮了我童年、少年的许多梦境。

除夕之夜,也有一盏盏朦胧的桔红的光在眼前摇曳,一群孩子打着灯笼,互相分享着年节的喜悦。我手提父亲扎制的竹篾灯笼,高兴地犹如一只小鸟,提着灯笼跳来蹦去,与小伙伴们在五彩缤纷中畅享快乐新年。煤油灯的火苗在灯笼里舞动,小灯笼在漆黑的夜晚格外耀眼,照亮属于我的世界,我的空间。父亲在一旁提醒我:“小心摔倒!”话音刚落,我脚下一滑一个前扒,灯笼出手,顿时油洒灯燃,父亲风驰电掣般飞到我身边,搂我进怀。我像受伤的小鹿依偎在父亲怀里,泪水涟涟。无意中,抬头看到父亲的脸,都心疼的不成样子,父爱布满了他那沧桑皱纹的脸。

上学以后,我就着那豆灯火复习功课。吟咏屈原的《离骚》,懵懂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里,沉醉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透过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律》,企盼英国物理学家的《丁达尔现象》,发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旷世感言!静谧地灯火下,母亲微笑着陪在我的身边,眼里满是希望。她带着顶针或缝衣或做鞋,一针针、一线线,把对孩子们的关爱和温暖,全部纳进鞋底和夹袄里。她不时用针将灯芯挑上几挑,努力让火苗再旺一点,那灯火,便带着母爱,带着温暖,扑在我身上,让温柔和幸福之光在我心里滋长漫延……

乡村的那一盏盏灯火,虽不明亮却有着醉人的暖意。照亮了一个个窗口,照亮了一张张或温馨、或疲惫、或幸福的脸。大人们借着那灯火,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才智,愣是将艰难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年轻人借着那灯火的光芒,园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学梦,脱胎换骨地成了城里人。

那年月,我如此,我家如此,故乡所有的孩子、所有的家庭也几乎如此。

那年夏天,我圆了我的大学梦。

随后,我告别了亲人和朋友,也告别了故乡的灯火,走过村头,跨过那条伴我成长的藕池河,走入灯火通明的城市。城市处处充盈着忙碌和嘈杂,夜的灯光也显得凌乱和不安。于是,故乡静谧的夜和朦胧的灯火,便款款来到我的梦中,它们乖得像是刚找到母亲的孩子,在我怀里酣睡,我也为此酣睡,直到城市的黎明吵醒了我……

关于村庄的文章13:难忘四方丘

文/伍中正

四方丘搁在村庄的眼里,也搁在我的眼里,它是一丘田的名字。

四方丘水路好。它的高处50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口堰塘,堰塘的水可以自如地流到四方丘,要水时,水很快引到田中。难怪队里人说,在屋场上,很难找出像四方丘那样的好田。

四方丘当阳,肥力足,种啥得啥。要么水稻、油菜,要么水稻、小麦轮番种植,轮番收割。从不让人空手。那些年,队里人对四方丘充满了无限的热爱和期待。

四方丘分到了我家。分田那年,队里人在老槐树下抓阄,娘手气好,在抓阄时抓了一个别人抓起又放下的阄。一不小心,四方丘就分到了我家。很多人羡慕娘分到了一块好田,不担心田里用水。曾经跟娘有过一次争吵的宋婶,也在心里眼红我娘的手气那么好。还有柳婶、月娥婶,她们都后悔自己的手气不好,而没有分到四方丘。

耕耘四方丘,是一家人的责任,也是一家人的农活。那时候,父亲不会犁田,我也不会。娘总是抱怨,分了这么一丘好田,家里没有一个会耕田的。

耕耘四方丘,是父亲请来的和尚叔。和尚叔是耕田犁地的好手。犁完田,父亲有饭有酒有菜地招待了他。父亲要给他工钱,他总是推辞,连声说,以后,再换工就是。

和尚叔人好,很乐意教我犁田。那两年,每逢犁田,和尚叔就叫上我,在田中,他教我怎样扶犁、搬犁,怎样耙田、耘田。

后来,我自然就掌握了在田中耕耘的一整套农活。我很感激和尚叔,过年过节还去看看他。他总是推辞,让我不要去。和尚叔终身未娶,人到中年时,曾有一个女人跟他好过,后来,不知为啥,女人不跟他过,走了。上了年纪的和尚叔后来住进了乡敬老院,有政府的人在照顾,我就很少去看他了。

回想起来,每次去看和尚叔,他总是对我说,四方丘是块好田,千万别让它荒废了。和尚叔的那席话,始终在我耳里萦绕。

仔细一算,我家在四方丘耕耘了28个春秋。2009年,从内蒙古二连浩特至广东广州的高速公路要经过我的村庄,要经过我不忍舍弃的四方丘。

相关负责人通知,公路红线内的土地再不要种植。那一年,我非常心疼,我没有在田里下一粒水稻的种子,也没有下一粒油菜的种子,四方丘就那么荒着,施工那天,我看见四方丘面目全非。

无论怎么说,四方丘,它在我的生活中,注定要改变我一家的吃。同时,它还提示了我对土地的热爱。我经常把四方丘写进我的日记;我经常跑到四方丘,依偎在堆码的草垛旁,照上几张照片;我经常赤足跑到四方丘用手捧起那些活蹦乱跳的泥鳅;我还经常跑到四方丘看那些歇在油菜花朵上的小蜜蜂。现在,这一切,就像我眼前一面彩色的墙,轰然地倒在我的脚下,这一切,就像一片美丽的画布,吱啦一声在我眼前撕碎。

时光永远流失。我生活中的很多事,很多人,包括四方丘,就像平静水面上总要冒出的水泡一样,也会像飘零的花瓣随水走远。我把四方丘安放在我的心里,只要我心不死,总有水稻、油菜、小麦,在四方丘变换着色彩,由翠绿至金黄。

关于村庄的文章14:乡村,乡村

文/布衣居士

随着飞滚的车轮,村庄近了。

彼时,天刚蒙蒙亮。我闭起眼,等待着一声鸡啼。良久,胸腔里刮起一阵缭乱的风。在大风中,我看见一个影子依稀变淡,以至虚无。一个玻璃杯子摔掉在坚实的地面,粉碎粉碎。

苍老了的是父母的容颜。两边的高墙越衬得他们的单薄,我从他们笑容的纹路里,找寻一条路。一条可以送我回去的弯弯曲曲的小道。回来了么!父亲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我听见心在它的房间里颤了颤,又慢慢的有条不紊。

村庄换了新衣。

坐在院里,母亲在我的耳边念叨,说我们村里的老房子就剩我们一家了。我抬头看了看临街的那排古旧的建筑,剥落的泥墙皮斑斑驳驳,砖泥混搭的墙基深埋在新铺的水泥路面之下,如同一名半截入土的老人。在四围鳞次栉比的二层小楼四合院中间,就好像一块难看的疮疥。一阵风过,一根根的茅草在低矮的房檐上簌簌抖动。房顶西边漏了一个大洞,屋椽外露。有一点天光就从这里透进来,我望向它,它也望着我。它的外面是一眼辽远而空阔的碧蓝。深邃的有点让人心慌,又带点穷途末路的无奈与悲哀。

我站在院子里做梦。秋日的阳光安详的透过树叶照在我家的小院。树上挂满了半红了脸的铃铛小枣。枣树歪着脖子看我和邻家的妮儿“过家家”。我当爹,她当娘。她忙活着用小棍拨弄着半块残瓦上的树叶;我跪在地上,鼓着腮帮往两块砖头里吹火。烟眯了我的眼,妮儿咯咯笑着羞我的小花脸。风儿携着笑声越过墙头,房后的大姐姐顺着声音追过来。她轻手轻脚的爬过矮墙的豁口,绕过墙边满嘴白沫的老黄牛想吓我们一跳,谁知咕咕叫的老母鸡却提前报了信。

女儿和一群小伙伴一人穿一双旱冰鞋,在门外的缓坡上风一样的溜着。大路平展展的,是新铺的水泥路。欢笑在高高的楼宇和红墙间弹跳。她们是快乐的,跟我和妮儿一样。快乐像水,快乐像云,快乐像花,快乐像新门楼两边挂着的两盏红灯笼。邻家的老狗有气无力的趴卧在门楼下,半眯着两只看透世事的狗眼。眼前的快乐和它无关,它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高高的楼房遮挡了它的太阳,它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干瘪的乳房像个空口袋在它的肚皮下晃荡。它慢吞吞的寻找到了下一处落脚点,搁下下巴,不一会又陷入长久的回忆之中。

熟透了的秋的香味勾着我向庄稼地里走。灰黑的柏油路在脚下低语,打破了一个季节的沉静。毛毛草,老牛拽,兔儿草……比着个儿的蹿起老高,秋天了,一嘟嘟,一串串的草籽被顶在头上炫耀,它们在秋风里笑得有些邪恶。

村东头三叔的儿子媳妇在外打工都没回来,可他也不恼。他咧着大嘴从裤兜里掏出几张“小红鱼”(百元大钞),蹲在地头粗声粗气的跟收割玉米的司机师傅讨价还价。一排排扛着枪的玉米杆在机器的嚣叫声里寿终正寝,地头的三轮车斗里堆满了从那个庞然大物嘴里吐出的收获。穿地而过的高压塔架长长的电线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伸着小脑袋站了一排,七嘴八舌的谈论着今年的收成。

村后的丘陵地里,一片参错的绿意。远远看去有些像杂粮面做的窝窝头。那些不是庄稼,是退耕还林后栽种的刺槐。几年了,长得还是畏畏缩缩,如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走到近前,蒿草、刺蓬挤挤挨挨的插满了脚。我问母亲,这些刺槐怎么长成这样了?母亲咂着嘴说,就那样了。前几年她还管来着,可是村里的干部不让动。你看现在都分不清哪是草哪是树了,我说。母亲说,以前还有粗点的,都被坏了良心的人偷去做铣把了。我无语……父亲叮咛,说到了城里,一定要看看今年退耕还林和小麦玉米的直补款有没有打到卡上。一轮秋阳斜倚在西北的岭边上,又圆又大像烧饼,我瞅了一下,却被那并不刺目的光芒扎了眼。

一条高速公路横穿过丘陵地,如一把刀硬生生的从一个人的身体中间插了过去。高高的铁丝网拦起了一道天堑。路的那边有坟茔。思念丝丝缕缕却牵扯不断。他们都在做一个长长的梦。那梦里的村庄该是什么样?我抓把泥土放在鼻子下细嗅,一股遥远的清香从手中散开,那里面有爷爷奶奶当年汗水的味道。

夜幕降临,我在哥家院子里深褐色的水泥地砖缝里寻找一株草,一株从泥土里长出的草。我把眼睛一寸寸从地面游移到头顶,只有白色的瓷砖和银色的不锈钢楼梯扶手在闪着幽光。坚实的墙壁从四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哥说,现在农村跟城市一个样。我走到墙边摸了摸仿大理石样的瓷砖,触手的冰凉比秋霜还冷。大房子里节能灯在发着惨白的光。小侄赖在电脑前迟迟不下来,热过的饭都没了热气。我有点怅然,自嘲的笑笑,忽而又释然,难道这不是我们年幼时梦想的模样?

清晨,三五成群的老头老太太在村口的大路上跑步锻炼,伸胳膊踢腿,架势十足。一群四五十岁的阿姨在牌楼下跳舞,领舞的大妈肤色黝黑,扭腰转身,上步提胯。那脸上绽儿了一朵花。等车的当儿,我回过头看了看流光溢彩的村门楼,挑角飞檐,朱红的门柱粗壮有力。两只石狮子蹲踞在两旁,气贯长虹。有凛冽的雾气从我的身旁绕过,它从我的鼻子里吸进去,浸润了我的心。

要走了。然乡村不一直在吗?面对着家的方向,我看见一只吐丝的春蚕,在破裂的声响里,一点点蜕***皮,慢慢长大。

关于村庄的文章15:那些关于村庄的底片

文/此称

在我们村里, 露天电影似乎是兴起于80年代末期的玩意,在90年代末,露天电影在我出生的小村里还是个奢侈玩意。

我是87年出生的,没赶上露天电影的黄金时期,在1997年后的三年里,我总共看过四场露天电影,之后因为黑白电视的进入,露天电影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因此,我的露天电影记忆没有多大普遍性,非常小众。

从2009年之后直到现在,除了外出时在酒店里偶尔看会电视,我几乎从没看过电视。我拒绝电视的理由是:除了意淫一下那些出现在广告里的唯美女孩外,几乎无法从电视里获取任何有益生活或生命的东西(我是一名学习型屌丝)。宁愿和邻居的哑巴打着手语聊人生,也不愿意看电视。但是,我也曾经近乎疯狂地迷恋过电视,严重时曾在邻居家里连续4个通宵看电视,看得昏天暗地。而在我的观影记忆里,最想念的是露天电影和电视机刚进来的那段时间,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我们村叫萨荣,在滇西以西的一个山沟里,直到我11岁,我们村里除了人和畜生,没有任何可供消遣的玩意,更别说电影和电视了。那是神话和传说的年代,那是阿古顿巴和英雄格萨尔的年代,我们的童年和慵懒的小猫一道,蜷缩在炉火边,拖着腮帮在爷爷的讲述里缓慢入睡,然后在梦里四处征战、坐拥江山、睡了美人……

我13岁时,一个邻村的叔叔当上电影放映员,在我们那一带的几个村庄里轮流放映,隔一个多月才会来我们村里放映一次。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是特别煎熬的,这不是夸张不是比喻,是真的。

当放映员赶着6、7匹骡马,驮着装在铁盒里的胶带和放映机浩浩荡荡进入村里时,人们欢呼雀跃,不用放映员自己去通知,不过一会,人们奔走相告,基本已经知道今晚几点在哪里放映、门票多少、放映员在村里呆几天等关键信息。

他每次来放映,地点都会选在村里的小学校里——一座破落的土撑房,进入大门后有个院子,进入院子,除了一面是两层高的教学楼,其余都是墙壁。墙面剥落,那些在文革时期写在上面的主席语录残缺不全。放映员就把幕布挂在墙上,没放映前的一下午,我们注视着空无所有的白色幕布也能感到非常满足。有时候村里仅有的一名教师跟他协调,会让我们学生免费入场观看,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福利,电影票通常是一块钱,但我们拿不出来,那时我们穷得除了穷再没别的,那些懂点事的兄弟姊妹和家人经常要忍受极大的诱惑,就因为拿不出一块钱的电影票熬在家里,在别人的转述里享受电影情节。有时候实在忍耐不住,会偷偷来到学校附近,爬上学校外面的核桃树上,隔墙观看荧幕,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或许只要恳求一下放映员,他可能会动情,免费放我们进去,但那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没票的话就没任何别的办法似的。

放映时是用发电机的,要加汽油的那种,村人幽默地称之为“电阿妈”,意思是电为它所生,它是电的妈妈,形象到无话可说。刚开始,人们挺惧怕电阿妈的声音,那声音咄咄逼人,似乎带有一股杀气,使人恐惧。电阿妈的声音是工业文明到访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声音,它让人听见未来,听见铿锵、尖锐的未来。

电阿妈在学校大门外一响起,所有人都知道电影要开始了,开始分配当晚的有限名额,通常,很多人家没有钱让所有孩子都去观看的,作为父母,其实他们应该比我们更痛心,那些稚嫩而简单的愿望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被摁灭。

来到学校大门,会有两个人分别站在大门左右,犀利地收着门票,听说这两小伙是放映员的儿子。一般碍于面子,没钱的人不会来看,因为大门很窄,加之售票员犀利,也没有逃票的情况。进入大门后席地而坐,急巴巴地看着墙上的幕布,画面一出现,那心情那感觉,除了很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在放映过程中,有时候会断了胶带,引得众人一片哗然,放映员在众人的唉声叹气里小心翼翼地粘接胶片,又开始放映。在看过的四次露天电影中,我至今记得的只有一个成龙的电影,名字忘了。

电影结束时,大伙依依不舍,坚持看完最后出现的字幕,直到幕布上除了月光再没别的。离场时电阿妈还在嗡嗡响着,胆大的乡亲会靠过去细细端详一番,我们小孩一般不敢靠近,我们凭直觉认为那东西并不友好,还是敬而远之为好。我们凭直觉感到,拿东西不通人情。

那时候,露天电影滋养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次日结伴上山砍柴或是下地做活时,人们便像栓在房前的老牛,津津有味地反刍昨晚的电影情节,人们对看过的电影情节会有不同版本的解说,又耳红面赤地相互纠正着。

露天电影在我们村里放映了三年左右之后,人们开始听说外面有卖电视机,电视机在小学课本的插画里见过,但根本没概念。于是,全村人开了个紧急会议,商议购置电视机的事情,几个月之后,全村40多户一家筹款1500元,(其实我现在一想老觉得老村长贪污了一大笔,按那时的人民币价值来算的话),从县里卖回来一台40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放在集体活动房里,不得了了,自那之后,除了个别看尽人间繁华的老人和长辈,几乎所有人每天晚上都会聚到集体活动房里看电视,人们在白天时努力干活,希望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干完所有家务,为的不是要发家致富、大奔小康,只是为了能够及时赶上一个电视剧的播出时间。

聚在集体活动房里一起看电视,问题又出来了,没有藏语节目,多数人听不懂电视里究竟在讲个啥,看得实在稀里糊涂,于是,那些二年级毕业的话唠们开始充当讲解员了,他们开始给大伙讲剧情内容,又一些二年级毕业生听了后觉得有人翻译得实在风马牛不相及,站出来及时纠正,就这样陷入争论里,最后都一笑了之,大伙还是不大明白电视剧情里究竟在讲些什么。

之后,电视机的购置成本越来越低,几乎每家有一台,集体活动房里的电视机被闲置了,人们都坐在自己家里看电视,村庄安静了,听不见大伙散场归家时的吵闹、听不见邻居阿姨离谱的解说。他暗恋的女孩,也再也没有更多理由相见了,村庄安静了,人人都呆在自己的家里,孤独地呆在自己的家里。

直到现在,村里的人都会说非常怀念集体看电视的年代,而我也不例外。或许我们怀念的不是电视本身,而是大伙聚在一处的欢乐场面,怀念的是承蒙电视的到来,小村难得一有的凝聚和狂欢,那时人们从不孤单,那时花好月圆,爱情甜美……

如今,村民因为长期与电视机相处,除了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专家言论,基本能听懂电视内容了,人们陪着剧情人物吃喝玩乐、受苦受难,随着迂回曲折的剧情心绪跌宕,跟着心仪的主角爱其所爱,恨其所恨。

但生活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孤独与隔阂像那些疯长在田地里的杂草,越发难于刈除。

关于村庄的文章16:先人的村庄

文/九满

清道光年后,商品经济在洞庭湖里开始流通,那时,英国人在天津开办的纸厂到洞庭湖里来收购芦苇做原料,大量闯洞庭湖的农民便成了砍芦工人。由于藕池河通外湖,藕池河沿岸便成了芦苇的集散地,至清朝末年,藕池河中支沿岸便形成了一个芦柴码头——下柴市。

随着岁月的流逝,砍芦工人发现自己扛不动的农具,后辈们轻轻松松地就提起来了,过去一跃而过的水沟,现在不敢跨了,步履也越来越滞重,眼神也越来越浑浊……想着这些不明不白的事,他们蓦然发觉自己老了。终于有一天,他们挣脱了拐杖,从躺了很久的床上爬起来,从坐了很久的椅子上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这个村庄最后一眼,然后,带着他们一生中所有的恩怨情仇、风光荣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这一走,悲痛欲绝的情绪便在他们的亲朋好友中漫延,送别的鞭炮迅速划破村庄的上空,一曲曲悲凉的曲子在田间地头穿梭,一场村子里最隆重最繁文褥节的葬礼从此拉开大幕。他那颗疲惫的心终于平静地休息了,但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却为他忙上好几天,对逝者来说,这是他一生中享受到的规格最高也是最后的一次饯行。他默无声息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安然地享受着人们对他的跪拜和祷告,这种至死才能享受到的礼遇,会使他的灵魂得到些许安慰。

先是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打了个愣,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孤单的身影便如萧瑟秋风里枯黄的叶子悄然地坠落,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们走了。我的父亲便是他们中的一员,那天,父亲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张开嘴巴不停地喘着气。突然,他努力睁开眼,泪眼婆娑的母亲立即俯下身,大声地呼唤着:“老头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办啊!”听到母亲的声音,父亲好不容易从喉咙底下含混不清地挤出一句:“我也不想走啊。”说完,父亲留下了告别的眼泪,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亲原本也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物,也曾帅气过、激昂过、荣耀过,然而,1950年发生的那场变故,让他从此脱胎换骨。那年一月,在下柴市发生了一起农民武装暴动,三千多农民以“征粮过重”、“干部强迫命令”等为由,对抗政府征粮措施,同时散发攻击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传单。在一月二十三日晚上将征粮干部陈介凡残酷杀害,第二天清晨,又在万福桥包围前来制止暴乱的三区武装中队,抢夺枪支,打伤打死解放军多人。我的父亲被人吆喝着参加了那场暴动,谨小慎微的他没有挤进人堆,而是站在很远的地方观望事态的发展。暴动结束后,父亲顺手捡起别人丢弃的一支枪,并把它带回家。后来,因为这杆枪,让他带上了沉重的“帽子”,从此,恐慌、绝望、后悔如毒蛇般缠绕着他。

其实,父亲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走远,更没有见到阎王,他们只是把家从原来居住的老屋移到了田间地头,搬到了他们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在这片曾经芦苇丛生的湖滩上,他们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播撒了太多的梦想和憧憬,他们曾像活着的每一个人,血脉一样流淌在村庄里;他们曾经出没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知晓每家每户的位置,叫得出每一位乡亲的乳名,过着简单的生活,收获着简单的幸福。也至于他们去世了,也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仍不舍昼夜地守护着这个村庄,保佑着这里生生不息的人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彼此都很熟悉,他们中有光着屁股一起在洞庭湖里玩大的伙伴,有曾无话不谈能两肋插刀的朋友,甚至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又聚到了一起。与人世间红红火火的景象相比,那里只是换了一个环境,同样也是竹林隐茅舍、户户临清流,同样也是人影绰绰、鸡飞狗叫,同样也是炊烟袅袅、稻谷飘香。在那里,我的爷爷奶奶、伯伯、姑妈们的房子连绵着,他们围在一张八仙桌旁,一边摸着纸牌,一边喝着芝麻豆子茶、抽着旱烟。在那个特殊的世界里,他们述说着另外一种诉求,耕耘着另外一方土地,放飞着另外一种梦想,播种着另外一片希望。

砍芦工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向了另一个世界,这片曾经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上便隆起一座座小山,这些山东一座西一堆的,既不挺拔也不雄伟,松松散散地跌宕着起伏着。但是,有了它,历史与现代便有了融合,逝者与生者就有了交会。我每次经过他们安息的小区,耳边就会回荡起他们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记起那个时常用粗糙而温热的大手抚摸我脸颊的父亲,记起那个把读书或享受的机会都让给我的五哥,就在几米之外,先人们正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里也许还堆积着安闲与幸福,坟头上那在风中摇曳的青绿,不就是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吗!我真的想停下来,跟他们打个招呼,跟他们说会话,一起回忆那些被尘埃覆盖的细碎琐事。

今年七月,我再次回到故乡,在父亲的坟头上,在鞭炮炸开的清香里,在黄纸燃烧的烟雾中,我用双手触及那块躁动的热土,额头碰撞那片厚实的土地,刹那间,一种特别的气场从我的头顶向我周身扩散,我仿佛被一种神圣牵引,记忆的天窗迅速打开,许多故人、故事快速的在我眼前闪过,让我感觉先人们复活了,让我感觉这片土包起伏的土地多像一个熟悉的村庄,一个同我的村庄脐血相连的另一个村庄。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