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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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文章1:摘棉花

文/高欣悦

十月是个庄稼成熟、果实累累的季节。瞧,成熟的玉米已经被剥完,只剩下了光秃秃的玉米杆。小红辣椒也成熟了,远看,像一丛丛盛开的红花。

走进棉花地,棉花已经开放了,有的才开出一点点,有的已经全开了,像一朵朵小白花,有的饱胀得像马上要破裂似的。奶奶说,只能摘全开的。我们进行了比赛,我和姐姐一组,弟弟和妹妹一组。比赛开始了,妹妹那一组熟能生巧、摘得飞快。姐姐一声“快点”,我们开始摘了,因为姐姐摘过棉花,所以比我快多了。我为了不拉后腿,看姐姐摘了几遍,我照着她的方法开始摘。渐渐地,我的速度开始快了起来。终于,我们这一组超过了妹妹那一组。妹妹看到我们不仅摘得比他们快,而且,还比他们摘得多,她连忙拉着弟弟飞快地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一声“啊——”划破了天空的宁静,他们都停下来。姐姐问我:“你怎么了,妹妹?”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虽然我的小腿被划破了,但我仍笑着说:“没事,没事。”姐姐怀疑地问:“真没事?”“姐,真没事。”“那就好。”我们一直从下午两点摘到五点半。比赛结束了,我和姐姐摘了一大麻袋,妹妹、弟弟摘的比我们少一点。所以我们赢了,我的心里高兴得跟吃了蜜一样甜。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惊讶地发现,不仅小腿挂了彩,连脸上、手上都被棉花枝划得斑斑驳驳的。

通过摘棉花,不仅让我们接近了大自然,也让我们知道了劳动很辛苦。

庄稼文章2:雨中追肥

文/梁建军

春去夏来,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嫩嫩的翠翠的,着实招人喜欢。到了夏初,玉米高粱长到了一两尺高,就需要浇水追肥,让庄稼生长时不要缺少了营养和水分。1975年夏初的一天,午饭过后来了一场雨,淅淅沥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把我们这些知青高兴坏了,下午不用下地出工了,难得能休息一下。没承想,扑克摊子还没支起来,高音大喇叭就响起来了:“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赶快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快放下手里的活计,带上脸盆、带上脸盆,到队里集合、到队里集合……”喇叭反复不停地喊着,接着生产队长就来到了我们驻地,给我们战前动员,安排任务——追肥。

看着门外的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冒着雨下地撒肥,想着也发愁。队长说:现在追肥,年底一定是好收成,这样的好天气盼也盼不来。快些些(快点儿)!快些些!接着就喊知青的名字,大家就待不住了,赶紧找着穿上雨具,有的穿着雨衣雨鞋,没雨衣雨鞋的就戴顶草帽,穿双塑料凉鞋,拿上脸盆往出走。

到了地头,发现这次不是农家肥了,化肥一袋一袋已经堆好,上面苫着塑料布。队长简单给我们讲解了撒化肥的要领和原理,一人就端上多半盆白糁糁颗粒状的化肥,每人负责几垄。大家一手把住盆一侧,盆另一侧卡在腰上,另一只手就负责撒化肥。每颗玉米根部要撒一小把化肥。撒得少,肥力不足,撒得多,影响土质。雨水淋在化肥上,慢慢的,白色颗粒就溶化渗到了泥土里。我们撒完一堰子就端上化肥再撒一堰子。

两个多小时任务完成了,一个个早已成了落汤鸡,没穿雨鞋的鞋子裤腿更是泥泞不堪。微风一吹,身上还冷不丁打个激灵,有些瑟瑟发抖,但看着随风沙沙作响绿油油的玉米,仿佛听到拔节声,就感到了格外的开心,一切都释然了,嬉笑着打闹着收工回家。

庄稼文章3:美好的庄稼

文/刘彦林

我对庄稼的爱向来不含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爱得深沉,爱得不由分说。稍一思索,便知究竟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农人;随着离开生长在故乡土地上的庄稼的时间越久,心间就越多出了一种对庄稼雾里看花般的感慨。然而,我又怎能不对庄稼怀着深深的感念呢?

我出生的日子,故乡土地上的麦子杏黄,散发着迷人的气息。那天下午,母亲寻猪草时割回了几把新麦,塞进灶膛里的热灰中烧熟,用手揉搓着吹净麦衣,品尝到了持久的麦香;深夜,我就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也许是跟着母亲深爱的那缕麦香寻根溯源地找到了出生地。事实上,我的命和麦子紧密相连。我属牛,而牛的使命就是耕耘田地和播种庄稼,毫无怨言地帮助人们从土地的口袋中掏挖在农人眼里比金子还珍贵的粮食———收获更多的庄稼之果,那才是一头牛责无旁贷的职责。

我出生了,故乡山野上农田里的麦子迅速成熟。在艳阳的照耀下,麦子周身黄亮,散射着灿灿的光芒;夏风吹拂,携带着麦粒的诱人气息,把久盼的欣喜传递到沟沟壑壑,也传送进期待许久的鼻息间,在每个人的心田上涤荡着丰盈的欣悦。然而,接下来的忙碌,却让人饱尝了劳动的繁重。收割麦子,是和汗水掰手劲的活计。天一麻麻亮,劳力上地,挥动臂膀,把齐腰深的麦子揽入怀抱,用锋利的麦镰割断和泥土的关联。每割上几大把,便捆扎起来。随着镰刀挥动,麦子齐刷刷倒伏。动作麻利正值壮年的人,不出一个上午他身后站立的麦捆会有上百个。如果起早贪黑,一亩多地的麦子,就会对他俯首称臣。

一边收割,打碾的事也不能耽搁。距离碾麦场近一些的麦捆,用背架背到平坦的麦场上;远一些的麦子,借助驴的力量驮运回来;更远地块里的麦子,要是通着农路,架子车就得派上用场。每隔几天,摞成垛的麦子足够了,凑着天气晴朗碾上一场。麦子摊好,每碾上一遍,用木叉翻一次,帮着麦子翻身,让另一面领受光照。翻过三四次,就起场,挑麦秸,扬场,装麦,碾麦的步骤宣告结束。当看着站满了碾麦场的麻袋,

全家人的脸上掩藏不住笑意。夏收最忙人了。奶奶常说:“割麦天,忙死人,绣花女儿请出门。”早些年,还用牛拉着碌碡碾场。随后的几年,麦客也见不到了;村子里的拖拉机数量增多,替代牛碾场,效率大大增加。再过几年,打麦机又替下了拖拉机,只要提着口袋盛麦子就行。最近几年,联合收割机又参与其中,割麦子再也不用出大力气。几亩地的麦子,半个小时就收割完结。随着农业机械化步伐的加快,麦镰、背架早已弃之不用,碌碡也被搁置在荒草丛里,古老的民歌更是就此断绝。甚至,像“卧镰”那样的日子,也没了多少庄严的仪式感。人只要等着晒晒麦子,过风车,就可以颗粒归仓了。

麦子收割接近尾声时,种黄豆、小豆的事也刻不容缓。如果家里的麦地多,也要留出几分地种点巴山豆。黄豆、小豆收成好,可以增加经济收入。黄豆做豆腐,也生豆芽,更是酱油的主要原料。小豆的用途较窄。而巴山豆,是给家里的驴补充体能用的。刚分产到户的那几年,驴不仅要和牛配合耕地,还要冬天驮粪、拉车,不喂些巴山豆、高粱之类,它劳动时就使不上劲。而牛受生理特征所限,面食不能多吃。但它们的辛苦劳作,爷爷始终铭记于心,表示感激的方式则是用开水烫一盆麦麸汤。过年时,专门让奶奶蒸一锅馒头,给牛啊驴啊亲手掰开喂着吃。看着牲口细嚼慢咽的欢喜样子,爷爷的嘴角也洋溢着微笑。

耕地的活一茬跟着一茬。当黄豆、小豆两三寸高时,母亲、四叔和姐姐去锄地,帮着松松土,铲除随风见长的杂草。在庄稼人眼里,杂草侵占庄稼的领地,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可是,草的再生能力强,苦苣、刺芥、荠菜、霸地草、麦蒿、燕麦、黄蒿、艾蒿、鬼针、牛蒡叶等,真是见缝插针,不狠心断根咋行?田间管理,跟草们打仗似的,保卫庄稼势在必行。刚锄完第一遍,第二遍也不可拖延。好在,只要让黄豆、小豆和巴山豆把草的嚣张气焰压下去即可。实在不行,还可以喷洒杀草剂。到豆类庄稼分叉、开花和结籽前,也可以撒一遍尿素接力,或者喷一遍“追肥宝”,定能获得黄豆、小豆的大丰收。颗粒饱满,色泽白皙,看得人心里的喜悦啊,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哩。

刚忙完豆类庄稼的收割打碾,播种小麦的活计也闪亮登场。家乡地处大西北,种的是冬小麦———跟节气寒露下种,越过冬天的休眠期,到来年春天拔节起势,盛夏时节才能收获。要是天气晴顺,十来亩小麦没啥种头。撒籽种是技术活,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稠则麦子长不高,易生瘪籽,太稀穗头太少,会导致麦子歉收。麦子是主粮,若减了产会受穷一年。要是碰上多雨,就让人烦恼了。秋雨绵绵,土地松软,牛没法下地,只能在心里祈祷老天大发慈悲让天气放晴。有时,眼看着时令要错过了,爷爷的心里焦急不堪,就领上一家人,身披雨衣,挥动镢头,靠人播种,我自然也参与过,人脸上的汗水和雨滴混合而流,比落汤鸡还“苦命”。庄稼是农人的命根,再苦再累也要把它侍弄好。而庄稼也有情感,懂得人们的期盼,只要恶劣气候不作祟,定会回报以丰硕的粮食。

等上十来天,麦子脆生生地映亮了人们的眼瞳。抽空播种下的油菜,把绿茵茵的叶子撑得圆圆的。等到来年春雨浸润,小麦咯吧咯吧地拔节,油菜刷啦刷啦地开出黄灿灿的花。过不久,小麦扬花灌浆,油菜结荚生籽。搭上五月的头儿,油菜该收割了,小麦也丰收在望。为了不耽误农时,须得错开繁忙期,先把油菜收割堆在院子里,随即小麦的收割全面铺开,和村人上演热火朝天的夏收赛事。农事也跟随季节轮回,周而复始地演绎传承千百年的步骤,在这个转换中,把一个个壮年推送到人生的暮年,而又迎来健康成长的新生命。也许,这就是代代延续着的人的生命主题吧。而每个农人热爱庄稼的心态,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在小麦拔节之际,播种玉米的事也悄然进行。田地已在去年冬天翻耕过,地也磨得扎实,土壤接纳了丰沛的雪水,墒情饱满,湿度正好,土温适中。扛上木犁,赶上耕牛,让犁铧打开土地。我走在犁沟里撒种,四叔用粪箕施肥,母亲、姐姐挥动镢头敲打土块。一块地种完后,让牛拉上木耱细细磨上一遍,土地就平展得如顺滑的绸缎。稻草人也插得到处都是,可鬼滑的喜鹊照常来偷吃。我的任务是坐在田边,防止它们偷走种子,喊啊唱啊,投掷石块的办法都使上了。时隔十来天,玉米的嫩芽钻出地面,嫩绿而憨朴,绿得人心里暖暖的。不出一个月,长到四五寸来高。锄过一遍,第二遍紧跟其后。为了赶在麦黄前给玉米施上肥,活计也多如繁星。庄稼养活人,这份情恩重如山,而人对待庄稼也不敢懈怠,对庄稼打心眼里感恩戴德!

庄稼文章4:乡村庄稼的丛林

文/程玉宇

我也是一株包谷在秦岭南坡的苍茫山水之间,在那些河谷、山坡、丛林里,土地无疑是珍贵的,而且生长着一种高扬着头颅最朴素的乡村植物。

那是包谷,一种比我祖父的祖父还要久远和长寿的庄稼,世世代代都在喂养着我的先辈们和父老乡亲。

包谷,是我的故园农业,一茬一茬的生长旺盛,使河流边的沙地,村庄后边的土塬,山坡上到处生机勃勃,长出一片又一片植物的丛林。

包谷总是要植根土地,在山川原野上繁衍出一个又一个家族。有土地,就能生长一片又一片茂盛的生命,就能像士兵一样列出方阵,抵抗暴风骤雨的侵袭,忍受三伏骄阳的炙烤。

其实,我也是一株包谷呀!从沟底一直爬上山巅。从坡根一直走上土塬。栉风沐雨,在燠热的夜风中叭叭的拔节,将包谷顶上的花穗直刺苍穹,将紧紧抱在臂弯的包谷棒子日益变得粗壮和成熟,作为馈赠给农人的礼物。

包谷林在山坡上,是一面面鼓满了劲风的帆。在初秋凉爽的晨风中,每一株包谷都幸福的开始舞蹈,就像电影《黄土地》里那些奔窜跳跃的鼓手。

一面山坡,一个土塬上的包谷林,就是一个雄纠纠的团队。他们一个个手持戈矛行进着,仿佛就是声势浩大的秦军,山坡上,土塬顶最高处的那株包谷,就是一面猎猎飘扬的战旗。

无论是烈日暴晒还是淫雨连绵,山坡、土塬上的包谷林,都咬紧牙关忍受着,沉默的不发一言。

包谷林只在有月亮的晚上,沐浴着潮润的露水,努力的伸展腰身,用叭叭的拔节声音,开始亲切交谈。其实秦岭南坡上的山民们,那些种包谷的人,就是一株株庄稼,因些许的恩惠而感动,因饱受苦难而沉默无言,只有在奉献果实的片刻,在身体倒下土地的那一瞬间,才发出最后的一声呐喊。

独坐田埂

这是田野和庄稼地里,纵横交错的纹路,也是汗水流进农业的腹地,乡村的脉搏。

独坐田埂,就是独坐在一片农事的中央,就是与父老乡亲们诉说三农问题,和着旱烟味的那份惆怅。

左边的稻田,伸手便可以捕捉到水的气息。身边那水稻和青禾的味道,就弥漫得整个乡村一片芬芳,那些庄稼成熟的香味呀,直渗入我的灵魂和肺腑里去。

右边是生长旺盛的包谷林,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就像一排排士兵列成的方阵。侧耳细听,能听到庄稼们在晚风中互相摩擦的私语,甚至还能听到庄稼生长的声音。

田埂是庄稼人到田里干活的捷径,因此,有泥有脚印。几场大雨下过,田埂上野草疯长,青青草色里还偶尔会开出数朵喇叭花。青蛙们一早一晚最喜欢蹲在田埂上高歌,而黄鳝和胖头鱼又最爱在稻田边的泥埂上打洞。

月色下的田埂上露水渐浓,我独坐田埂,就是不愿与人分享这份田园和乡村独有的祥和宁静。天凉了,光胳膊上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我点燃一支烟,慢悠悠的抽着,然后向村里走去。望远山一片幽兰,而近山着黛,一丘一壑在月光下显得凹凸有致,阴阳分明。近处的村舍人家早已炊烟袅袅,夜雾弥漫,树影参差,一片朦朦胧胧。

独坐田埂就是深入到了农业的核心,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虫吟蛙鼓,或者庄稼的气息。我仿佛就是《诗经》中一位到乡间采诗的乐师。独自行走在水草丰茂的乡野河川,倾听着每一曲民间的歌谣,那种浪漫的情调使人感到美妙无比。独占田埂,有一种风月无边的感受,还好没由来的让人激动。

月下听虫鸣

秋夜的包谷林,是秦兵马俑们雄赳赳的团队。月色如水,如水的月色。月色下的庄稼地,朦朦胧胧的有些神秘。

漫步在乡村植物笼罩的田埂上,我突然听到庄稼们叭叭的拔节声音。而夜露,那些天水早已洗涤尽了这个世界的尘埃。每一颗晶莹圆润的露珠,都是家园这把古琴上美丽的音符,总是在我的凡胎肉体里叮叮咚咚的弹奏。有纺织娘如古典仙女一般,总是手持团扇,在庄稼地的回廊间轻移莲步,细细的吟唱。

蟋蟀是隐居田园的乡土诗人,总是站在一株庄稼的身后,或者栖身在一朵硕大的南瓜花里孤芳自赏,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吟唱,或者感叹。

河边稻田里,一颗夜露终于忍不住的跌落了下来,又在一朵荷花上滚动的晶莹。小河边湿漉漉的渠沿上,一声蛙鼓如冲天炮一般弹跳而出,那简直就是冲锋的号角,一霎间,一千只一万只青蛙同时歌唱起来,蛙声此起彼伏,顿时,如乐团演奏田园交响曲一般雄浑宏大的使人震撼。

上天呵,我蓦然感觉,一千首一万首的唐诗宋词,仿佛如长江黄河之水一般从天而降,不但冲刷洗涤净了我周身的三万六千个毛孔,淹没了我的头颅,还淹没冲洗进我的整个灵魂,渗透进了我这个庄稼人鲜活的生命。

在辽阔的乡村原野上,在原生态的瓦舍街巷之间,在那如母亲乳汁一般皎洁的月光之下,我站在庄稼地边突然明白:原来,我也是一位古典诗人。

一地月光

这是乡村庄稼院的日子,南瓜丝瓜豆角挂了满架。墙角的一丛竹子,碧翠碧翠的、湿漉漉的挂满了露水珠儿。小风儿一吹,便竹影印地,露水就啪嗒啪嗒的跌落下来。门前菜圃里的秋虫,发出一声又一声唧唧唧的吟唱。而此时,月亮正从村外大河边杨树林毛茸茸的枝桠间爬了上来,就像树梢上挂了个硕大的白玉盘,明晃晃的耀眼。

月光的脚步,是悄无声息的,她渐渐的爬上我院前矮墙。她又仿佛是一位羞答答的少女,摒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穿过我院内用麻石铺就的小径,并且给通道两旁的花木上洒了一片白花花的烂银。那月光啊,又如一片瀑布一片天水,哗哗啦啦的从天而降,明晃晃是铺了满场满院,一时间,小院里树影参差,竹影乱摇,那些在夜间开放的植物之花,比如扁豆花、丝瓜花、南瓜花,以及大丽菊、秋葵呀等等、等等,都散发着一股股芬芳之气,使整个农家小院里笼罩蕴含着一种植物的天籁的气息。

我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不愿看那千篇一律的电视剧,就坐在院里的一把青藤椅上,搂着孙儿孙女给孩子们又讲开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我二哥到家里来闲聊,我便端出一盘黄瓜和一盘线辣子炒青西红柿,二人一盅又一盅的喝开了小酒。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嗅到了田野里有一种比包谷酒还要浓郁的稻香。而蛙们是越来越放肆了,到处都能听见它们的歌唱。

月光如水,月光如水。

身边是竹影,虫吟,蛙鼓,花香以及植物们散发而出的清新之气。在这样月光皎洁的秋夜,我突然感到了一种无比的愉悦和欢喜。那么,就让这满天满地的月光如河流一般流淌进我的灵魂里吧,就让这月光冲洗净我的世俗功利之气。然后,就让我在这一地的月色中,变成一棵栖满了小鸟的大树,或者变成一株沉甸甸的稻谷。

庄稼文章5:斗鼠记

文/秦延安

按理说,看到庄稼丰收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对于1987年的我们家来说,却是喜忧参半。

我家在蓝田县蓝关镇新寨村,当时家里只有两间土瓦房,早已让部分收回的庄稼挤得满满的。还没有晾干的大豆和稻谷被码放在门背后,待剥的玉米堆得已经和炕头一样平了。看着拥挤难以下脚的屋子,母亲一脸忧愁。我知道,母亲愁的不仅是辛苦耕种的粮食无处堆放,更重要的还是心疼粮食被老鼠糟蹋。

收秋时节,也是老鼠糟蹋粮食最猖狂的时候。每天晚上灯一熄。我就听见老鼠咯吱咯吱偷吃粮食的声音。它们肆意地打闹,欣喜地狂叫,好像整个屋子的粮食都是它们的。父亲将灯拉亮,只见一只只老鼠仓促地逃向墙缝、柜道。可是灯一拉灭,不一会,这些家伙就又出来害人了。父亲学着猫叫吓唬老鼠,第一次第二次还起作用,最后这些家伙就有恃无恐了。它们不仅将没剥的玉米棒子整个拖走,或者咬得七零八落,而且还将装粮食的口袋咬得全是洞。一天父亲说,一定要好好治一下老鼠。

第二天晚上,父亲就在屋子里摆了两个老鼠夹子。天一亮,我就看到两个鼠夹子上分别夹着一只老鼠,肥嘟嘟的差不多有一斤重。虽然鼠夹子发挥了功效,但毕竟数量有限,并没有起到杀鸡给猴看的作用。而且一两天后,鼠夹子就完全失效。精明的老鼠再也不会碰这个铁家伙了,它们远远地绕开,依旧偷粮食咬口袋。

父亲买回来一些鼠药,和剩饭搅在一起,放在屋里屋外。第二天一早,就见放药的剩饭已被吃的所剩无几,但是没发现几只药死的老鼠。过了好几天,才在柜子下、柴堆里发现几只死老鼠,都有些发臭。看来药老鼠也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最操心的还是怕这些剩饭被别的家禽吃了。

和贪婪的老鼠较上劲的父亲,终于买回来一只猫。虽然是一只老猫,自从它来后,家里原本任意穿行的老鼠一下子销声匿迹,粮食再也没有被糟蹋了。这样的太平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天早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去炕头看休息的老猫时,却没有它的踪影。于是,一家人四处寻找,最后在门外的一棵树下才发现到它僵硬的身子。父亲说,可能猫吃了中毒的老鼠。为此,我们一家人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从此以后,虽然家里每年都要为粮食免遭老鼠糟蹋想尽法子,但再也没有养过猫。后来,我们家将房子翻修成楼房,再也不为粮食受老鼠糟蹋而伤神了。

庄稼文章6:庄稼不种年年收

文/赖展宽

刘局长又要下乡了!

局长下乡,了解基层,本是正常之举。只因刘局长每次下乡总是满载而归,大包小袋的农产品挤满车后驾,这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觉得不正常的干部职工暗地里便说刘局长是庄稼不种年年收。

以往,刘局长下乡,除了司机,都是和他的秘书小李一起去的。这回小李请了假,刘局长便叫上我,要我跟他一起下乡。我可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敢拒绝,撅着嘴巴应承了下来。

闷闷不乐的我,就好似被押上了车,耷拉着脑袋哪有心思欣赏沿途景色。当我不经意地发现座位底下竟早有准备的放着好几个空麻袋时,真是恨不得立刻打开车窗把它扔下去。

坐在车前座的刘局长,后脑勺靠在背垫上,不吭一声。或许,他正酝酿着这趟下乡捞点什么油水吧。

车子开进了长坑村。村委会门前,早有几名村干部候着,刘局长与他们打过招呼,便入了村委会,随后向我布置起此行的工作任务。看着刘局长正儿八经的样子,不知何故,我竟忽然想起了车座下令人生厌的麻袋来。

刘局长对那几位村干部说:“你们这里的农作物可都是宝,就拿红薯来说吧,也是蛮不错的,现在城里人都爱吃。怎么样,我前天打电话来,让你们帮我和李贵老汉说给我一些红薯,你们都帮我说了吧?可别让我空手而回,我麻袋都准备好了哟。”

村干部说:“我们李贵说啦,他家种了不少红薯,他答应了。其实我们这里不缺红薯,每家每户都有种,不会让您空手而回的。”

“不,我就要李贵家的,他种的红薯特好吃。”真想不到,刘局长的脸皮比麻袋还厚,竟声明“特好吃”的红薯才要。

刘局长和那位村干部出了去,我头也懒得抬,继续着我的工作。

几小时后,我完成了工作任务。刘局长和司机还未回来,百无聊赖的我,在村委会门口的排椅上坐等。

“同志,你是城里来的吧?是跟刘局长一起的?”有位老爹走上前来,对我说道。

我点头说是,问老爹有什么事。

“我叫李贵,今天刘局长跟我买了一麻袋红薯,一百元也不值,他却说我种的红薯特好吃,硬是塞给了我两百元。我拗不过他,收下了,我老伴回来知道后,骂我给钱蒙了心眼,说不能再多收刘局长的钱,让我来退回。”

“买红薯?多收?退回?”我满脸愕然。

“我明白,刘局长是见我家生活困难,所以常在下乡的时候到我家买一些农产品,每回都是多给钱。真是难得的好人呀,他可不单是跟我买,谁家生活困难,他都会到谁家去买农产品的。”

李贵没理会我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

庄稼文章7:减肥中

文/沈希宏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传统的农业种植,讲求的是“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八个字。分别围绕土壤、肥料、水分、品种、密植、植保、管理、工具做好文章。肥,说的是要合理施肥。

很早人们就知道,粪大力勤,何必问人。田里的肥料足了,庄稼自然长得强健有力。用粪如用药,这也是古时的主要稻作技术了。人家的稻子凭什么长得好?没别的,他家粪多。他家肥水不流外人田。

除了人畜秽遗,榨油枯饼、草皮木叶也是上好的肥料来源。有些绿肥植物,如紫云英、苜蓿等,其茎叶养分丰富,专门就用来制作肥料改良土壤。每年三四月间,稻田开始翻耕了,这些绿肥植物正青春呢,就被深耕在泥土里,发酵腐熟,沤制成肥。正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人靠饭养,稻靠肥长。水稻长大是要吃肥的。吃不够面黄肌瘦,吃多了要呕吐拉肚子,合理施肥讲的就是个度。相其时候,察其颜色。农人看苗施肥,通过稻苗生长情况和稻叶颜色的观察,来决定是不是要施点肥。秀稻黄,吃块糖;秀稻黑,没得吃。

就像人们吃多了容易变肥胖。日积月累,稻田也不知不觉吃肥多了,变得“虚胖”。一个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化肥工业发展了。什么尿素,磷肥,钾肥,复合肥,专用肥,有机肥,似乎一个比一个肥头大耳。一个个大声高喊,用我,用我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来自水稻本身,水稻品种的第一次绿色革命,将从前的高秆易倒品种变成了高产的矮秆品种,秆子矮了相对就不容易倒伏。杂交水稻更是需要多一点的肥料,才能充分发挥其优势。将倒不倒,产量最好。为了追求尽可能再高一点的产量,直接地导致了化肥的使用量越来越多。

有研究表明,我国平均氮肥用量比其他一些水稻主产国高出将近百分之七十,但是利用率又低。大量的肥料都是白白“到此一游”似的流失了。过量施肥也造成了我国有些地方土壤僵化、水循环的富营养化、环境污染等沉重问题。乃至于稻米的购买食用,都让人们感到一丝担忧。作为一个稻米从业人员,我也经常收到人家的询问。很多的城里人,也纷纷地要去寻找绿水青山环绕的一块“净土”,合伙或者自己种稻种菜。宁愿少收成,也一个劲地只要不打农药,不施肥料。

完全靠天吃饭,当然也是担忧过了头。但减少肥料的施用,特别是减少化肥的施用——减肥,也是立即必需的事了。

科学家对此早有准备。十多年前就提出了绿色生态水稻计划,通过培育抗病虫、肥料高效利用的水稻新品种,达到少打农药、少施化肥,也能高产优质的目的。中国科学院傅向东研究员团队,经过长期探索,在2018年和2020年刚刚,连续发现了提高氮肥利用效率的关键基因GRF4和NGR5,相关论文发表在《Nature》和《Science》。这两个关键基因赋予了植物生长与代谢的一种平衡,两个正向基因的高水平积累,有望培育成功氮肥高效利用的新一代水稻新品种。

仿佛让人们看到了新一轮的绿色革命,正在向我们踏步走来。我个人也如释重负,感觉瞬间轻了十斤。

庄稼文章8:八月 与庄稼对望

文/邓荣河

走出钢筋混泥土的禁锢,走出已经泛酸的迂腐,走近葱葱郁郁的田野,走进生机勃勃的庄稼。顷刻间,我的角色便实现了立竿见影的转变——以超越蝉鸣的加速度,拥有神农氏的灰头土脸。

和土生土长的庄稼交流,无需讲那些别嘴的普通话,只需心领神通的对望。在我看来,我与庄稼间的默契,很像玉米棵上的那条不起眼的虫子:默默地舔噬着惊喜,抑或叹息,自得其乐,爬来爬去。

八月的午后,阳光依然很毒。我,一个农民的儿子,独立田头,试图以一种最谦卑的方式理解土地,理解正在孕育着金灿灿收获的粮食,理解用小米喂大的小村的传奇。我知道,举足轻重的八月,是这传奇中最提心吊胆的一个章节——泛滥的洪水,无情的旱魔,肆虐的虫灾,都会令这传奇在不知不觉间走向歧义。八月的农人虽不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但农人们不敢享受片刻的清闲,农人们时不时地到村前村后转转,到田间地头看看……

偶尔一阵风儿吹过,浸透心脾。在我看来,殷勤的绿风是在揭示某种古老的暗示,抑或真谛:汗水与泪水,庄稼地里最奔涌的两道暗流,咕咕地从尧舜禹流起。庆幸的是,铺天盖地的绿早已把褴褛的记忆缝合。现如今,正在享受着惠农政策的农人们,个个吝啬得很——沧桑的眼角,轻易不肯再挤出半点的忧郁。

与庄稼对望,太多时候语言总是多余。瞧,在文字消失的地方,齐整整地站立着一株株红着脸的高粱,那才是小村的幸福……

庄稼文章9:种一片庄稼在心田

文/刘亚华

小区后面有一块空地,因为长期没人管理,那里杂草丛生,垃圾遍地,滋生了很多虫蚁,人们从那经过,必将捂着口鼻绕过去。有一次我赶时间,急匆匆走过,不小心踩到一包厨余垃圾,新买的皮鞋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实在是让我恼火万分。很长一段时间,这块空地我都绕道经过。

那天,再恰巧经过的时候,却发现那块地被人整理好了,种上了蔬菜,嫩绿的苗儿正破土而出,竟然有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这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欣赏起这块地来。想想早先时候遍地杂草,而今因为种上了蔬菜,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心头顿时涌起无限的感动。

再以后出去,我都特意经过那块田地,看绿色的小苗,日渐茁壮,看青的辣椒、紫的茄子,还有碧绿的空心菜,它们欣欣向荣的样子总能让人的心中心生美好,我发现其他人也一样,都喜欢围着这块菜地转来转去,眼里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那天,碰到菜园的主人,一个约摸六十岁的老妇人,我开玩笑地对她说:“原来这块地儿,长满了野草,被您这么一弄,现在都寸草不生了啊!”她呵呵地笑起来:“是啊,要想一块地儿不长草,就得种上庄稼。”我仔细揣摩老妇人讲的话,觉得蛮有道理,同样的一块地,如果不管不顾,那么野草就会肆意生长,但若是种上庄稼,便会呈现另一幅图景,种上了庄稼的地儿,谁还能让它长草呢。

想起高考落榜后,我到广东的一家工厂做了一名普通的员工,长期的加班加点,我疲惫不堪,更让人失落的是,每一天都觉得极其空虚,难过极了。表哥看出我的郁郁寡欢,对我说:“你原来不是爱文章吗?你可以试着写点东西。”表哥为了鼓励我,还帮我报了一个汉语言文学的自考培训班,他说你只有不断地提升自己,你心灵的花园,才会繁花似锦起来。从那天起,我开始拾起丢弃了很久的爱好,和文字相互取暖起来。文字的世界丰富多彩,我时而哭,时而笑,每每忙忙碌碌,但因为心里有梦,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相反的,我不断丰富了自己的视野,增长了知识,我的努力还鼓舞了不少的室友,他们纷纷捡起书本,认真地阅读起来。他们后来都提升了自己,纷纷晋升成管理层,生活更加精彩了,人生更加圆满了。

有一本书上这样说:要想除掉旷野里的杂草,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种上庄稼。要想心灵不荒芜,唯一的方法就是修养自己的美德。是啊,只有种上庄稼的旷野,才能遏制住杂草的肆意生长,只有提高自己的素养,不断增加自身魅力,充实自己,才能让心灵富足,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种一片庄稼在心田,心灵的旷野,才会绿意婆娑,生机盎然。

庄稼文章10:阳光下,努力生长的庄稼

文/孔伟建

乡村,我念念不忘乡村。

那里,有繁茂的树木,有阳光下努力生长的庄稼,有最平凡的勤奋劳作的村民。

一到六月,这种想念,尤为浓烈。

很多庄稼,到了成熟季节,就自然而然地成熟了。比如北方大地上的小麦。

于是,先人发明了节气。于是,二十四节气之中有个叫芒种的。

我曾经生活在节气里,生活在芒种里。和我一起生活的,还有镰刀,还有锄头,还有牲口,还有很多农具。

一到六月,太阳的光芒,总是浓烈得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水是软的,风是硬的,河岸上的豆角花和丝瓜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我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小麦也就这样一天天伴着我长大。

我看到风吹麦浪,那些随风摇曳着的妩媚的小麦,它们站在季节边上,风把属于它的独特味道一阵阵吹来,似乎把站在它们身边的我淹没了、压低了。

沙沙,沙沙,小麦在风中是会说话的。小麦说话的时候,我不吭一声。

说着说着,小麦就长高了,成熟了。当我看见大人们磨刀霍霍的时候,六月的阳光已经把我的皮肤晒成阳光的颜色。

我能做些什么呢?年少之时,我就认识麦田,就亲近小麦,虽然干不了重活,可我一直跟土地肌肤相亲。我拉不动车子,就在后面赶。我割不动麦子,就帮着大人拉草绳,捆麦个子。我认识了麦芒,尖尖的麦芒,我的肌肤之上,被它无数次刺伤过,起了红点,痒得难受。可是后来,我适应了这尖尖的东西,我不再惧怕它们,倒是它们开始惧怕起我来。

当我的汗水滴落在大地之上,我开始真正懂得了很多东西,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辛勤付出,比如收获,比如这些阳光下努力生长的小麦,比如它们日渐变化的样子。

当我陪伴着这些努力生长的庄稼慢慢长大,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劳作,我开始战战兢兢地打量生活,劳累的却充满期待的生活。歇晌之时,我经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麦田边,注视着家里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来的缓缓上升的缕缕青烟,有时被一阵风吹散,有时一直悬浮在空中。我感觉到,这袅袅炊烟,就是用辛勤劳动换来的,满溢着脉脉麦香。

我挥动镰刀,我弯腰割麦,我奋力拉车,我汗流浃背,我擦汗,我牛饮,一切,都与这片土地有关,一切都与这些努力生长的庄稼息息相关。

而今,芒种,那个叫芒种的节气又来了。我似乎又看到了安静的大地,看到了明亮的阳光,看到了从前的那个我。当年的我随意站在麦浪之中,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模样,多好。

什么也不用问,轻轻的,一个回眸就够了。

一切消失,都与时间有关。一切生命,都与庄稼有关。

近几年,每到六月,我还会看见一群群莘莘学子,骄阳之下,满怀期待地赶赴一个个考场。他们,也是一棵棵努力生长的庄稼,六月,他们像小麦一样,独享着专属于他们的收获喜悦。

一切,都是陈年旧事了,什么也不必说了。多年之后的这个六月,重重叠叠的凝望恣意汪洋,将我包围……

庄稼文章11:炊烟是屋顶的庄稼

文/钱续坤

青春年少时曾经迷恋过好长一段时间诗歌,故乡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成了抒情的意象,尽管质朴,倒也纯情,即使现在读来依然心生涟漪;不过,以《炊烟》为主题的章节尝试过多次,由于没有找到很好的切入点,写出来的文字很难标新立异,这样怎么能够让人口舌生津,吟咏起来隽永悠绵?及至过年前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看到袅袅娜娜的炊烟在村庄的上空氤氲,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麦子、水稻、高粱和玉米在大地上摇曳的身影,继而兴奋地自己对自己说:炊烟就是屋顶的庄稼!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比喻告诉略知文墨的母亲,母亲笑得非常灿烂,并像老师表扬学生一样当即给了肯定的评语:“这是新奇的想象,形神兼备,韵味无穷……”母亲的言语虽然不多,但是我知道她的话切中肯綮,她是说既然你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就必须引用论据来加以论证;事实上,母亲所说的后八个字,就已经给我提供了绝佳的命题。

炊烟的形与神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懵懂孩童时,母亲曾经用筷子教我在地上画画,她总是这样谆谆教导:“画树时不妨加上啾啾的小鸟,画花时可以添上翩翩的蝴蝶,画屋时务必勾勒袅袅的炊烟……这样会动静结合,富有生机!”当然,那时的绘画是很写意的,从不精雕细琢,可就是屋顶之上那简单的几笔,就能使人感觉到了家的温暖,体会到了爱的幸福。及至后来读了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范成大的“碧穗炊烟当树直,绿波溪水趁桥湾”,觉得他们笔下所描绘的旖旎景象,与母亲平时所教诲的几乎如出一辙,这不禁使我对母亲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其实母亲是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对画理的通晓应该源于她的聪慧。母亲说,无论是画什么或者写什么,你首先必须学会观察。为了捕捉炊烟的形与神,我在山冈上远眺过,在河岸边伫望过,在树荫里窥探过,在屋檐下凝视过,果不其然,乡村里的炊烟是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迥然有异的,并且这种变化与庄稼的生长过程成正比例关系:春天里青黄不接,那时候的村民多数食难果腹,炊烟自然细长而短暂;夏天里庄稼正旺,新鲜的蔬菜长满菜园,有时还能捕鱼捞虾,可是由于烧的是潮湿的枝丫和半干的青草,炊烟浓黑而呛人;秋天则是丰收的季节,水稻、高粱和玉米纷纷入仓,人们终于能够美美地吃上一顿了,加之干枯的稻草和粉碎的秸秆到处都是,那炊烟飘起来可就轻盈而持久了;冬天更不必说了,尤其是进入腊月之后,家家户户的烟囱从早到晚都不歇着,做年糕啦,熬糖粑啦,打豆腐啦,煮年饭啦……这样热闹的情景一般要持续到正月十五之后。

炊烟的赏心悦目,自然能给人众多的灵感与想象;可是对于它的“味”,我倒有点讳莫如深,甚至在心里还嘀咕过好几回:难道炊烟也有味道?听了母亲“韵味无穷”的评语,我突然茅塞顿开:炊烟的味道就是庄稼的味道!稻草塞进灶膛里,我闻到了扑鼻的米饭香;麦秸夹在火钳上,我闻到了酥软的馒头香;秸秆打把在手中,我闻到了金黄的玉米香……

现在回头想想也是,这种味道是与生俱来的,这种情结怎么解也解不开。小时候我就喜欢蹲在灶间看母亲烧火做饭,看那红红的火舌轻舔着锅底,看那淡青的炊烟从烟囱里直上屋顶,火苗忽大忽小的当儿,我也急着往锅台里添柴。母亲说,黄豆秆和芝麻秆里有油呢,的确,它们在燃烧时火舌一扑一扑的,好像里面有很多油在冒。早饭很快就做好了,是山芋角煮稀饭,母亲把青的白菜和红的萝卜切成丝,看我们坐在桌前待要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笑咪咪地说,别急,别急,还有呢。她回转身,蹲在灶台前,烧火棍在她的手里拨动着,少顷,从灶台下的灰烬里,便滚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我知道,那是散发着浓烈甜味的红薯,急切地剥去黑黑的外皮,里面的红红黄黄让人垂涎三尺,终身回味。这时我更真切地感受到:炊烟的味道何止是庄稼的味道,炊烟的味道实质上就是家的味道!

“生长在晚霞和晨曦中/ 总像生生不息的庄稼/ 在屋顶努力地拔节/ 漂泊的游子/ 站成永恒的姿势/ 他只须一眼/ 就知道/ 故乡是否在阳光里灿烂……”除夕之夜,我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声情并茂地读给母亲听,母亲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赞赏和自豪,继而又冒出经典的一句:你是我用炊烟喂大的庄稼,一株会思考的庄稼!

庄稼文章12:庄稼味

文/李建平

何谓庄稼味?我这里说的不是庄稼本身发出的气味,而是带有生活情调的浓浓的乡村气息。有别于城市的喧嚣、嘈杂的市井之气。

在城市里待久了,看多了高楼大厦、华丽的霓虹灯、炫彩的装饰,听惯了马路上阵阵鸣笛声、商场里鼎沸的人语,心中已是麻木了,虽然餐餐不是山珍海味,但好吃好喝腹中不再受委屈却也是真实的。秋日的一个假期,回老家小憩了几天,却怎么也挥不去对乡村气息的依恋。

老家位于冀中大平原上,虽说距大城市还有一段距离,不像城里人集中,但平原上的村庄都是三五里一个,一二里一个也不少见,甚至还有村连着村的。虽然村庄稠密,每个村还是都有每个村的“庄稼味”的。

从城市来的人大多是很难一下子接受扑面而来的“庄稼味”的。腌菜的酸味、猪圈鸡舍的腥臭味、草木炊烟焦灼的刺鼻味,还有饲料久沤而发酵的浓浓的泔水味……

每当傍晚,夕阳红着脸醉醺醺地沉入遥远的地平线后,你看那整个村庄就被虚无缥缈、袅袅而起的炊烟,轻轻笼罩了。草木灰的味道越来越浓,这时开着小型拖拉机、骑自行车或步行的青壮年汉子和姑娘们,便三三两两从劳作了一天的田里归来。你不时会听见鸡鸣、狗吠、猪哼、牛哞、羊咩、猫咪……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特有气味,正是城市里绝对没有的。各种生命总是到了村庄才真正体现出原始的状态来,不加粉饰,随时而长。我的邻居有一只可爱的小狗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承受洗发香波的温浴,时间长了,那狗你就再闻不到它原始的味道了。

我们用木桶汲水时,桶 中会洋溢着杉木的清香;打开樟木箱子取书时,樟木的香味是浓郁的辛辣的,总是要好一阵才随风飘散。当庄稼汉从田里回来,身披着晚霞余晖,浑身上下散发着沉积下来的汗气,把田野的风霜带回了村子。那味道绝对不同于一首爱情歌唱的“白色袜子和淡淡烟草味道”。庄稼汉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围在晚上的餐桌上,抖落一身的疲劳,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等待媳妇端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黄澄澄的小米饭。吸溜一口,那味道再也清香不过了。

特别是我家的村庄有一大片梨园,距村四五里路。偌大的梨园,原是大队所有。小时候,每进去一次都要被大人吓唬或看管,后来承包到户,家家都有了一小片或几十棵梨树。或许是因为土肥水好,这较低的洼林里结出的果总是比别处的脆、香、甜。有雪梨、鸭梨、面梨,而今又增添了许多新品种,像苹果梨、黄金梨什么的。梨快熟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在梨地里搭一个窝棚,睡在梨园看园子。值深夜的时候,梨园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几声小虫的鸣叫,也传得很远很远。这时,田野庄稼味便包围了你,满园的果香沁人心脾。那种陶醉的感觉,是书上永远找不到的。在这样的气氛和气味里,人人都会放纵自己,沉沉地睡入梦乡。

庄稼文章13:庄稼父亲

文/尤效清

一声雄鸡的长鸣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村东头阴洼路下的一间土坯房里,又亮起全村最早的一盏灯。瓦数很小的电灯的光亮,把一团凝重的黑乎乎的身影,剪贴在落满尘土、横布着蜘蛛网的土坯墙壁上。一个粗布汗衫包裹着的嶙峋的身躯,在简陋的土炕上盘腿而坐。幽幽黯淡的灯光里,是一张黑瘦的胡子拉碴的脸。一根又粗又长的旱烟棒,被那棱角分明的嘴唇吧咂出闪闪烁烁的火星儿,伴着隔壁窸窸窣窣咀嚼草料的声音。我知道,你已早早地给下地耕田的骡子添了草料,即将奔赴又一个辛勤劳作的黎明。

屈指算来,你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个春秋,但这一幅清贫岁月中父亲的剪影已被深深的思念定格,被风霜雨雪、悠悠时光打磨成一座雕像,永远伫立在我的记忆中。那忽明忽灭、烟雾缭绕的旱烟棒,总能烫伤一个个繁星闪烁、明月照窗的长夜,撩拨着我如火如荼的思绪……

你是咱们家的擎梁柱,用坚韧的骨骼、坚强的意志撑起一方丽日云天。打记事的时候起,你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一年的大部分时光里,都赶着队里的上百头牲畜在深山里放牧。每当夕阳落山,暮色降临,放牧归来的你总背着一捆沉重的树枝柴木。远远望去,不见你佝偻的身躯,只有一捆巨大的柴火在夕阳的光芒里蠕动。到家时你满头热气蒸腾,汗水湿透了衣衫。冬季到来之时,我家的柴火码成了一座小山,房间里飘出人间烟火,取暖做饭都不用发愁。你有一手编制背篓的技艺。穿云破雾的步履踏遍了家乡的每一座山头,每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在深山密林中寻得植物的荆条,一捆捆背回家中,再一根根剔除条子梢头的分枝,用灵巧的双手编成一个个精美的背篓,然后十几个套成高高的一摞,背到二十华里之外的县城集市销售,用可怜的收入换得柴米油盐、家里的日常开销。编背篓是很辛苦的,特别是拧条子,在背篓的拐角处要将每一根直直的荆条拧弯,还不至于折断,需要多么大的技艺与力量的配合啊!我看见你粗糙的手指上,常常裂开很大的口子,有时会渗出斑斑血迹。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是你养家糊口的资本,咱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啊!我因此能顺利地读完小学,上了初高中,每一寸求学的光阴里,都有你付出的辛勤劳动啊!

你是一位称职的老师,教我为文做人,做一个合格的农民。我最温馨的记忆,就是小时候趴在你宽厚的胸脯上听你讲故事。《葫芦娃》、《野狐精儿》、《薛仁贵征东》等一段段优美的故事,在你冒着青青旱烟的口中悠悠吐出,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神奇美妙的世界里,如痴如醉。你故事的熏陶培育出我最初的文学萌芽,并成为终身享用的财富。

上世纪80年代之初,我因高考落榜而心灰意冷,感到人生黯淡前途渺茫。你爽朗地地开导我,这世间没有趟不过去的河,种庄稼照样过得有滋有味。你手把手教我种田犁地,如何使唤牲口。你说牲口能撑起半个家,决不能亏待了它。因此给骡子铡草,是一年四季必不可少的活计,也成了我和你交流对话、沟通感情的主要方式。铡草是重体力的农活,需要意志和耐力的支撑,还要把握好节奏感等技巧。从小小少年起我就举起了沉重的铡刀。入草的你总爱用“铡草没法,高抬猛压”、“寸草铡三刀,无料也上膘”这些经典农谚教导我。常常是在天蓝云淡、烈日当空的大好晴天里,拉回一车高高的麦草,我们就开始了这一年中最富有诗意情趣的劳动。攥紧刀把、高抬起铡刀的我就像是冲锋的士兵铆足了劲儿,此时的你已将一抱打捋瓷实的草秸放在了铡口上。伴着“嚓!”“嚓!”“嚓!”这节奏感极强的乡野民谣,我紧握铡刀的臂膀、鼓足气力的身躯一起一伏,你入草的身子骨和带着破旧草帽的头颅也伴着这优美的旋律有序地晃动,组成了一曲极其和谐、风味独特的乡土二重唱。不一会就累得我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但你不发话,我是不会停手歇息的,必须咬紧牙关坚持。年复一年,在你严格的劳动训练中我走向成熟,磨砺出坚强的意志,敢于面对任何困难。

你是一棵挺拔苍劲的树,却在人生的秋季里早早枯萎,留给我永远的伤痛,无尽的思念。公元1988年正月十六,我的母亲因病离世,走完了短暂的54个春秋。你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家里那匹任劳任怨的麻骡子就成了你终日的陪伴。下地的路上,欢蹦的骡子有时从你的手中挣脱,从来不服输的你竟然发出无可奈何的长叹:“不行了不行了,连牲口都拉不住了……”那些日子,身体日渐消瘦的你常常捂着胸腹,呕吐不止。我领你到县医院做了检查,大夫悄悄告诉我:“胃癌晚期,没法治了。”那天晚上,我强忍着眼泪到你的房间,想到父子的今生诀别,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你竟然晃动消瘦的臂膀说:“我这不是很好吗?没啥大毛病。”在你弥留之际我日夜在身边守护着。有时你咬着嘴唇,攥紧了双眉,我知道钻心的疼痛又在袭来,但你从没呻吟过一声。有时我睡昏了,醒来时惊奇地发现,无力动弹的你,竟然悄无声息自己盛上了小便,这该需要多么大的意志和毅力啊!

这就是你呵!踩着时光逆流而上,从老家的故土山庄里走来的我的父亲。诀别二十年之后,我才用文字精心制作了一束鲜花,从心灵的深处捧出来,敬献于你的墓前。而你留下的一笔遗产,已成为我终身享用的精神财富,成为咱们家世世代代的传家宝。

庄稼文章14:庄稼的脾性

文/刘杰

庄稼和人一样,是有脾性的。

人都是吃粮食生长的,但是吃粮食的人不一定懂粮食,只有种庄稼的农人才熟知每一种粮食的秉性,他们和庄稼挽缠了一辈子,庄稼就是他们的儿女呢。

小麦是北方粮食作物里面唯一经受寒冬考验的庄稼,他算是庄稼里面的伟丈夫了。男子汉自然不失阳刚之气,小麦就喜欢充盈着阳气的川地或者坡洼地。“七月里白露八月里麦,八月里白露种早麦”这是流传了多年的歌诀,农人们视这样的歌诀为圭臬。每年的白露前后,小麦种子被农人撒播到被耘过好多次的土地,同时也播下了农人殷切的期盼。秋分过后,山川、平原一片淡淡的新绿,那是小麦的萌芽。到了立冬前后,小麦已经是葳蕤葱茏了。经过一个寒冬的煎熬,小麦曾经的健壮葱郁变得面黄肌瘦,病恹恹的惹人怜惜。一两场毛毛细雨之后,不知不觉之间,那些半死不活的,蔫不拉叽的小麦苗突然之间就绿了起来,很快形成蔓延之势,绿遍了平川山洼。小满过后,正是小麦吐穗、扬花、灌浆的时候,需要充足的水分,可是老天爷偏偏和小麦过不去,没有冻死他,似乎要渴死他似的,一月四十天不见一点雨星星。土层薄的沙土地,蒿草都被晒死了,小麦也耷拉着穗头,萎靡不振,将要毙命的样子,可是经过一个晚上潮气的滋润,到了第二天早上,那萎靡的穗头又昂首挺胸了。老年人说,粮食都是神草,养活人的东西,命牢着呢!和庄稼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此言不虚。经过了严冬的磨练,经过了风吹雨淋太阳炙烤的小麦,具备了怎样的韧性和刚气,你看看北方汉子们魁梧健壮的身躯,外刚内柔的秉性就知道了答案,也是北方多豪杰壮士的缘由之所在。

玉米算是性格比较纤柔的了,属于母性的成分居多。由于玉米繁育的多,必须生长在肥沃的土壤,多在平川或者塬地。一粒人的牙齿般大小的玉米粒被满怀虔诚之心的农人埋进了土里,从此也就开始了栉风沐雨的辛劳。与其说庄稼的生长坎坷,还不如说农人的命运多舛,在靠天吃饭的北方地区,农人和老天爷的抗争就从来没有间断过。玉米萌芽时机,多干旱少雨,农人们肩挑手提,甚至人背驴驮运水到田间,一棵一棵地浇灌,一株一株地查看,不亚于照看嗷嗷待哺的婴儿。好不容易盼着玉米萌芽出苗了,又要忙着除草追肥,一旦挨过了夏至,玉米的精气神就足了,少年长个子一般窜长。玉米拼尽全力孕育出一对“双胞胎”,给农人回馈一个惊喜的时候,一场雹灾从天而降,宽厚碧绿的玉米叶瞬间就被劈成一缕一缕的乱麻一般,粗暴地剥掉了玉米的裙装,成了怀抱两个棒棒的“裸体”,被蹂躏的玉米依然挺立在广袤的大地,站成令人肃然起敬的图腾。农人叹息着玉米遭遇的浩劫,忙着清理淤泥,再次追肥,期盼着玉米能够恢复元气,给刚刚灌浆的玉米棒以足够的养分。老年人说狗的命最长,有九条命呢,我觉着庄稼的命才是最长的,反正比狗的命要长许多!就在令人不可思议的情况下,遭遇了几乎绝命浩劫的玉米,在白露过后,竟然真的籽粒饱满,散溢着醉人的醇香。再看看近乎赤裸的玉米秆,一种由衷的敬仰从心底油然而生——这养活人的庄稼啊,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

洋芋是北方人不能割舍的喜爱。谦逊的洋芋一如我的父老乡亲,只要是一块地,无论肥沃还是贫瘠,只要你把洋芋的种块埋进去,就会有收获。向阳的沙土地是洋芋生长的最爱,不仅个大而且淀粉含量最高,口感更是面沙沙的馋人;种在背阴处或者过分瘠薄土地里的洋芋,要么水分过多少面气,要么核桃般大小纯粹是久煮不烂久炒不熟的水豆子,这当然不能怨洋芋了,只能怪你没有摸透洋芋的脾性,种错了地方。有人说洋芋是壅大的,此话不无道理,就算你选对了种植洋芋的土壤,但是如果不能及时在苗的根部壅足沃土,洋芋的收成就会打折扣的。

吃了五十多年的粮食果蔬,应该熟知庄稼的脾性才对,就好像我们面对一个有恩于我们的人,全面的了解他的脾性是很有必要的。虽然生长在北方的我对于小麦、玉米、洋芋之外的高粱、水稻有点陌生,但是曾经站在山东高密一望无际的高粱林边和江南金黄的稻田边,我都满怀敬意地向它们垂首致意,因为我的身体里面也有它们的分子。

庄稼文章15:庄稼们

文/小米

玉米

玉米挺拔、舒展。它惯用的就是这个姿势。它也没有别的姿势。

玉米在自己的土地上舒展着自己,这是一种美满。

家乡的三大粮食作物里,玉米最重要。一日三餐,至少两餐是它。

玉米是典型的粗粮,不怎么可口,但玉米产量大,种植广,管饱。

好吃的粮食,是理想、梦想,是可以追求却难以变成现实的,不怎么可口的玉米,是日常的生活,也是人生。

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我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成熟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成熟的玉米长得比人还高,一望可知。

一株成熟的玉米一般只结一个棒子。也有结得多的,两个、三个、或者四个,但没一个棒子长得好,要么稀疏地只出了几粒玉米,要么空着身子,一粒都没,棒子也较短。

只结一个棒子的玉米不是这样。只长一个棒子的玉米,籽粒饱满、密实,颗粒排列整齐,仿佛一件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人跟玉米一样,能力有限、汲取有限,能够拿出来回馈社会的,也就非常有限,只有心无旁骛才可把一生经营得像模像样,华而不实的人就像那株长了三四个棒子的玉米,看似硕果累累,实则囊中空空。

荞出来了,纤细而低矮的茎上,挑着又大又厚的叶子,风一吹就轻轻地摇摆,仿佛经受不了叶子的重量,但茎最终还是挺住了。荞的茎,是暗红色,刚刚长出来的叶子也是暗红色,让人觉得奇怪。后来,荞的茎叶都慢慢地变绿了,我才放下心来。

荞是一种“懒做”的作物,种到地里就不用管它了,不必锄草、不用施肥,也不怎么管护它。到了收获的时候,割回来即可。

一年里,荞是最后才种的。种荞,往往在伏天,暑假期间,几乎没什么农活可干,可年年暑假,我都跟着父亲去种一次荞。种荞的地是最瘠薄的,别的作物难以生长,不能生长,荞却在那样的土地里,长得蓬蓬勃勃。

荞的生长期很短,不足三月,就可收获。

沿河一带的土地,常常遭受洪水的洗礼。洪水毁了庄稼,土地却还在,大家都为生计发愁——却也不用愁,洪水过后,种荞是最常见的补救措施。

我家年年都种几分地的荞。没有荞不行。

荞的籽粒三棱形,去了籽粒上的皮,就可磨成荞面。荞皮洗净晾干,常常用来絮枕头。荞草粗的可喂牛,细的能喂猪。

家乡有一种非常普遍的面食,叫“黄豆面”,黄豆面里,必需和上荞面才行。黄豆面年年夏天,家家都得备一些,想吃了,就擀一顿来吃。吃黄豆面,既可口,也解暑。

荞面可以蒸馍,还可做凉粉。荞面做的凉粉,最好。每年到了清明节,奶奶都会做一次荞面凉粉给我们吃。一家人吃一大盆凉粉,还是没吃好,没吃满足,所以还想吃,但做凉粉麻烦,除了过清明,这一年奶奶再也不做凉粉了。为什么只在清明节那天才做凉粉吃?这当然是传统。

现在我住县城,只要听见巷子里吆喝着:“卖荞凉粉喽——,卖荞凉粉喽——”我就坐不住了,我多半会起身、出门,买一块凉粉。这个买凉粉的妇女住在城郊,一年四季做凉粉,也只卖凉粉。她在我家楼下喊得格外卖力,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是个对生活用品从来不管不顾的人,一年难得去一趟菜市场,却常常自作主张,买一块荞面凉粉,存到想吃的时候吃。

水稻

生产队那时候,地就像如今这么多,可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分回来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我们村的水田,在全公社也是最多的,水稻年年都栽,大米饭却是十天吃一顿都难。现在想起来,一是那时候水稻产量不高,二是,地是大家的地,与自己有关,又似乎无关,所以不曾种好。包产到户最初的那几年,我家尽可能地栽水稻,仍然吃不了多少大米。一个原因是水稻的品种不好,产量很低,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稻田里的稻子年年都像秃子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相当一部分不是得了病就是让虫子咬死了。我家六口人的地,栽稻的水田三亩有余,大米仍然不够吃。

现在不同了。现在,一年的出产的大米,一年休想吃完。

水还是那条河里的水,地还是那几块相同的地。现在的大米却不如过去的大米那么好吃了,这是乡亲们的共识。

是改良了品种的缘故,是年年都用化肥因而舍弃了农家肥的缘故,更是每年都打很多次农药的缘故。

片面追求产量时,质量就难以保障了。

这是一种很大的幸运,水稻有了足够的产量,我的乡亲们可以衣食无忧地活下去,这也是一种很大的不幸——仅只是很多人还未意识到这一点。在这个以量取胜的时代,人们需要的是越来越大的产量,却不是越来越高的质量。

这是人的悲哀,与水稻无关。

糜子

糜子现在几乎无人再种了。但在我童年时,生产队虽不种糜子,很多家庭,多多少少都种一点。那时已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家家都有自留地,种一点糜子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政治问题了。

种糜子当然为了吃。

又说,可以吃的粮食多了去了,为什么偏要种一点糜子?

自留地都在坡上,都是旱地,无法灌溉。糜子生长期短,也耐旱。更重要的是,糜子是米,在我的家乡,俗称黄米,好歹算是细粮。糜子成熟了,只把糜子头上的穗子割回来,脱粒、去壳,金黄色的黄米就呈现出来了。黄米比小米的颗粒大了约一倍,可以熬粥,也可以做米饭。大米做的米饭叫白米饭,黄米做的米饭,就叫黄米饭。大米不是没有,但很少,吃一顿黄米饭也算改善了一次生活。黄米饭不如白米饭那么好吃——不是不如,是差得太多了。不是黄米的营养成分不如大米,是口感差,味同嚼蜡。没有白米饭,过几天吃一顿黄米饭也不错。毕竟它是米。人常常都会退而求其次。

种糜子的另一个原因是,糜子割回来脱粒后的穗子,还可以扎笤帚。笤帚是非常重要的家用器具,没它不行。那时,笤帚没有卖的,就算有了卖的,也不一定有钱买它,自备当然最好。

现在大米都吃不完,谁还种糜子,吃黄米?几乎没有了。至少我没看到。我已有很多年没吃过黄米饭了。

如今很多人不知道糜子是什么,但在古代,糜子却是响当当的粮食,乃五谷之一。何谓五谷?曰稻、曰黍、曰稷、曰麦、曰豆。糜子即黍,它滋养中华民族何止千百年,可惜风光不再,让人唏嘘。

小麦

小麦太普遍了,没种过的人,没见过的人,都吃过,而且几乎天天吃。不劳我费口舌。

关于小麦,我还得说说,还想说说。

我儿子出生在县城,成长在县城,跟大部分城里人一样,对乡下的事物所知寥寥,亦很陌生。有一年我带儿子回乡下,时间恰逢冬天,田野上满是绿油油的麦苗,这当然是冬小麦,它让家乡的冬天看上去并非了无生趣。我们下了车,路过麦田时,我故意停下来,想考考儿子,就蹲下身子,指着麦苗问他是什么,妻子明白我的意图,微笑着,也盯着儿子。儿子低头看了看,突然大喊一声:“哇呀呀,这么多的韭菜啊!”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儿子爱吃饺子,妻子常给儿子包韭菜馅的饺子,儿子对韭菜不陌生。我跟妻子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妻子便耐心地将小麦讲给儿子听,在妻子给儿子讲解小麦的过程中,儿子居然始终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态,但他发觉母亲不像跟他开玩笑,这才勉强相信他看见的,是小麦,不是韭菜。

那时儿子五岁或六岁,不认识小麦,非常正常;把小麦认作韭菜,也属正常。可到了后来,有一个在县城工作多年的女干部也把小麦认作韭菜,闹了个很大的笑话,这就不那么正常了。虽然女干部未在乡下生活过,工作过,毕竟她已有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她居住的县城四周,到处都有郊区农民的麦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干部也将小麦当作韭菜,真是大跌眼镜,匪夷所思。

这也是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笑她的原因。

我们可以一生不种小麦、不接触小麦,却不该不知道小麦、不认识小麦。我们既然靠小麦生活、生存,理应知道小麦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东西。这是最基本的。

我说的,不仅是小麦。

一个人在某些方面可以很专业,很精通,这很好,但在他的专业知识之外,常识也是需要知道一些的、了解一些的。否则只会像那个女干部,在众人面前羞红了脸。

黄豆

生产队那时,黄豆都跟玉米套种,不单独种。

套种只为节约土地。生产队分给任何一家的自留地都不多,套种能够尽可能多出一点粮食。生产队的玉米地也得套种黄豆。那时玉米是主粮,填饱肚子全靠它,不种不行。在种玉米的同时还可以种黄豆,是最好的选择。黄豆和玉米可以同时种。玉米长得快,往高处长;黄豆长得慢,横生许多枝叶,向周围蔓延。玉米高了,出脱了;黄豆还很矮,不急不忙。玉米跟黄豆套种,可以把相互的干扰降到最小。

现在很多人只种黄豆,不种玉米。现在的人,对黄豆的喜欢超过了对玉米的喜欢,放弃玉米是为了让黄豆汲取的阳光和养料更充足些。

在家乡,所谓的黄豆面,其实是黄豆和荞混在一起磨出来的混合面粉,专门用来擀面条。到了夏天,家家户户的午饭,几乎都是黄豆面擀出来的面条。后来,日子过得殷实了,也在黄豆面里和一些白面。这样更好吃。

每年过年前,腊月二十六或二十七,最迟腊月二十八,母亲都要花一天时间,专门磨豆浆、滤豆浆、煮豆浆、点卤,做几屉豆腐。小时候没有多余的肉吃,哪怕过年,母亲也只能拿豆腐搪塞一家人的肠胃。往往是,天都黑尽了,母亲做的豆腐还没有成形,几个儿女却已馋得不行了,围着母亲,赶也赶不走。母亲只好一人一小碗豆花,先分给儿女们尝尝。

家乡有句俗语:有肉不吃豆腐。意思是,有了更好吃的肉就不用吃比肉次一些的豆腐了。那是肉不够吃的年代。现在已经倒过来了。现在人人都知道,豆制品才是最佳。

没菜吃了,母亲就泡了黄豆,拿一块纱布捂好,还不时地用水浇一浇。几天后,黄豆发芽了,芽越来越长了,“纯洁”的豆芽菜呈现出来,让人眼前发亮,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不染一尘的蔬菜,想不吃都难。

黄豆年年种,但年年种得都不多。

包产到户后就不一样了。土地多了,是自己的了,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谁也管不着。包产到户后市场很快兴旺发达起来了,在集贸市场,一斤黄豆就能跟小贩换一斤大米。黄豆很少遭遇虫害,种起来也不费事,水稻却不是这样。乡亲们认为种黄豆比栽水稻还可靠,还划算。也是因此,每家都种很多的黄豆。也有一些人,不仅在山坡上的旱地里种黄豆,在沿河一带非常金贵的水田里,也种黄豆。

黄豆一身是宝。即使脱粒后的秸秆,也是家畜的上等饲料。骡马只有在帮人干活的间隙,才有可能得到黄豆秸秆的奖赏。

好东西,比如黄豆,总会很快被人发现,好东西的生命力,也更长久。

豌豆

豌豆有两种:大豌豆、小豌豆。

大豌豆植株约一尺来高,很胖,单株,无旁枝。大豌豆多种在高山肥沃的土壤里,叶子墨绿色,是一副吃饱喝足的陶醉样子。大豌豆在叶柄根部开紫色花,结豆荚,一枚豆荚里通常有二三粒豌豆。在庄稼里,大豌豆的颗粒是最大的,用硕果累累来形容它,很恰当。

小豌豆的植株可以长到三尺高,常种在沿河一带的水田里。小豌豆枝叶密集,嫩绿,可以当蔬菜,即豌豆尖。小豌豆的种子,无论大小、颜色、形状,都跟黄豆一模一样,难以区分。

豌豆面可以擀面条吃,口感跟白面做的面条一样,但有豆腥味。豌豆面还可以做凉粉,但不如荞面做的凉粉好。

豌豆也可以炒一炒,当零食来吃。过年前,无论大豌豆、小豌豆,母亲都会炒一些,让我们过年时再吃。吃了炒豌豆,极易放屁,几乎控制不住。“吃了豌豆——挣屁。”是家乡的歇后语,意思是“白忙活一场”。真的吃了大量的豌豆,放屁就是非常容易的事,用不着挣。我们小孩子,过年时,都吃了足够多的豌豆,就悄悄地聚在一处,比谁放的屁多,特别有趣,乐此不疲。

我们村,豌豆种得都不多,但会在开荒地的边边角角,种那么一点点,生产队几乎不种。在附近的高半山村子,豌豆种得更多一些。如果家里种得太少了,不够孩子们过年吃,母亲就会用小麦或大米换一些豌豆回来,再炒给我们吃。毕竟要过年了嘛,不给孩子们准备一点儿零嘴,当母亲的人,心里先就过意不去。

“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都得过。”这是母亲挂在嘴边的话。母亲这么唠叨的时候,脸上是无奈的表情。我小时候常看到母亲的这种表情。母亲的唠叨,多半都是说给自己听。她不是抱怨,因为家家都一样。

对于生活,母亲其实从来不抱怨。

抱怨什么呢?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生活给予的,就是应该面对的,只需接受就可。

我也不抱怨。我的不抱怨是从母亲那儿继承过来的。

谷子

我一直认为,狗尾巴草就是野生的谷子。不知是不是真这样。

谷子脱粒去壳,就是小米,小米可以熬粥。在我家乡,小米最普通的吃法不是熬粥喝,是“下伙伙儿”:添加在其它的饭食里,作为主食的辅料或补充。

家乡是山区农村,大块大块的土地很少,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居多。谷子不可能大面积播种,小块的土地,更适合种谷子。我喜欢谷子。我喜欢谷子成熟后低头沉思的样子。人跟庄稼一样,肚子里有货,就不会趾高气扬。谷子就是这样,愈成熟,愈谦卑。

山野里有庄稼是正常的,山野里有谷子,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山野就是出庄稼的地方,庄稼就该生长在山野。但是,山野里长满了谦卑的庄稼,比如谷子,这就令人称奇了。它们跟城市花园里的草木比起来,似乎无知一些,蒙昧一些,孰不知,它们看似愚钝、拙朴,却比人们精心培育的草木,多了一分人生的智慧。

在生长谷子的民间,我常怀揣一颗敬畏之心,不敢轻佻,亦不嚣张。

庄稼文章16:父亲忙春分

文/刘明礼

一辈子在农村,与庄稼、土地打交道,使得父亲对节气的触觉似乎比那些草木虫豸更加敏锐。春风乍暖,看到家门口的柳树泛起了绿意,坐在门槛边上的父亲深吸一口纸烟,自言自语地说道:“春分到了,该去给园子里的小葱浇浇水了。”

那时我还少不更事,站在一旁紧盯着父亲的脸,禁不住好奇地问:“爹,啥是春分呀?为什么春分要给菜园浇水?”父亲笑呵呵地向我解释:“‘春雨惊春清谷天……’咱们中国的农历有24个节气,每个节气都关乎着农时。春分是这24节气中的第4个,它把春天分成了两半。春分时节,正是春苗生长的关键时候,所以要给小葱浇水了。”从此,我知道了24节气,也记住了父亲的话:春分,把春天分成了两半!

说来也是。北方春晚,立春虽说是春天的开始,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却远未到来。而到了“雨水”,不光雨水难得光顾,甚至天上依然会飘来雪花。好不容易盼到惊蛰,大地回暖,麦苗返青,当人们以为就要花红柳绿的时候,春一转身,留下一个料峭的背影,便又躲入帷帐之中,迟迟不肯露脸。可到了春分,几乎一夜之间天地就换了容颜。春分如同一个响亮的鼓点,她“咚”地一敲,春的大幕便一下子拉开,春之曲也随之进入了高潮。杨柳依依、桃花献蕊、草长莺飞,春天的色彩开始缤纷,春天的图画开始绚丽。

春分一到,父亲的脸上沐满春风,哼着小曲去到村边的自留地。别看那只是3分地,对父亲来说却是他的伊甸园。在那个艰苦的岁月,这里似乎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和欢乐。一方小田,他精耕细作,每季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头年秋天,父亲在这墁上了一畦小葱。如今,在春风的沐浴下,完全返青的小葱一派葱笼,青翠欲滴。父亲走进园子,俯下身子,用手爱惜地摸摸葱尖,接着把手放到鼻子下闻闻,分明是嗅出了春天的味道。父亲挑起水桶,迈开大步到附近的水塘里去挑水,一趟一趟,不知疲倦,他坚实的脚步在春天的大地上书写下一串串诗行。一桶桶水灌进干涸的土壤,渗洇到饥渴的葱根,咕咕冒着水泡,发出轻轻的“滋滋”声。那是土地快活地轻吟,那是苗儿们由衷地致谢。父亲说,要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吃上又香又甜的小葱了。年复一年,父亲随着24节气,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把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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