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蒜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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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0文/尤丽娟随笔

深宵,海边烧烤店支起架子,奇妙的蒜香随风飘散。此刻,饱受煎熬的正是盛在蚝壳里微颤的蚝肉与我们的嗅觉。消解煎熬,除了大快朵颐地吃上几打蒜蓉烧蚝,再无可解之处。

用筷子夹起蚝肉,热辣辣地吃下。得再给些耐心,等那作为辅料的蒜蓉稍冷却,便一举推进嘴里,连汁也绝不愿放过一滴。那蒜蓉附着主子饱吸鲜味,竟成了夺主的丫环,风头一时无二。

经炭火烤过的蒜蓉,入口不再辛辣,独特的蒜香犹存,绵软的口感竟能尝出"温柔"二字。

我对于蒜最初的味觉记忆,就是烧心的辛辣。过年时,桌面端上一盘白切鸡,抓起鸡腿正想往外跑,爸爸定会叫停我,叮嘱我点蘸料。那蘸料,是拍扁了的生蒜头,泡在酱油里,点上几滴麻油。酱油有了生蒜的加持,便得了辣妹子的噱头。

小时候的我,对这味道敬而远之。可爸爸总劝说蒜头杀菌,对身体好,还可以预防感冒云云。他吃上一块鸡肉,抿一口白酒,再细细地嚼起生蒜头。搞不明白是酒上了头,还是蒜上了头,爸爸总是一脸陶醉,并热情地招呼我吃上几瓣。我当年看着他的眼神,想必是跟看英雄一般——这么可怕且辛辣奇臭的蒜头,竟敢生生吃下。

当年的孩子也长成了英雄,我家两个孩子,如今也是那样充满惊奇地观赏我嚼生蒜。而我老公,一脸嫌弃地坐在旁边,发出无声抗议。我安慰着他:"等下我会喝点茶,去去味。"又在心底叹息着,关于这种吃生蒜的上头与烧心的快感,像极读了一本好书,那种分享的意愿是极为强烈的。于是夸张地作出陶醉的表情,意欲引来好奇尝试者。围观是没有用的,唯有被狠狠烧心一回,才有机会折服于它的魅力,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从此断了念想。

我依恋蒜头的香气,到了缺它不可的地步。炒菜时,若蒜头断了货,便觉得这一顿饭也只当白做了。只消有几瓣蒜头,掰开来,拍一拍剥了皮,放进油锅一爆,那香气在鼻腔内炸裂,这个菜就成了一半。

前段时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买菜不易,每次采购,蒜头必列清单首位。只要有它们在,我就安心。在一周买一次菜,肉类不可多得的日子里,蒜头定会变着法术,让素菜吃出荤菜的鲜香。家里缺肉类?没关系,咱有蒜呢。蒜蓉蒸金针菇、蒜蓉蒸木耳、蒜蓉蒸娃娃菜、蒜蓉蒸茄子……不消说在捣成蓉的过程中,嗅觉享受了一番,蒜蓉拌上香油,再细细地铺在素菜上,任你再顽固,到最后也只能投降。蒸过的蒜蓉,变得细腻,自带独特甜香。它一身的香味,慷慨地与它的主子分享,那素菜自会活色生香起来。

有时候,性子上来了也会奢侈一回,做个蒜泥白肉。可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四川饭馆的味道,聊以自慰的是,那白肉再不够软糯,蒜,依然香味浓郁。说到对主子的忠心,蒜是极有的。无论是与肉类、海鲜、蔬菜相搭配,它从不挑三拣四。它虽香(臭)气扑鼻,却从不自傲,甘为辅料,尽心尽力地成就主子。

可说到底,蒜头却是最有心机的那一个丫环。其它的丫环,如姜、葱、薄荷等,同样自带浓烈香气,吃后若能细细地漱口,或捂嘴低语,它们多会严守秘密。蒜头的心机却在于,它会悄悄潜伏,静静地散发"余香".哪怕千方百计去除口气,那气味还是会萦绕在全身,形成蒜味气流。为宣示它曾经来过,爱过,它早已潜入人体血液中,在一呼一吸间持续释放。想瞒,是瞒不住的。

蒜头香臭的转化在一息之间。食前,香味迷醉,食后,臭气逼人。撩蒜头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对蒜头的爱,也是分等级的。蒜头会赤裸裸地考验着食客对它的真心程度。爱它到极致,才会甘愿为它犯险。

这蒜可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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