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农村第一年,时值盛夏,热浪扑面。为提高繁重农活的趣味性,消消我们这些知青身上傲人的书生气,老队长那天特意安排了一场男女二季稻插秧赛。
老队长提前亲自耙出了一大块上好的田,远远望去,整洁,无杂草和异物,黑黝黝的泥土闪着诱人的光泽,然后灌一层浅水。他先下田,给我、大林和阿强哥仨做示范:左手分秧兜、一株七八根,右手深插保稳,秧苗离水面有大半截以上,每人负责以双手臂为长度的距离。手脚要协调,身子后退须掌握好节奏。秧苗插好后,株株挺拔,横看成列竖成行。
平常我们自诩为"知识青年",悟性高,这么简单的农活谁不会呀?无非是战高温,拼体力和耐心。戴眼镜的大林拍胸吹道:"老队长,照您说的做。我们保证把秧插得又快又好,赢几个丫头简直是小菜一碟嘛!"
"眼镜,不一定吧?"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说笑声。妇女主任翠花带着细妹、秀珠、大妮等山妹赶过来了。翠花是出名的"巧姑",另外几个山妹也属村里的"黑牡丹"
老队长点点头,让翠花派出三人,比赛开始。他留着田埂上观战,顺便作些技术指导。
谁知,翠花一撇嘴,说女队只需二人,保证赛赢;留下细妹、秀珠在田埂上负责抛秧,绝对投得精准到位,供应上不偏不倚。翠花神秘地耳语了几句,随即她们发出会心一笑。
听说知青插秧队要PK山妹,村里来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在树荫下看热闹,助威加油。
带着必胜的信心,我们接受了"三对二"的挑战。我们挽起裤腿,在脚肚子上绑好防蚂蟥叮咬的塑料膜,下到田里。七月中旬,骄阳似火,田水已被烤得滚烫,烧脚烧心。我们没戴草帽,身着背心,进入到上晒下蒸的烧烤模式,老队长提醒防蚂蟥的话语增加了我们内心的恐惧。这真可谓是在水深火热中劳作竞赛,"虫口夺粮",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不知为什么,等我们一字排开,翠花和大妮分别在左右两端,形成了夹击之势。从她们淡定浅笑的表情里,我隐约感到,山妹们在实施着一个大"阴谋".
我们分的间距和山妹的差不离。毕竟我队人多,刚开始,进度略微领先,甚至还有闲心欣赏劳动成果,手及之处,整齐划一的"绿荫"在延伸,不时从泥水里抬起脚,看脚肚子上有没有蚂蟥黏上,还催促细妹她们及时抛秧。忙碌间隙,我偷偷再看左右两端,翠花她俩手起秧落,动作连贯,像事先丈量过的,将秧苗准确无误地栽在理想的位置上。慢慢地,她们渐次跟我们拉开了距离,最后越落越远,一直到终点我们才如梦初醒,但为时晚矣。
这时,就听见翠花喊:"合不合?"田埂边传来老幼嬉笑声:"合呗!包了知青队的‘饺子’。"老队长也无奈地摇着头。翠花和大妮脆生生地应道:"好呐!"接着,她们身手敏捷地把我们后面的秧苗插上了,留下站在田中央的哥仨,满头大汗,一脸的尴尬,彻底认输。
多少年来,那次盛夏火热插秧竞赛场面,山妹们的音容笑貌一直浮现在我们脑海里。虽然受到"捉弄",却给我们励了志:有些农活不单是凭力气,得讲究一个"巧"字。那一刻,我们也突然发现眼前在苦中作乐精灵般的山妹子特别美。而这首"手把青苗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颗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的农耕诗写出了我们比赛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