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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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4文/家辛散文

夏日午睡后,外面又传来酒酿的叫卖声。我立刻就想到一口口大缸,打开缸盖,周围一圈是糯米,中间是米酒。当年要喝米酒,只需拿碗下去舀一下,我最多只能喝两碗,米酒后劲大,喝多了会醉。

父亲在酱醋厂工作,小时候每次去他单位玩,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醋糟味。做醋要先做酒,酱醋厂拥有数不清的大缸,浸泡好的糯米蒸熟后,用自来水冲洗到恰当的温度,温度高了会杀死酵母菌,温度低了就影响酵母菌发酵。将温度适中的糯米倒进干净的大缸里,由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按比例拌进酒曲和凉白开,大缸中间一定要留一个出酒的眼,之后发酵到一定时间就会往外渗出米酒,糯米也随之变成了甜酒酿,才有了开头我用小碗舀酒的一幕。

往年到了黄梅天,就有一个老婆婆挑着甜酒酿在我家小巷附近叫卖。甜酒酿被分装在黄绿色的粗陶罐里,奶奶总是给我一只大碗和两元钱,让我去买点回来,好给我做酒酿圆子。

圆子一般不买现成的,都是奶奶亲手搓。将一碗糯米粉用开水调匀搅拌成团,再搓成细长条,用刀切成等分的小剂子,最后挨个揉成实心圆子,摆在湿毛巾下备用。此时把买来的甜酒酿倒进砂锅里,加冷水烧开,放进小圆子,等小圆子浮上来,再加进藕粉增加黏稠度,起锅时撒点白糖腌渍的桂花进去,浅淡莹白的酒酿圆子瞬间就有了灵魂。

夏天天气热,我喜欢在酒酿圆子里加点冰块,一来加快冷却的速度,二来增强凉爽的口感。

亲戚中有哪家媳妇生了孩子没有奶,奶奶会买好酒酿和红糖送过去,亲自下厨给坐月子的产妇做一道酒酿蛋。炉子上坐一小锅开水,在滚水中加入红糖、生姜,然后打进鸡蛋,待蛋清凝固就赶紧关火,鸡蛋不能煮得太老,老了既影响口感,又流失营养。将鸡蛋和汤舀入碗中,加入甜酒酿就可以食用了。酒酿可益气、生津、活血、散结消肿,用酒酿和鸡蛋做出的美食,不仅有利于孕妇利水消肿,也对哺乳期妇女的催乳、通乳有奇效。

家常做红烧鳊鱼都是咸鲜味,在酒酿飘香的夏季,父亲会做蜜甜的酒酿鳊鱼。做法很简单,就是将处理干净的鳊鱼两面打瓦片花刀,油锅内先放葱姜蒜炒出香味,鳊鱼入锅煎至两面金黄后,倒入开水,这时甜酒酿便开始上场,酒酿中的淀粉与鳊鱼丰富的胶原蛋白相互渗透,使汤汁变得更加浓稠。将浓稠的汤汁浇在鱼上,再撒点碧绿的小米葱点缀其上,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酒酿鳊鱼就可以美美地享用了。

夏天燥热,奶奶一般不会带我去菜场买菜。每当我想吃酒酿饼了,也就顾不得热,会主动帮着奶奶拎竹篮,因为菜场有一家苏北人做的酒酿饼是我的最爱。到了菜场,奶奶并不急着买菜,而是径直走到饼铺前买两块酒酿饼给我解馋。我张大口很快就吃下一块,才想起奶奶还没吃,就举起剩下的一块让她吃,奶奶往往只是象征性地咬一小口,就推说自己不爱吃,幼稚的我便信以为真。

奶奶去世多年后,我去苏州古镇旅游,竟然发现有带馅的酒酿饼卖,我一口气买下两荤两素四种口味,逐一品尝后觉得豆沙馅和玫瑰馅太过甜腻,菜肉馅的又偏咸。看到其他游客吃得挺香,我知道不是酒酿饼有问题,而是我的味觉记忆在作祟。

其实人的口味在童年时一旦养成就难以改变,酒酿的香甜软糯好似永远无法解开的密码,被深深锁进了记忆深处,它们已经和我的味蕾达成协议,要一辈子在唇齿间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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