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腊肉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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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4文/王优散文

下班途中,见城郊的建筑空地上,几位太婆正在熏腊肉。晚风习习,青烟袅袅,柏桠的清香,腊肉的醇香缓缓弥散,忍不住舌底生津馋虫蠕动了。

这是一块闲置已久的建筑用地,闲不住的大爷大妈可不乐意让土地闲着,你一方我一块,全都种上了蔬菜豆苗,把一片荒地捯饬得生机勃勃。豌豆苗,小白菜,莴笋,香芹,蓊蓊郁郁,绿意盎然。

空地中央的红石谷上,太婆们就地取材,将废弃的石块砖头往三方一码,上面横一烧制的铁架,一座简易实用的熏台大功告成。腌好晾干的猪舌猪尾蹄膀香肠五花肉往上一堆,或挂或横,搭配有序,摆放整齐。系着围裙戴着袖套的大妈或太婆点火添柴,察烟观火,或移或翻,动作娴熟,手脚麻利,俨然一个个熏制高手。袅袅白烟之中,尽是热气腾腾的人间滋味。

熏肉需热烟忌冷烟,这是母亲的经验。懒人总是把肉挂在灶台上,借煮饭的余烟熏一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熏出的腊肉颜色暗淡,滋味不佳。熏肉需集中火力,一气熏成。柴禾也有讲究,柏桠紫苏藿香,柑枝香樟橘皮,花生壳芝麻秆,总之,干净有香气的植物就成。这样熏出的腊肉,色泽焦黄,口感醇厚,久存不变,蒸炒煮炖都行,皮老肉嫩,瘦肉深红,肥肉白中略带一点米黄,一口咬去,哇,好香!

最难忘的就是你家的腊肉。他说,嘴唇一咂,喉结一滚,吞了口唾沫。那年暑假,他第一次来家里,望着房梁上悬挂的腊肉,惊讶不已:年已过半,咋还有这么多腊肉呢?

那些年,过年宰两三头猪是常事。有一年,杀了四头,一块不卖,吃不完的全都腌制起来——勤劳的双亲再也不想看着他们的儿女缺盐少油,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饥肠辘辘面黄肌瘦。"其他娃娃就上一两次厕所,你姐呢,一上午跑四五次,唉!"自学校回来后,父亲的叹息沉重得砸出了母亲的眼泪……政策越来越好,勤俭劳作便成了双亲唯一的事务。

其实,家里的腊肉红艳艳的,好吃又好看是有诀窍的。纯粮食伴着蔬菜野草,煮熟了喂养,从不喂饲料。猪长得慢,喂养的时间长。腌制时,父亲总是慢腾腾的,花上大半天,用盐一点一点慢慢揉搓,一条条放进瓦缸,码好压紧。一般腌制三个多星期,中途翻动一次。"盐不能多,多了咸;时间不能短,短了腌不透",父亲不紧不慢,将每一道工序做得井井有条。慢工出细活,每一道美味,都需要时间的熬制与淬炼。可是,有几个人能慢下来呢,有几个人不是急吼吼地逡巡于生活的卖场,心安理得地炮制或提心吊胆地购买快捷与方便?

记忆中,熏好的腊肉总是悬于风口横杆上。接连好多天,整个屋子里都弥散着好闻的烟香味。每次做饭时,柴火一烧旺,我便情不自禁扯下一小块瘦肉,置于燃过的炭火上烤,油滋滋地冒出来,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来不及等它冷却,抓起就往嘴里凑,烫得舌头直顶。

腊肉飘香年来到——一直觉得,没有了黄灿灿香喷喷的腊肉,这年过得该有多么寡淡。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孔子是说,只要有人给他十块腊肉,他就收来人为弟子,悉心教导。每次读到,禁不住莞尔,一下子觉得大圣人好可爱——腊肉真是好东西。

当红红的春联贴起来,红红的的灯笼挂起来,阖家团聚喜气洋洋之际,香喷喷的腊肉昭示的不仅仅是丰年足鸡豚的喜庆,更是浓得化不开暖得人心疼的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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