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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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8文/崔麦来散文

我的故乡是鲁中平原一个叫西王官的小村庄。那时很穷,父老乡亲虽家家养猪,但平时很少能吃到肉食。人们最大的期盼,就是过年杀猪,能吃上肉蛋饺子。

我小时候很馋,听说吃饺子,就提前留着肚子。跨进腊月,小孩就掰着手指头盼过年,当唱着"过了腊月二十三,过年还有整七天"的民谣蹦高时,父母已开始准备过年的饭食。

我家人口多,大小七张嘴,加上七姑八姨的过年来客,起码要准备半月的饭食。那时没有机电,碾米磨面,蒸馍蒸糕,擀饼摊煎饼,主要靠母亲忙活。晴天还好些,若遇雨雪天,柴火潮湿,呕烟扒火,母亲做完饭出来,就像黑脸包公。

到了小年,忙年就更加紧锣密鼓。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去打酒。三十晚上,熬一宿。这就是忙年的写照。

小年之后,是故乡人赶年集的日子。那时的普通人家,还买不起自行车,数公里的乡间土路,全靠步行而往返。吃过早饭后,怀揣零钱的小孩跟随大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老家的大集,逢五排十,十里八乡赫赫有名。长街两旁,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一字排开的肉架子,被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肉案子上摆满了一扇扇猪肉,还有猪蹄猪头。

年货扛回家,全家开始忙活。父亲处理猪蹄和猪头,母亲先剔出骨头熬制老汤,再把猪肉分成三份:一份剁肉馅,包饺子或炸丸子;一份煮成方块肉,炒菜或供养;一份腌制起来。

临近春节,我喜欢年画胜过鞭炮。父亲买年画时总带上我,让我挑选很多历史和神话人物的年画。像花木兰替父从军、梁山伯与祝英台、武松打虎等。闲时,母亲常给我们讲年画里的感人故事。

小年以后,家家户户都要写春联。大门上的对联,是一家的门面,特别重视,或抒情、或写景,内容丰富,妙语连珠。内容多是家国情怀,家风传承方面的。

我们家最爱贴的一副春联是"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通俗中包含着感慨和希冀。

或许是代代相传的好家风,让我家出了3个军人,8个大学生。爷爷是抗日烈士,我和二弟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入伍的,他是陆军,我是空军。

我们家既是烈属,又是军属,每到春节,政府都敲锣打鼓,给我家颁授"光荣牌".大年三十,妹妹帮母亲准备年夜饭,父亲带领我们贴春联。不多时,大门贴上写好的春联,红红绿绿,光彩夺目。

家乡人有正月里看年戏的古俗。小时候,从初一到十五,十里八乡不少村都搭台唱戏。可那时天公偏不作美,常常房顶盖满积雪,房檐挂满冰锥,大地冻得裂缝。但无论多冷,也挡不住戏迷们的热情。

姥姥的村里每年都唱吕剧,因小妗子在戏里演主角,姥姥倍感自豪。每次唱戏,她都提前通知所有亲戚,从四面八方赶来陪她看戏。受姥姥和母亲的影响,我至今酷爱吕剧。

正月里看年戏的这些天,无疑成了村民一年到头最难得的悠闲享受。简陋的戏台,是乡村农耕生活中一面精神旗帜,它释放着村民的悲喜忧伤,抚慰着村民们沧桑粗糙的心灵。

岁月悠远了懵懂的童年时光。转眼间,我已经跨入古稀之年。年集的叫卖声,年夜的鞭炮声,年戏的锣鼓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永远是那样真切,令我永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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