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街上的彩灯陆续挂起来。方形、菱形、半圆、扇形、椭圆……形态各异;红、黄、蓝、绿、紫……如繁星闪耀。仿佛一夜间,街道变成了一个爱美的小姑娘,跳着闹着把欢快的心情尽情舒展开来。瞧,那小巧、精致的红灯笼,在绿树的掩映下,如同眼波流转的大眼睛,亦或是一个顽皮的孩子,隔着树叶与行人捉迷藏。大街小巷,卖货的、买货的,人潮涌动;喇叭里传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孩子紧跟在大人身后,眼睛在五花八门的各色零食间穿梭、流连。大人有条不紊地选购节日所需物品,临了也不忘满足一下孩子小小的愿望,把他们喜欢的东西尽可能买回家。
节日的鼓点已敲响!
此时,没有什么比春节更能拨动内心深处的思念。
无处不在的温暖紧紧拽着奔波的人儿,大家从千里之外急急地赶回家乡。不管走多远,外面的世界无论多繁华,也比不上袅袅炊烟深处的白墙红瓦。梦里熟悉的味道成为一道刻在骨子里的符号,指引着疲惫的步伐穿过茫茫人海、跨过绵延的群山、越过蜿蜒的河流……乡音不改,故土难离。
故乡对我来说,仿如一个执念,模糊,却无法割舍。从未在那儿生活过的我,七八年才陪父母回去一次,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听着他们用浓浓的方言与久别的朋友彼此寒暄打趣,自己倒像个陌生人,只能干巴巴地坐在那儿,望着火塘里燃烧的火苗发呆。很多年前,故乡在我眼里,都是遥远、贫瘠而又清冷的。
故乡的路崎岖不平。每次回去,基本上是天刚亮就出发,天黑的时候才到。一路颠簸,感觉整个人都快摇散架一般。可是母亲对此乐此不疲。如果在路上遇到熟人,母亲就会迫不及待地下车,跑过去拉着手亲热一番,然后扭过头对我说:"快叫姨。"
"怎么又是姨?我到底有几个姨呀?"我是一个嘴钝的人。面对陌生的面孔,我更显得有点呆笨。
"没礼貌!"母亲兴奋得顾不上我的愚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放牛长大的哟。"
"这是幺女吧!长这么大了。记得你们走的时候,她还只有这么点儿。"说完,用手夸张地比了一个高度。"如果不是跟你们一起,我还真认不出幺女呢。"
"就快到我们家了,跟我去家里坐坐吧。"母亲跟姨手拉着手一边说一边向前走。
回家的步伐在母亲一路寒暄中走走停停。而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被母亲介绍给素未谋面的姑、舅、姨和其他长辈。不管过去的时光多么艰难,故乡永远盛满了母亲快乐的回忆。而我,唯一的记忆就是那条泥泞的路,在群山之间若隐若现,如褐色的丝带,轻轻浅浅,不着痕迹。
今年,是我第一次独自回乡。在满街的灯笼挂起之时,归乡的心也亮了起来。还是打早起床,做好奔波一天的准备。穿过沿途乡镇,穿过热闹的人群,沿着那条清冽、纤细的河水逆流而行。故乡,就在那大山深处,河流尽头。
那条泥泞道路早已被平整的水泥路所取代,少了颠簸之苦,回乡的路程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一排排小楼房外站着三三两两的人,抱着小孩的,拉着手聊天的,在院外取柴火准备煮饭的,还有边张望边逗着身旁小狗的……除了等待归乡的亲人,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少了母亲的介绍,我没有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或许岁月已经带走了仅有的熟悉我的人。
多想能像母亲那样,遇到久违的亲人,让单调的归途变得丰富而温暖。母亲曾说过:每个人都会叶落归根。故乡,是唯一可以让人获得宁静的地方。不管跑多远,根在那儿,到哪儿都会有牵挂。母亲的根在大山深处。而我的根,也终将回到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