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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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1文/王荣仁随笔

四月去哪儿?到贞丰必克布依古寨去。

刚到寨口的布依广场,雨后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翠柳摇枝,桂树吐叶,青竹拔节。一片翠绿中的几棵紫叶李,仿佛穿上了深色的长裙,亭亭玉立,流水中的倒影,却又婀娜多姿。

一条清澈的河流绕村而行,两岸垂柳依依。河水时而缓,时而急,时而宽,时而窄,漫过不同的截堤,翻涌出形态各异的小瀑布。有的平平缓缓,如凉晒的布匹般整整齐齐;有的急急匆匆,溅起的浪花如鱼逆流腾跃;有的高矮不一,水流如注,丁丁冬冬的水声如悠扬的琴韵。踏上石板堆砌的河堤,犹如踩着布依山歌的节拍前行。长长的河道中,河水如风中翻飞的绿绸,浪花溅湿堤岸,一瞬间,河堤似乎也绿了。宽阔的河面水平如镜,倒映着天空的云朵和两岸袅袅娜娜的柳树,淡蓝的、深绿的,浅绿的,洁白的……不同的色泽在水中晕皱,如镶上了一幅静美的画。站在踏石上,脚下流水哗哗啦啦地响,白浪热烈地翻转,恍惚间,人如乘舟行于碧波之上。往返于石板桥、或石拱桥上,小桥流水的诗韵在心间悄然萌动。

正是收割油菜的时节,河滩上的梯田,一堆堆菜秸整齐地码放。紧靠着河堤的秧田,堆起一块块长形的育苗地。塑料膜覆盖的,星星点点的嫩芽正在推挤着晶莹的水珠;而那些已揭掉膜的,嫩绿的秧苗挨挨挤挤,青翠、娇嫩。

折转在洁净的水泥村道中,浓郁的乡土气息在身前身后弥漫。石墙、石阶,围栏绕檐,青瓦斜铺,吊脚楼风格的楼房高耸明亮。石块堆砌的院墙方方正正,墙顶或置几小盆兰草,或插几棵仙人掌。有院门的人家,有的用一棵三角梅撑成拱形,花虽未开,叶却绿得发亮;有的缠绕几珠墙薇花,细细碎碎的新绿垂挂着一两朵还未全然凋零的粉红的花;有的栽一两棵樱桃,一串串红艳艳的果子在叶丛中闪闪烁烁。青石板路旁,一块块精致的菜地妙趣横生。地坎是一色的石坎,大块与小块的石头自然堆砌,没用一丁点儿的灰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每一面都平平整整,甚至是那些顺着地势蜿蜒的墙角,绕成的弧形也是那么地匀称。苞谷才冒出尖尖的叶芽,四季豆却探着头开始攀上了架子;地角的一棵石榴才吐出鲜红的花瓣,另一边的杏树已摇曳起了玲珑的青果。

狮子山,因形酷似狮子而得名。山下,一棵棵茂盛的香樟树沿着柏油路并列排开,远处移民区的吊脚楼错落有致。河滩上,一群鸭,两只鹅,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都安安静静地在水中觅食,人来不惊。山的那一边,一片片桑树地正在抽枝展叶。路过桑蚕养殖基地,飘来一股股消毒水的气味,一问才知,原来是工人们正在为即将抵达的蚕儿布置新家。

折返,时间还早,同行的韦老师提议上观景台。再次穿过柳林跨过石桥,上山时一路明朗。低处的石阶平缓,高处的石阶陡峭。

山腰是一片开阔地。高高低低的岩石,平滑的,嶙峋的,兀立的,相连的,形态万千,有的掩映在高高低低的绿树丛中,有的蹲伏在大大小小的水洼里。爬上陡峭的石阶,苍翠的杉树匀称地紧贴着斜坡生长,树树相依,犹如给大山拉上了一道绿纹的窗帘。有时会遇到一棵不知名的灌木,正开放着满枝的红花,斜伸进扶手的空隙间,摇摇摆摆。拾级而上,石阶旁的灌木丛中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扒开绿枝一探究竟,原来是暗泉喷涌。一路上,石头上下,石缝里,相隔不远,总能邂逅泉水的身影。在这石头满布的石山,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迹。

必克布依古寨一直传承着舞狮、棍术的技艺,连给观景台命名也充满了力量——"龙吟亭",与之遥相呼应的是绿浪起伏的狮子山。从亭上鸟瞰,群山环绕的村庄尽在眼底,明明亮亮,河流在绿荫中若隐若现,如少女颈上随风飘动的丝巾。

下山是另一条曲径通幽的栈道。泉水从石缝间或流、或滴,把石壁浸成了黑白相间的水墨画。环顾左右,除了石崖还是石崖,没有一丝泥土。抬头仰望却又是浓荫蔽日。扶栏细看,才发现这又是一个奇迹。眼前一面平整的石崖上,斜生出几棵小树,不见根却枝壮叶繁。向稍远处望去,错落的崖壁几乎都挤满了高高低低的树,遒劲的根如龙爪般在石头上盘旋;自下而上的绿叶层层叠叠,顺着近乎垂直的山势铺开,遮盖了树干,遮盖了石崖。间或还有几片竹林悬挂其间,绿叶青枝,生机勃勃。下到山脚回望,来时的栈道全隐入密林深处,绿树铺天盖地般覆满了整座山。

找一间推窗见山的房间,吃手抓饭。主人把布依花糯米饭演绎到了极致。圆筲箕上铺上一层新鲜的粽子叶,炸鱼、竹筒蒸饭、肉丝炒香茹、干煸四季豆……各色菜品沿边绕圈排列;往内是一圈一圈的糯米饭,一圈一色,紫的、黄的、白的,热气腾腾;中间点缀一大碗土鸡汤和时令水果,整桌手抓饭就像是一幅溢彩流香的画。大快朵颐中,大家不免又提起观景台山高水高的奇景。韦老师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上山时那片岩石散漫的山腰,也是他小时放牛、躲迷藏的地方。"以前,那里除了杂草和低矮的灌木,没有一棵长得像样的树。"他说,"山高水高,有水就有树,留住了树也就留住了水。"他的话让我深有感悟:许多人都能把经历过的事,讲成一门通俗的哲学。喝茶小憩间,一行人像是在温习功课。"小桥流水人家""清泉石上流""咬住青山不放松""人间四月天"……必克的一山一水,横跨时空,与这些唯美的诗句不期而遇。

这是一趟充满诗意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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