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里住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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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7文/王剑情感

一个多年没联系的农村亲戚,突然打电话说要到城里来看我。说话工夫,他们就到了,还带着一个女孩儿,以及黄豆、芝麻等农产品。亲戚边走边解释,说也没什么可带的,拿点儿秋庄稼让你们尝尝鲜。

中午,我在小区门口的小饭店里招待他们。夫妻俩吃得很拘谨,小女孩却很兴奋,手上、嘴上沾满了汤汁儿。饭后,亲戚嗫嚅着说,女儿今年考试考得好,想到城里住两天,看我能不能帮个忙。见我爽快答应,夫妻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再三叮嘱女儿要听话,就搭班车回去了。

回到家,妻子有点儿不高兴,说住什么住,净添麻烦!我连忙劝住她,说小孩有小孩的想法,不就住几天嘛,没什么大碍。妻子可能不知道,我留小女孩住下,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那朴素的愿望唤醒了我童年的记忆。

我的老家在豫西农村,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很少有人出去,也很少有人进来。每到年关,全村人最想见的就是邮递员。我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邮递员随手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坐在村子当中的一块长石板上亮声吆喝:谁谁家有汇款,赶紧回家拿私章了;谁谁家有信件,从什么什么地方寄来的;谁谁家有包裹,快让他家的人来取……

这时候,小孩子就成了欢叫的喜鹊,把好消息传遍村子。那些收到汇款、包裹或信件的村民,脸上堆着憨憨的笑,并不急于走开,他们要尽情享受别人的围观和羡慕。然而,在无数个这样的场景里,我永远只是一个黯然的旁观者。邮递员那个深绿色的帆布包里,从来都没有属于我家的喜讯。

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虽有种地的天分,却没本事让自己拥有一个城里的亲戚。我想有一个城里的亲戚,就只能做梦。每当谁家飘出肉香,我就幻想我也有一个心肠好的城里亲戚,挎着一篮子美食正走在通往我家的田间小路上;每当谁家来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人,我就幻想要是我家也来这样一位稀客该多好;当听到小伙伴眉飞色舞地讲述在城里的姑妈家大吃糖豆的事情,我也幻想城里的亲戚会邀请我去住两天……最后,所有的幻想都滤去虚幻化成了动力,使我在学习上总比同龄人多几分自觉与刻苦。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童年时的那种心理,其实只是一种虚荣而已。我并不想站在今天的立场上去嘲笑它、否定它,相反,我觉得对于一个贫困山村的孩子而言,虚荣正是他向外部世界伸出的一只顽强的触角。假如穷得连想法都没有了,那才真是一种悲哀!

现在,亲戚家的小女孩想在城里住两天,对她这并不算过分的请求,我又怎忍心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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