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疫情影响，小区沿街店面的生意大多不好，可张姐家的百货店人气很旺。我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来张姐家生意好，是因为养了一只会招徕顾客的猫。这只猫叫皮蛋。我问张姐为何给猫起这个名字，张姐说，这只猫特别好动，整日里跑个不停，很调皮，爱与狗狗打架，准备发动攻击时，先将身体蜷曲成一团，就像一个浑圆的蛋。因此，一家人就叫它皮蛋。
皮蛋招徕顾客的手段主要有三招：一是拉行人——表演它矫健的身手；二是卖萌——向孩子展现它可爱的一面；三是主动出击——敢于和狗狗争高下。
行人路过百货店时，皮蛋常常一道闪电似的，从他们脚下掠过，随即又折回来，屁股着地，支起前腿，立起身子，仰着脸，甩着尾巴，挡住行人的去路。待行人定下神来，皮蛋已一溜烟地跑进了百货店。
倘若行人来了兴致，跟着皮蛋走进店里，便能看到皮蛋在柜台上不断地跳上跳下，跳着跳着，忽地凌空一跃，飞向墙壁，尾巴伸长似一根铁棍，身体拉长成一线，但见一道黑影，在垂直的墙壁上凌空来回飞跑。正看得行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之际，张姐大喝一声：“皮蛋！皮蛋！尽捣乱，还不赶紧下来！”哧溜一下，皮蛋四爪着地，匍匐着身子，悄无声息，藏到柜台下面了。于是张姐和行人说起猫，摆起龙门阵，聊着聊着，行人买酒的买酒，买烟的买烟。
百货店离学校不远，早晚时分，一队队学生上学、放学，都要从百货店门口经过。一看到背书包的孩子，皮蛋便轻手轻脚迎了上去。
孩子们一见到皮蛋，高兴坏了，纷纷蹲下身子，一个劲地叫：“咪咪，咪咪……”他们一个个地伸出手来，摸摸皮蛋的头，理理皮蛋的毛。它的身子特别柔软，任凭孩子们抚摸。它的尾巴也特别灵巧，蜷成一圈，任凭孩子们摆弄。
皮蛋还会仰着身子，躺在地上，露出雪白的小肚皮；伸出小爪子，用肉垫轻轻地拍打孩子们的手。孩子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一个挨着一个，轮流伸出小手，让皮蛋触碰，谁的小手与它的小爪子碰上了，谁就像吃了一颗开心果，乐得跳起来。耍了一会，皮蛋便翻过身，回到店里。可孩子们刚玩得起劲，兴致正浓，于是一波又一波跟着皮蛋涌进商店。孩子们进了店，买方便面的买方便面，买笔记本的买笔记本，张姐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
如果你认为皮蛋只是一只温顺的猫，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皮蛋一旦发威，胡须似钢针，眼睛里仿佛放出光，似利刃，射得体型庞大的狗狗都得赶紧避让。它和狗狗争斗，逢战必胜。小区里，不管是谁家的狗狗，一从百货店门前走过，皮蛋都会像利箭一样冲出来，跳到狗狗的头上，伸出利爪，使劲挠狗狗的脸，吓得狗狗除了喘着粗气、大声狂吠外，别无他法。
皮蛋瘦小，只有3公斤，我家狗狗欢欢较为肥胖，13公斤。每次欢欢从百货店门前路过，皮蛋都飞速冲出来，直扑欢欢。欢欢被它的气势吓坏了，每次都被它欺负，受委屈。这让妻子忍不住骂欢欢：“真是个没用的东西，13公斤的打不过3公斤的。”
整个小区，十几只狗狗，无论大小，没有一只斗得过皮蛋。每次狗狗和皮蛋争斗，狗狗的主人都爱找张姐理论，说咱家狗狗没招谁，没惹谁，你家皮蛋凭什么欺负我家狗狗。你看你家皮蛋出手有多重，我家狗狗的脸快被它挠破了。张姐便当着狗狗主人的面，不停地骂皮蛋，数落皮蛋的不是。骂完了，数落完了，狗狗主人的气也消了。气消了，他们会顺便买两包盐、两瓶酱油回家做饭。
我一直有两个疑问：一是皮蛋的弹跳力怎么那么好？几米高的树一跃而上。二是皮蛋的精力为什么那么足？白天黑夜整日里蹦个不停。于是，我去问张姐：“皮蛋到底吃了什么猫粮？”
张姐冲我笑了笑：“我很少买猫粮给皮蛋吃哩！”
“什么？皮蛋很少吃猫粮！那它主要吃什么呢？”
张姐默不作声。禁不住我一再询问，她指着小区里几棵高大的桂花树说：“傍晚，随着皮蛋的脚步，你去桂花树下看看就知道了。”
我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在傍晚时分悄悄跟着皮蛋，来到小区的桂花树下。红日西沉，霞光万道，枝叶茂盛的桂花树被晚霞照得闪闪发亮。一群又一群山雀，从远处的山林飞来，叽叽喳喳，落在枝叶浓密的树冠里，树下的泥土落满了一摊摊白色的鸟粪。只见皮蛋蹑手蹑脚靠近大树，仰起头，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树枝上的山雀。它前爪趴地，后爪撑起，将身子弓起来，渐渐缩成一团。突然，猛地张开嘴巴，放开身子，呼地一下蹿上了树巅，旋即又像一片树叶轻轻落在地上。我看见它嘴里噙着一只山雀，急匆匆向远处去了。
我一直以为百货店生意好，是皮蛋立了功，张姐一定会大鱼大肉，甚至花大价钱买最好的猫粮供奉皮蛋，没想到原来她是这样养猫的。她说，不光是树上飞的，水里游的、石缝里蹿的，皮蛋都能捉住。
我原以为皮蛋身手矫健，肯定是一只年轻的猫。可张姐告诉我，皮蛋已经12岁了。对应到人的年龄，应该是六七十岁了。真的没想到，皮蛋是一只老猫，也是一个“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