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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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6文/罗松随笔

小吴从打工的浙江台州路桥区回来,电话相约,我们见了一面。他说回来主要是看洒金的新房,办理易地扶贫搬迁的一些事。我问他觉得新房怎么样,他喜笑颜开却答非所问:"松哥,兄弟一家至少要少奋斗十年!"

我放心了,又去老余家。我跟老余比过年纪,他比我大一岁,电话里叫我兄弟,一家三口也从泥凼南盘江边搬到了洒金。我进屋时他家还在装修,接近了尾声。嫂子笑迎上来,说儿子在学校,周末才回来;老余不在屋里,上班去了。她说,城里比老家好找活路。我点点头,想起老余提到上学的事,他表示砸锅卖铁也要把儿子供出来。

乘电梯从十五楼下去,走出大楼,洒金新市民小区高楼成排成片,高楼和环境都比我住的小区气派。昂起头,几朵云飘过楼顶的天空,挡不尽刺眼的阳光,让我感到有点眩晕,不由得想起这小半辈子住过的和见过的房。

记忆里最早的家,是木构架竹夹泥墙油毛毡顶,记忆中父亲多次往墙上敷过泥,也请朋友来帮忙在屋顶添加油毛毡和更换将油毛毡固定在檩条上的巴耳。地面呢,泥土找平踩紧就是。不过下大雨时雨水会往屋里灌,尺多深,把地面泡成泥浆。

水火无情,火的危害丝毫不让水。那时的家其实就是一家连一家的工棚。看露天电影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家的方向传来火光,因为一烧就是一片,火焰能把夜空映得通红。家着火了,如果稍微有些火势,大家是不会想到把火扑灭的,因为易燃的建材不会给时间。如果有机会,大家会抢救屋里的锅碗瓢盆、铺笼帐盖,抢救一切可以抢救的东西。那时物资紧张,想买一些东西,好不容易把钱攒够了还不行,还得有票,什么都金贵。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参加全局象棋比赛拿了第一名,获得的奖励是一个八磅的热水瓶,红油漆写的"第一名"非常让父亲自豪。

最初的家,屋外有一片自留地,种了萝卜白菜葱蒜包谷等等,给我的童年留下许多欢乐。

这样的家住到十岁。1984年,家搬到了安龙县德卧镇,没想到竟然是三层的楼房。搬家的车到得晚,几位阿姨帮着母亲照手电筒,父亲的几位男同事帮忙,把床搬进家,将就着先住一夜。

醒来以后,很长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我异常清晰地记得那一个早晨,睁开眼,天花板、墙面是那么的雪白,那么的平整,那么的让人心情激动,甚至有点进入童话世界的感觉。接下来的事情是父母的同事们来帮忙搬家。搬完物件,从大人们下那几百斤几百公里外拖来的煤块煤面的笑脸上,也觉察到了他们的兴奋。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父亲的梦想就这样完成了一半,但最后的梦想——电话,家里是什么时候装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三十五年时间转瞬即逝。如今父母已经搬去省城,而我也在兴义工作了二十多年。除了电话的梦想,以前想不到的生活条件也一样样实现。用母亲的话来讲,在过去那些年,从来就不敢想。

讲起生活的改变,母亲喜欢用房说事,最关心姐姐买的新房什么时候交房,我和妻子新订的商品房修建到了什么程度。母亲提到房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自己所见的房屋。

工作的关系,我见过许多百年老房,例如兴义的刘氏庄园、何应钦故居,安龙的招堤金星山古建筑群等等,那些肥梁胖柱,那些重檐老瓦,融入了测稿。这些百年老房,要么是官方公共建筑,要么是历史上大户人家的遗迹。普通老百姓呢?资料显示的就丝毫没有这些建筑的辉煌了。

就说历史上的兴义城吧,黄草坝是老城区,居民聚居,商贾云集,但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黄草坝依然有百分之二十的趴地棚、杈杈房,城区依然随处可见木架房的茅草顶、泥砖房。县城尚且如此,遍布群山之中的村落就可想而知了。

远的不讲,1798年置兴义县于黄草坝,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一百五十余年时间里,烧毁数十户烧死上百人的连片火灾多次发生,有据可查。如《兴义县志》记载:嘉庆十三年三月(1808年4月),县城西门大火,焚毁百余家,死数十人;光绪七年正月二十七日(1881年2月25日),县城大火,烧毁荷花塘到场坝一带民房;光绪十五年三月二十四日(1889年4月13日),县城大火,烧毁数百家。除了火,因大雨兴义县城部分被水淹,屋冲毁人溺亡的事件也有记载。居所竟然成为噩耗之地。

如今的黄草坝,只是兴义城的一角,桔山街道、坪东街道、丰都街道……无不大道宽阔,高楼林立,再听不到谁为居住安全而担心。

镶嵌在下五屯街道的刘氏庄园、矗立在泥凼的何应钦故居、展布在乌沙革里的窦氏民居等老房,曾经的辉煌裹上了时间的包浆,成为了文物保护单位,受到专门保护,为游人提供感触过往抚摸历史的去处,为地方留下时空记忆。而那些深山里的老房呢,依然住着人,许多老房其实早已不适合居住,甚至存在安全隐患。

探访老房屋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千百次询问那些木瓦结构、石木瓦结构古旧房屋的主人,修建时间晚的延续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旧房里多住有老人,有的会说之前盖不起瓦房,住茅草房;有的说这一寨以前就没有瓦房,到六几年七几年才开始有瓦房。

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空话。七十年来,民生工程一桩桩、一件件。衣食住行人之必需,就居住环境而言,七十年的成果有目共睹,上点岁数的人深有感触。但和许多地方一样,兴义也还存在着较为边远的地区,恶劣的环境让部分群众处于困难之中,生活于贫困线之下。

易地扶贫搬迁是解决这部分群众困难的有力措施,我所看望的小吴、老余两家享受到政策,就这样搬到了洒金。

走熟了的坡,住惯了的窝。但对于小吴、老余两家来说,搬家是搬出了希望。他们原来的家我都去过,一家是简陋平房,一家还有木架、瓦面,远不能与洒金的高楼相比。我不知道他们住进去时的心情会不会像当年搬新家的我,每次去看望,都能够见到他们的笑脸。没有搬家的困难群众,也享受到危房改造、改厕、改厨、改卫等政策,居住环境极大改善。

在兴义城乡,新中国的成立让无屋者获得居所,之后经历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延续至现在的木瓦房、砖石瓦房,八十年代兴起的平房,如今的社区、新市民居住区的高楼,居住条件日新月异。就算群众故士难离,依然生活在较为偏僻的山区,不落下一户的"两不愁三保障"举措,全面达到了人民群众的住房安全保障的需求。

新中国成立七十年,继续在伟大复兴的道路上大步前行,房屋还会建许多。在这个过程之中,肯定还会再有感慨,也定会再写写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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