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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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5文/任慧玲故事

“二老张,你干啥去?”大伟老远看见张林抱着膀儿走过来,先打了招呼。

“我家明天杀猪,去二黑家拿点荞面。”张林用下巴指了指前面。

“你家明天杀猪?那能行?我家明天杀猪!”大伟一听,连挺了两次脖子。

“我家杀猪关你啥事,我家猪都同意,你有啥不同意?”

大伟用手点着张林:“行行行,那你别和我争,反正今年我要请王场长到我家吃饭,我叫他三年了都没来。”一到年根大家就会自觉安排杀猪的时间,只为了都能请到王场长。这场较量显然张林占了上风,他只是微微一笑:“我提前好几天就打电话了,王场长都答应了!”大伟扭头就走了,重重地踩着马路,仿佛要把自己的生气都踩碎,踩进土里。

中午,王场长如约而至。滴酒不沾的他,却很喜欢在酒桌上和村民交谈,每年再忙他也要抽出几天时间去吃猪肉。村民们几杯下肚便没了约束感,平时规规矩矩地叫王场长,喝着喝着就成了可以搬脖子搂腰的大兄弟。

每次去村民家吃饭,他都不空手,今天手里提了一盒糕点,张林媳妇没有推脱,笑着接了过来,她知道王场长的习惯。大家看到王场长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王场长,你来张林家了,赶明我家杀猪你也得去啊!”

你一言我一语,连同血肠锅里冒出的热气和红烧肉的香味,淹没了王场长微笑的嘴角。

这时,窗前一个慢悠悠的人影经过,王场长不用细看就知道是80多岁的陈才,赶紧到门口迎接:“这么远,你老人家还来了呢?这路多滑啊!”陈才看到王场长,颤巍着两大步,扑到了他面前,两只大手握住了王场长的手,紧紧地粘在一起。陈才探过脖子:“他们说你来了,多远我都必须来。”老人八字胡上的白霜也随着嘴唇一起颤动着。接着似乎对着众人又似乎对着自己碎碎念起来:“咱们场长啊,真是好人啊!”

陈才家的房子是上世纪70年代的厂房改建的,2004年他买下来进行了简单地维修改造。由于资金有限,所用电线、开关都是最便宜的。近20年过去了,他家还用的是老式的拉线开关,各处开关都严重接触不良。

一天夜里,外屋的电灯突然自己亮了。隔了几天,自吸泵又罢工了,电闸关合了几次也没用。

老伴叹息道:水缸见底了,没水没法做中午饭了。陈才家严格意义上算是牧铺,方圆一里地以内没有邻居,借水是不可能的,儿女们有着各自只能观望的原因。人老了以后的力不从心,容易让人绝望。陈才不停地在屋里走着圈,一圈又一圈,佝偻的身影一点一点卸下夕阳的余晖,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轮廓。

赶巧王场长路过,看他家没点灯,便进屋询问,这才知道电坏了,老两口中午晚上都没吃上饭。王场长立刻找人帮忙修好了电,第二天还帮着陈才及其他几家老房子彻底检查改造了一番。

一起更换电线的还有老金太太家。独居的老金太太,和陈才的老伴是一对老闺蜜。村里人传王场长和老金太太家有亲戚,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啥亲戚呀,他对我家确实特别照顾,那是看我一个人可怜,人家心肠好。”

王场长不仅给她家换过电线,还帮她家除过雪。去年十一月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那场雪纷纷扬扬下了4天4夜。雪停后的清晨,老金太太刚起床,发现整个门厅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住。她枯站着:这雪是要把我和房子一起埋了吗?

中午时候,她终于在门厅窗户到井边取最短距离,掏了一条路,或者叫隧道,院子里的平均积雪都在小腿以上。好在她可以打水了,屋里柴禾不多,她不敢烧炕。

下午大儿子来了,看到一房深的雪,望而却步,皱起眉头仿佛灾区作秀的网红,只是说着同情的话:这也太难了,这可怎么办,手指却一直僵在身体上,一动未动。下午隐约听到有轰隆的车声,她顺着门厅往外看,王场长带着几个人拿着工具来了,后面还跟了一台变形金刚似的铲车。

铲车先给院外的柴禾垛抠出个形状,把上面的大片积雪除走,王场长他们则给房门到院门和柴垛分别清出了一条路。大儿子看到有人除雪了,赶快跳墙逃跑了。

老金太太和闺蜜商量一定要感谢王场长,儿子都不给他铲雪,王场长却做了。陈才老伴也说,要是没有王场长,他们老两口不得挨饿几天呢!开春了,老金太太攒了200个鸡蛋,陈才老伴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就拿了一塑料袋的糖,一起送到了场部。王场长一看就扳起了脸:“我要你们这鸡蛋和糖干啥?快拿回去留着自己吃!”说着给她俩连扶带搀地推了出去。

老金太太不服气地叨咕:“王场长咋有点不正常,平时脾气挺好啊,今天咋还急眼了?”俩老太太不放弃,王场长不收,她们就给副场长,副场长不收,她们就给会计,一大早场部还没开门,她俩就守在大门口。

王场长终于明白,这不是贿赂,而是一片心意。他只好乐呵呵地收下,暗自给鸡蛋划了价,端午节的时候,拿了两倍价格的东西看望了两位老人!他说,这是亲人之间的礼尚往来。

任太平沼林场场长6年期间,王场长都做过什么,很难细数。可他收获了什么,却一目了然:一筐鸡蛋、一袋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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