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喜欢鸡冠花。她在闲暇之余，在观察所的道路两旁栽上两排鸡冠花，整整齐齐的，就像列队的士兵，等待他飞行归来。
她在救护队当救护员，飞行演练的时候认识了他。那时，他刚刚落地，就被救护车接走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针头已经从他的屁股扎了进去。他望着戴口罩的大眼睛呆了：这双眼睛会说话！
“真好，再来一针！”他喊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他看到了转身而去的背影，袅袅婷婷；看到了窗台上一盆鸡冠花，鲜艳欲滴。
“鸡冠花，鸡冠花！”他端起花盆，欣赏起来。
自此以后，他都要找一个感冒的借口，来卫生所。
她也毫不客气地给他打上一针，尽管扎得很疼，但他还是愿意挨这一针。
渐渐地，他们熟悉了。她告诉他，他们是老乡，她也是湖南人，从小就喜欢鸡冠花。她告诉他：“鸡冠花的品种多，株型有高、中、矮三种。形状有鸡冠状、火炬状、绒球状、羽毛状、扇面状等；花色有鲜红色、橙黄色、暗红色、紫色、白色、红黄相杂色等；叶色有深红色、翠绿色、黄绿色、红绿色等极其好看，成为夏秋季常用的花坛用花。
他从小立志报国，高中毕业后自愿应招入伍，全身心投入到飞行事业中。无论驾驶哪种战机，他都能做到地面苦练，空中精飞，成为四种气象飞行员，每次飞行考核都是优秀。他当班长、区队长，第一批入党，在部队改装歼七飞机时，他第一个放单飞……
这些，她都知道，而且熟记于心。包括他的喜好，包括他对鸡冠花的偏爱。
他说：“我人在空中，心里总是绽放火红火红的鸡冠花！”听了，她的眼睛有些潮湿。
她在观察所的道路两旁栽上两排鸡冠花，浇水，侍弄，有时，她呆呆地望着天空。
鸡冠花开了，鸡冠花落了，她每年都重复做这件事。她猜想，每次飞行过来的时候，他都会看见鸡冠花。
这一天，是他的最后一次飞行。
他奉命执行对非法进入我国领空的外军侦察机跟踪监视任务。外军侦察机不仅多次无视中方发出的警告，还恣意嘲笑，故意来一个“翻跟头”。
面对外军侦察机的恣意妄为，他咬紧牙关：狗日的，咱就比试比试，看看什么是空中长城！
他，紧紧咬住对方，以驱逐的方式，将外军侦察机撵出我国领空。
突然，外军侦察机来了一个大转向，撞向战机！他的飞机尾部被外军侦察机螺旋桨刮得就像鸡冠花的花瓣，在空中飞散开了。
但他依旧紧紧地咬住对方，寸步不让，他的眼里，绚丽的鸡冠花正在绽放，那是吉祥和艳丽。
飞机被撞坏，开始翻滚，他依旧紧紧地握住操控杆，拉起，再拉起，再拉起……
他发出镇定的报告声：“飞机控制失灵！”飞机在坠落，速度急剧。
他接到了命令：“跳伞！”接连三次命令，他仍在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救护战机作最后的冲刺。
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大海，波涛滚滚。
“今天我值班，等我休假，再来看你栽的鸡冠花。估计那个时候，鸡冠花应该全开了！”没想到，这竟是他与她的最后告别。
卫生所的小路上，她手里捧着一束鸡冠花，火红火红。
“鸡冠花都开了，今年特别艳丽。你看见了吗？”她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滚烫的泪，砸在鸡冠花上，露珠一样，晶莹，闪烁。
她在路边，和鸡冠花一起，站成列队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