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万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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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4文/常要中散文

我惊诧于万绿园无与伦比的美了。

刚走进园门,一阵清香便迎面扑来,抬眼四望,那缤纷吐艳的芬芳,便陡然把人震傻:这是一片怎样的春色呀!蜜蜂们满意地轻哼着,脚上大都携一抹酥软淡黄的花粉,在花间此起彼伏;靓丽的彩蝶,羽翼轻闭,静穆在枝叶间,如双掌合十、物我两忘的高僧,突然间似乎又想起什么,振翅翩跹而起,把自己飘摇成飞舞的花瓣;是蟋蟀吧,在繁花遮掩的舞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调试着琴声;一对褐色的甲壳虫,像年轻的情侣赶听音乐会,并肩快速行进,瞬间便钻入草丛,了无踪迹。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杜甫的近邻黄四娘,她家的花儿,品种繁多,清新馥郁,蝶莺自来,但比起万绿园的群芳斗艳图,应该差得太远。

我常想:在海南寸土寸金的宝地,能有一片千亩园林供人赏玩休憩,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志行高洁的屈原,酷爱香草。千年前的他,若知道一水相隔的海南,竟有此等胜境,定不再仰天长叹"欲远集而无所适兮,聊浮游以逍遥",而是披发行吟,一路走来,树百亩之蕙,滋九畹之兰,于此终老了。

琼州海峡就在眼前,凭栏远眺,烟涛微茫,百舸竞发,翠山如隐。"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不正是海子梦中的景色么?然而,满腹才情的诗人,多的是梦境中的充实,现实里的遗憾。

如今,置身万绿园中的我,脚下,是让人心情舒爽的粉红塑胶地毯;头顶,一刻不息的椰风穿行林间。

那一排排生命力顽强如沙漠胡杨的椰树,或挺拔耸立似傲然长啸的隐者,或枝叶纷披如时刻备战的雄狮,更有一些奇崛盘旋,把头探向辽夐的海面,将自己扭曲成风的形状;偶尔从林间闪出几株叫不出名字的古木,在蓝天碧水间,静立百年。海风拂过,一簇簇绿竹,摇曳出一片春蚕食叶的轻响。一只蜘蛛从网上一头栽下,屁股上悬着一线闪亮的长丝,几粒慵懒的宿露,在蛛网上颤动几下,轰然跌落到翠嫩的草叶上,在娇阳的抚摸中,映射出万道金光。

整整一个下午,我独自一人,在这片海天相接的园林,长久呆坐,徜徉,静享清纯的空气,沐浴温润的海风,将全部身心,弥散在无边的绿野。

灰色的喜鹊,蹦跳在广阔的草坪上,聚精会神地寻觅着蚱蜢;头戴缨冠的啄木鸟,攀附着长须缭绕的榕树,矜持地扣击着树干,声音清脆如沙弥手中的木鱼,时而停下身来,悠闲四望,那神情,高傲如魏晋时期的贵族。

夜幕悄然拉开,嵌地灯打在形色各异的树木枝叶上,映射出如梦似幻的仙境,让人怜惜得心疼。数不清的飞虫,在灯前不知疲倦地搔首弄姿,小仙般,曼妙空灵。

一轮明月爬上洁净深邃的高空,如练的月色,和着园中恰到好处的灯光,让人想起苏东坡笔下的美景:"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荇藻交横,盖竹柏影也。"不同的是,当年曾谪居海南三载的东坡老,在这样醉人的月夜,是有朋友伴他相与步于中庭的,而我,在幽阒阔大的园林里,只能独自品尝这无边的美景了。

椰城灯火次第亮起,万绿园周边鳞次栉比的大厦墙体上,映照出如沙场秋点兵的万亩椰林,和着平静的海面,高翔的鸥鸟,与点点渔火相依相融……

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不觉间,已踱出万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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