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朋友在一起聊,从怎样培养孩子聊到自己贫穷而有趣的童年,再聊到珍藏心底一些往事。聊到只有那个年代特有的故事,聊到每个人眼里都噙满泪花。
自己从小就被宠坏了,那种“宠”不是唯我独尊,也不是溺爱。是一种对柔弱的袒护,是一种母爱与贫穷的搏弈。父母经历文革,已有4个子女夭折,晚年得女,分外疼爱。
小时候,一到夏天,每晚我家院子里总是围着一群或老或小的乡亲,听父亲说三国或一些历史故事。而我总是睡在母亲用洁白的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暗红暗红的透凉透凉的凉榻上,枕着母亲绣的绝美的绣花枕头。此时,父亲很厚重的男人大手一手爱抚我的头,另一只手轻摇鹅毛扇子,慢慢的我会在故事里悄然熟睡,母亲便轻手轻脚把我抱回屋里,放下蚊帐。偶尔,乡亲们还没来的时候,我就懒懒躺在凉榻上,看远处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听空旷的田野里一浪高一浪的蛙声,闻清晰的月光里夹杂白天新耕出来的泥土味,夜,静得空灵。偶尔,被父亲故事兴奋得睡不着,倔强地爬起来,穿着母亲缝的纯棉短衣裤和绣花的布拖鞋,喝着甘泉般白开水,靠在桌子边吃母亲炒的咸味黄豆,一粒一粒,圆浑圆浑、精黄精黄、脆香脆香的,那是最好的零食,只有我与父亲能享受。而父亲也不常吃,只有在周末没有课的时候,与留着长胡须的舅舅一起吟诵古诗词的时候,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嚼着咸黄豆。母亲是个能把苦难种出花来的女人,家里虽穷,我依然在甜蜜中长大。
刚刚踏入工作岗位,同事、领导之间犹如亲人,大家一起吃食堂,一起下乡,彼此之间心里都是透明的。尤其是晚饭后的机关院子里,见闻、笑话不断。食堂里有个老师傅,当年比父亲年龄还大,牙都掉了,是部队转业来的,为人极其爽快,乐观。我们都叫他老爹,老爹常被年轻人嬉戏,也常乐得合不拢嘴。老爹有个儿子在外地当大官,有时来电话找他,我们请老爹来接时就会嬉戏他,把送话器一头对准老爹耳朵,半天也听不出声音来,我们笑弯了腰,精明的老爹很快就明白了啥事,放下电话撵我们在院内追打。老爹总是亲切喊我的名字,从来不带姓。老爹总是把我最喜欢吃的菜藏在我饭盒里,总是在下雨的时候帮我收衣、叠衣。我调走没几年老爹就过世了,因出差很远,没及时赶回去。听说走时着一身军装,很安详。每当我踏进最初工作的大院子时,老爹的身影就在眼前晃悠,这里的一草一木,多少年后,梦里依然清晰。
如今,信息时代、快餐文化,情感容易被简单地复制和粘贴。生命中有一些人擦肩了,却来不及遇见,遇见了却来不及相识。
茫茫人生如白驹过隙,在风中我紧紧握住那份美好,愿时光能缓,愿故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