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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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9文/杜明权散文

每一种树都有自己独特的长相和奇异的个性,进而与其它种类区分开来,泾渭分明,毫不含糊。在乡间,苦楝树一眼就能让我认出来,高高大大,暗褐色的皮,嫩紫色的花,翠绿绿的叶,金铃铛似的果,似乎它全身都散发着中草药的奇异香味。它的奇特个性,让我认为,苦楝树属于神话故事中的奇花异草之类,位列仙班。苦楝树不需要谁去精心培植管理,不需要谁去操心,它们总有对付病虫害的特殊本领,随便在哪里安家落脚,沟壑,山崖,地岩,水边,房前屋后,不择贫瘠与肥沃,都能硕果累累。生青熟黄,果实秋季成熟,到第二年暮春时节,草木们均已花褪叶繁,暗紫色的苦楝树枝才迟迟发芽开花,慢慢悠悠,与刺槐花期差不多,这时早已过了清明时节,直到谷雨,苦楝树的繁花嫩叶才罩着树冠的时候,头年的果实在春风春雨的反复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缓缓落地。不急不慢,不争不燥,是苦楝树的和善个性,一切都做得那么四平八稳,稳重、慢腾腾而迟缓到让我有些都为它干着急。

桃花汛期退去,桃树绿叶茂盛的枝头已经挂上胡豆大小的青果,细雨淅沥抒情的谷雨节气准时到达,布谷鸟如约而至,各种鸟儿的鸣啾让每一天的晨曦更加空阔靓丽。春天总是脚步匆忙,清明过后,一眨眼功夫,时节就飞到了谷雨。“雨生百谷” ,我们祖先总结得非常到位,将谷雨分为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谷雨后降雨量增多,浮萍开始生长,布谷鸟开始提醒人们播种,桑树上开始能见到美丽的戴胜鸟。

谷雨已至,春华易逝,布谷鸟鸣声婉转悠扬洪亮,像积极的宣传队员,蕴含着亲切的劝导之情,“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小春还未成熟,布谷鸟就开始预先安排农事,催促农人要忙收小春播种大春了,漫山遍野翻飞,告诫人们要有应付农忙的心理准备,一年之计在于春嘛。头顶皇冠、身披彩衣的戴胜鸟振羽于丛林,大麻雀身着褐色绸袍,穿梭于万绿,叫声兴奋而响亮。此时,桐油花开得绚烂,若彩云铺满山坡,而苦楝树开始迸发出无限的青春活力,明媚的阳光里,嫩紫色的花序密密麻麻,与绿叶一起,像一朵紫色与绿色糅合的彩云覆盖了整个树冠,冬日里光秃秃的千枝万柯好像一夜之间换上了节日的盛装。

中国古人头脑总是充满着无限智慧,他们利用阴阳和谐协调、万物相生相克的办法,去解决生命健康中一些棘手的问题,并与大自然保持着高度和谐与遵从,环保而生态。苦楝树不仅是材用植物,在中药医典中,亦是普通而著名的药用植物,是中医处方中的宝物,其花、叶、果、根、皮均可入药,止痛、清热、杀虫,可治蛔虫病、蛲虫病、虫积腹痛,外治疥癣瘙痒(因有毒,需严遵医嘱)。记得我小时候不爱干净经常闹肚子疼,需要打蛔虫,父母便请来村里的赤脚医生,开一副中药,然后他们听医嘱,煎中药,细心地叫我喝中药,在中药里我经常会看见有几枚铃铛一样的极为普通的苦楝子,喝过三五顿汤药,一两天后,蛔虫就全部被打掉。根皮粉调醋,可治疥癣。用苦楝子做成油膏,可治头癣。叶皮果半斤煮十来分钟的苦水,混合于泡澡水,可治皮肤病,可防蚊虫叮咬,而果核仁油可供制润滑油和肥皂等。苦楝树这种热爱阳光的植物,全身都是宝。生活在菜子河流域的老一辈人,曾经还用苦楝树等植物做药材,制作土农药,消灭庄稼病虫害,达到稳产丰产的目的。如果现在想要吃绿色食品,就应该少用化学农药,减小化学农药对土地的侵扰,自己动手可以制作土农药来杀虫消菌,而苦楝树的皮果叶根便是土农药中的上品材料。我不怕费时间,走访了附近的一些老农,再查找一些资料,以多种植物配定药方,其中几味药物就取自苦楝树的果皮叶根,扔到铁锅里,掺满水,熬制成一种土农药,以我那一分地的蔬菜为试验对象,隔三差五地喷洒,结果效果还不错,蔬菜长势良好。有了苦楝树的无私奉献,让我控制和杜绝了杀虫剂与除草剂等化学农药的使用,若对大自然任意伤害,其实就是伤害我们人类自己,而以自然之物,攻克农作物虫病害,如此既可减小对土壤和水源粗暴的毒污染,还保证了粮食蔬菜果品的食用安全。

在现代汉语里,苦楝与苦恋一词同音,表述男女双方对爱情的执着与忠贞,甚或至于显得有些悲壮而惊心动魄,有些像马尔克斯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一样,主人公穷尽一生,对爱情不断追求,令人钦佩与赞誉。对爱情的忠贞行为,是值得颂扬的,由此,不得不令人对名字叫苦楝树的植物也肃然而生敬意。

苦楝花散发着清香,丝丝缕缕,清爽浓郁,带着淡紫鲜活的色彩。苦楝树有很多别名,又称苦苓、金铃子、栴檀、翠树、紫花树、森树、楝枣树、火棯树、苦辣树、洋花森等,像旷古那些永居山间或大隐于市的奇人真士,他们平平淡淡,坦坦荡荡,素雅质朴,从善如流,无私无己,纯洁崇高,体悟生命真谛,他们常常运用各种名号来淹没着自己的真身,不留名于世,“只留清气满乾坤” ,如同幽香淡紫的苦楝树花。

其实,苦楝树是山野里最普通平常的一种树,不管它成材还是没有成材,人们胡乱砍伐了,作柴禾,制器具,一点也不心痛,因为砍了树干,树根又会在第二年春天萌发新枝,只要有土壤,有一点阳光雨水,就能够蓬蓬勃勃地生长,它进化到比柏树的生命力还要顽强的程度,柏树橡树等树种少有这种砍了又发、如同灌木的特殊本领,苦楝树在大自然千万年生长和进化的历程中,似乎掌握了长生不老的秘诀。

一切生命个体都在为大地布景,大地的一切又都在为每一位个体生命布景,植物们相互依存,相互烘托,相互促进,它们共同描画出菜子河流域万千生命争奇斗艳与繁荣昌盛的恢宏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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