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南边不远处就是一片沙子山,山上长满了榆树。榆树的枝条既结实又柔韧,是编筐的好材料。父亲总会趁放工的间隙斫些回来,用一些稍粗的编成一个又一个大筐,以便装土,盛粮食。
可是,父亲只会编大筐,一些更加细小的枝条很难利用,便弃置一旁,不理不问。
母亲看着可惜,就半蹲在一旁,来回翻找自己认为还有用的榆树条。母亲手巧,能缝能补,能织能绣,在我眼里,她的一双手就像会变魔术一样。
母亲以三根榆树条为一束,将四束摆成米字型,用其它枝条缠绕六圈,打好底后,将枝干向外倾斜,继续用枝条缠绕,直到枝干剩余的部分能编成梁为止。编筐窝篓,重在收口。母亲总会按照我喜欢的样式编织着挎篮的边沿,剩下的枝干就拧成了挎篮的梁。母亲的手指辗转腾挪,就像在跳舞,没多长时间,一些在父亲眼里毫无价值的榆树条,就被母亲变魔术般地编成一个又一个精致又漂亮的小挎篮。
五月,园子里扣着塑料棚的西红柿、黄瓜陆续成熟。母亲拎着小挎篮在一旁不停寻找,发现一个便高兴地摘下来,放在挎篮里。晨风清净,母亲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塑料棚旁边满是她深深浅浅的脚印,太阳刚刚高出地面一块,曦光映在她瘦削的脸颊上。
此时,我还没有睡醒,母亲把装满西红柿和黄瓜的小挎篮放在我的旁边,我一睁开眼睛,便能看见那些不同颜色的西红柿和翠绿色的黄瓜,上面还残留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西红柿和黄瓜鲜嫩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我顾不得站在一旁的母亲是否笑话,抓起来送进嘴里,享受清晨中大自然和母亲的馈赠。
母亲也会专门编一些小挎篮供我们玩耍。小时候的玩具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弹弓、塑料水枪和模型车,玩具玩坏了,不能再用了,我们也不会丢弃,而是用小挎篮装在一起,等伙伴聚集的时候,互相调换零件,还能再组装成一个新的玩具。其它永远也不可能再用上的零件也舍不得扔,继续放在小挎篮里,期望着有一天能够让它再次实现自己的价值。
如今,我们都搬进了城里,母亲和我都不停地回忆有小挎篮陪伴的美好时光。母亲总希望在某个清晨,能够再为我摘几枚新鲜的西红柿,揪几个脆嫩脆嫩的黄瓜,装在小挎篮里后,放在我的枕边,看我睁开眼睛后绽放意外的表情。她也经常跟我一起回忆,我是如何拎着装满玩具的小挎篮与别的小孩交换零件的,目光里充满了向往。
如今,小挎篮早已被岁月消蚀了踪影,但是藏在小挎篮里的母爱,却从未在我心里褪去半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