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蔷薇花开了,粉粉的,在枝头绽开笑脸,这让我想起向权的笑脸。
向权是我的小学同桌,也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很憨厚,皮肤黑黑的,身体很结实,笑起来时会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们是小学二年级时认识的。那时,他因成绩不好留级了,和我分在一个班。我上学早,个子又小,在班里常受人欺负。所以,我刚认识向权时,他看着我笑,让我很畏惧,害怕他会欺负我。谁知道,有一天,我在书包里发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们做好朋友吧。而落款人便是向权。
那时,我们眼里的好朋友,和其他玩伴不一样,关系要更亲密,类似于现在所说的“死党”或者“铁哥们”。对向权的邀请,我自然十分欢喜,就回了一张卡片,答应了他。
有一天上学时,向权给了我一把蔷薇的嫩茎秆。这种东西在我们老家叫“蔷薇薹”,剥掉外面的表皮,里面嫩嫩的、脆脆的、甜甜的,很好吃。我很惊喜,说:“你在哪儿掐的?这么多!”向权神秘一笑,说:“放学我带你去。”
放学后,向权带我到学校西边的废砖厂。烧砖的窑洞废弃了,塌陷下去,有一丛野蔷薇就在塌陷的窑洞边旺盛生长。它的茎秆又粗又壮,被掐后流了很多汁液。我很激动,连忙上去掐了几根,剥皮后大嚼起来。看我的馋样儿,向权便在一边咧着嘴笑。
吃了一会儿,我不想吃了,就对向权说:“咱们回家吧!”向权说:“我不想回家,这几天,我爸妈老是吵架,还闹离婚,我真害怕回家后家没了。”向权的话我听不太懂,但他说“家没了”的时候,在我眼前就出现了向权家像窑洞那样倒塌,把向权埋在里面的情景。我很害怕,说:“那就先别回家了,咱俩在这儿再玩一会儿。”
于是,我俩就在窑洞旁玩起来:摘下蔷薇花,将花瓣撒得到处都是;追逐花丛中的蜜蜂和蝴蝶;捉草地上的蚂蚱和蟋蟀……一直玩到天已经黑完才结伴回家。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因为成绩不好,向权初中没上完,便辍学外出打工了,我则坚持念完了大学。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每年过年回去,我们必定要聚聚,要么我去他家,要么他来我家,要么我们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去县城聚聚。
2018年春节,我回家后,向权开车带着我去县城里和几个同学聚会。其中一个同学说:“今天难得一聚,大家都喝点酒,喝多了,我们就找个宾馆睡觉。”向权不喝,说要开车送我回家,别人怎么敬酒他都不喝。回去的路上,向权说:“不是我不喝,是这段时间身体有毛病,喝不了。”我因为喝得晕晕的,没在意他说的话。
那年5月初,向权发了一条朋友圈:最近不方便一一回复各位的信息,请见谅。我以为他是因为工作忙才发的,也没在意这件事。后来,朋友圈竟出现了他得白血病,帮他筹款的链接。这时我才紧张起来,一边联系他,鼓励他挺住,一边帮他筹款,可他已是白血病晚期,没多久便离世了。他是1982年生的,走的时候才36岁。
想不到春节那次见面,竟是我们的永别。如今,一晃四年过去了。
看着这娇艳含笑的蔷薇花,我想起向权,心像被蔷薇刺狠狠戳了几下那样,一阵一阵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