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孤竹更富有诗意的词了。
这是一片广袤的原野,到处是柳树、杨树,以及待成熟的稷与麦;这是一方广阔的丘陵,千沟万壑,起起伏伏,到处是荆棘与山枣,坡地是成片的黍与粟;这是一脉苍茫的河川,两岸生长着槐树、山榆,以及葱茏的薇;在溪流与田园,蒹葭苍苍、荇菜参差、芣苢萋萋。
唯独少见竹。那孤独的竹在哪里?在玄丘水之滨。在玄丘青山绿水的一隅,你忽然发现一丛竹,一丛在江南水乡才常见的竹,你的心顿时安静下来,时而还会那么柔软一下,你会感觉到清风轻抚,明月幽静,云箫低回。
孤竹,一种独生的竹。它有那么多意蕴镌刻在长达3500年的甲骨、钟鼎、竹简、木牍、帛书、纸张之上。
孤竹是古代用孤竹制成的一种管乐器,孤竹亦是古代乐曲名。北周庾信《为晋阳公进玉律秤尺斗升表》中有:“奏黄钟而歌大吕,变孤竹而舞《云门》。”《云门》乃远古的一种舞蹈。
夕阳西下,白狼河畔,一位男子独坐木舟之上,神情专注地吹奏陶埙,音色朴拙抱素,低沉悲伤,倾诉着心中的爱恋与哀怨。
黄昏来临,一女子于唐就水岸边吹奏骨制口簧琴,足之蹈之,裙摆摇曳,抒发着满怀的欢心与喜悦。
那箫,那埙,那口簧,与风声、鸟声、流水声一样,独为天籁。
而孤竹国的宫廷,此刻磬声悠扬,一场盛宴正在进行。国乐师击打石磬,欢快的节奏响彻夜空;君王和贵族们频频举觚、举觯,觥筹交错。
殷商时期,辽西原野飘着三种味道,青铜的味道,酒的味道,还有孤竹的味道。白狼河畔的红山后人在造青铜,玄丘水边的孤竹人在植孤竹,唐就水岸的魏营子人在酿酒。
酒,竹,诗,书,都是精神滋养品,心灵的慰藉物。由此可见,孤竹是一个文化发达的国度。
孤竹国诞生于距今3600年前。公元前1600年,也就是商朝初年,天下初定,分封诸侯,商汤三月丙寅日封孤竹君。孤竹国君墨胎氏与商王同为子姓,同属于东北夷的一支。
孤竹国作为商王朝的诸侯国,既履行“任王事”之职,又负代商守土之责。孤竹国的疆域,鼎盛时期包括今河北北部、辽西大部地区。孤竹国初年建都于今河北卢龙县南(蔡家坟北岭遗址)。公元前7世纪,燕国向冀北、辽西一带扩张,建都蓟(今北京)。孤竹国势力被北燕国等诸侯国压缩,不得已,孤竹国君领着臣民,带着礼器,沿辽西古道无终道或者卢龙道,将统治中心迁到白狼河边。后世《辽史·地理志》记载:“兴中府,古孤竹国,汉柳城县地。”兴中府即今天的朝阳。
公元前663年,山戎犯燕,燕告急于齐,齐桓公出手救燕,遂伐山戎。《国语·齐语》载,齐桓公“遂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而南归”。齐桓公出兵北征山戎,顺路灭了令支和孤竹国。从此,存在长达940年的孤竹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流年似水。那条清澈的玄丘水又称玄水,今天已称青龙河,那条叫白狼的河已改称大凌河,而唐就水,已被小凌河取代了上千年。
今天,我们除了在史书与文物中寻到孤竹国的蛛丝马迹,还有一个名叫“孤竹营子”的小村孤竹一样独立在辽西一隅,绵延着3000余年的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