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学那会,爹娘下地顾不上我,放学回来我就习惯地往福印伯的烤烟楼走去,烤烟楼旁的窝棚里早已挤满了和我一样等爹娘的小伙伴,他们正听福印伯绘声绘色地讲《阿凡提的故事》,我也端着小凳子靠近了听,下地的大人陆续回来了,伙伴们很快走光了,只有我听得入了迷,娘喊了两次我都挪不开脚步,缠着福印伯还要听,福印伯跟娘说了一会话,然后从枕头下抽出一本《民间故事选》递给我:"故事都在这书里,你自己看吧!"
这是我第一次借书看,尽管很多字不认识,只好问哥姐或学着查字典,磕磕绊绊读得很艰难,可还是感觉书里的故事远比福印伯讲得精彩,后来一次福印伯跟我们讲《后羿射日》的故事,讲到一半要去提水,我就接着给大家讲,福印伯回来后赞许地说:"那本你看完了,我再借你一本!"过后我从福印伯那里借过四本书,其中的《中学生作文选》对我启发很大,好几次我"依葫芦画瓢"的作文都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讲台上读。
上四年级时,我偶然发现了同桌梅梅的小秘密,她的书包总装一本厚厚的课外书,有时上学去早了或下课时间,她就抱着课外书看得入神,看到有趣处还笑出了声。后来有一次老师让大家谈理想,我"揭发"梅梅说:"她想当炼钢工人。""你怎么知道?"老师好奇地问。"因为她老看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听了我的话,梅梅捂着嘴笑了,老师也咧开嘴:"那不是炼钢的书,梅梅你给大家讲讲呗!"梅梅站起来声情并茂地讲起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本讲述俄国十月革命时期,保尔·柯察金从懵懂少年成长为布尔什维克战士的外国小说,我窘得面目通红,恨不得找了地洞钻进去,过后我央求梅梅借书给我看,梅梅说她快看完了,让我周日去她家里拿。
周日一大早我就跑去梅梅家,却只有她奶奶在剥玉米,我也坐下来边帮奶奶剥玉米边等梅梅。快到中午,梅梅才和娘拉着玉米秆回来,梅梅爹在煤矿上班,平时家里就梅梅娘一个劳力,那天下午我主动要求一块去地里砍苞谷秆,赶天黑又拉回来一架子车,卸过车后,梅梅把我领到厦房里,我看到架子上好多书,其中有一部分书的扉页上盖着"矿务局图书室"的圆章,梅梅特意叮嘱我,这些书都是她爹借矿上的,一定要保护好。
因为这些书是单位的,要尽快归还,所以我读得格外认真,恨不得把所有的内容都背下来,也从那时开始,慢慢养成了抄写精彩段落的习惯,每本书读完,还要写一篇读后感或读书笔记。或许是认知水平不够,有些书读得似是而非,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读,碰到不懂的地方,就先记在本子上,等读完了再去请教语文老师,或去找相关的背景资料了解一番,等有机会再阅读,就通畅了很多。
上大学后,我经常去图书馆借书,有次借了书刚出门捡了一本读书证,看名字应该是名女生,我就站在原地边阅读边等人前来认领,可等到吃晚饭的音乐响起,还不见有人来,想走又不甘心,只能饥肠辘辘地继续等,书读了快三分之一,才看到一位长发女孩一路瞄着地走过来,我上前打了招呼,验看了身份证,才把读书证还给她。过后又在图书馆偶遇过几次,某次聊天听她说想借《穆斯林的葬礼》,却总被人借走了,随后我咬牙买了一部借给她看,甚至幻想着还书时书页里还会夹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纸条,可过了大半年,却不见还书,甚至很久都看不到人影,有一次终于被我逮住了,才知道书早被这位马大哈美眉弄丢了。
工作以后,很多习惯都发生着改变,但爱读书的习惯却始终保持着,只要捧起书,就感觉自己又徜徉在惠风和畅的青春时光里,物我两忘,了无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