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叶最忧伤的时刻,该是深秋季节吧。当北风劲吹的时候,它不会像春天那样惺忪醒来,而是轻微生出些许的惆怅,轻轻飞翔于不知飘向何处的天空。
深秋的美,肃穆而寂寥,闲来无事游走于街头,偶遇一间"乡村灶台鱼"的小馆,店门屋檐下整齐堆放着劈好的柴。顾盼相逢,"灶台"二字,忽然缘起心中,思绪回到旧日时光。
我没有乡愁,因为一直生活在城市,也没有乡下老屋,因为一直住在城里,父母有工作,奶奶无微不至地照看我们几个,记忆里多是甜蜜安稳的片段。只是到了深秋季节,有储备柴草的活计。这个活儿,不能让工作繁忙又劳累的父母操心,奶奶领着我和弟弟,每年都会推着那辆四轮小车,在微冷未寒的空气里,满大街收集落叶。
儿时住平房,冬日里要烧饭、暖炕,煤不够用,也舍不得一冬天都用它,城里不像乡村有枯树枝与秸秆,趁着秋风尚好日光晴暖,我们会选树木林立的马路边或公园一角,目光锁定地上厚厚的枯叶。公园一角有片银杏树,叶子枯黄也是极美的,来不及欣赏繁华深寂后的凋零之美,来不及读懂它们一剪秋的心事,就被奶奶收拢成一堆,然后我和弟弟手忙脚乱装入麻袋中。
回家的这段路程,是我最难受的一段路程,我那时十几岁,朦朦胧胧懂得了美,还有点虚荣心,我担心被同学撞见,看见我脏兮兮、灰尘暴土的脸,我觉得"丢人".偶尔父母亲下班了过来接我们,我会马上丢下麻袋迫不及待躲得远远的。
枯树叶堆放家里,是全家冬日里温暖的源泉。每晚做饭和晚上烧炕时,烧火人是我。我听从奶奶指挥,不时往灶膛里添树叶柴火。枯叶不耐烧,动作慢点,火就要灭。
有时灶锅里是奶奶最拿手的贴饼子,奶奶问我想不想吃带"胡嘎巴"的,我想吃,就加大灶膛里的火力。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到整个正月里,家里改烧耐火劈柴,添几块劈柴就能做熟一顿饭。我不需要一直坐在灶膛前烧火,我就欢快地出门找小伙伴儿玩儿。
一晃三十多年了,很多童年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偶遇"乡村灶台鱼"令我触景生情,一时间想起许多往事。时光转过九月后,陌上的花,开始在秋光里逐渐衰败,但所有的凋零,都非最后的结局,只是为了下一次新的旅程孕育更新鲜、蓬勃的生命。
曾以为所有用心描绘的画面,足以抵御岁月侵蚀而历久弥新,却不料惊艳如今时光的是那一片片、一堆堆的枯叶。一支拙笔无法还原那青涩的记忆,只有那枯叶裸露着曾经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