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中旬的一个深夜,独在乡下老家的母亲突发急性阑尾炎,当时多亏左邻右舍帮忙,及时将母亲送往县城医院就医。第二天,我急忙请假赶回照顾。半个月后,母亲病愈出院,亲戚和村邻们相继来家里看望,母亲的心情越来越好,身体也恢复得很快,甚至把那枚珍藏的戒指也拿出来戴上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母亲将戒指脱下,轻轻地放在烤火桌上,对我说道:“还是帮我把戒指收起来吧,你看我的手又过敏了。”后来,我陪母亲说了会话,待她上床睡觉后,又看了会书,人困眼涩,方才上楼睡觉,结果就将桌上的戒指给忘了。
那枚戒指是大嫂买给母亲的,母亲十分珍惜。
十多年前,母亲随大哥一家去了南方,帮他们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大哥大嫂在工厂打工,工资都不高。那天是母亲生日,晚饭后,大嫂拉着母亲去一家金银首饰店,让她挑一枚金戒指,说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母亲听后,转身就要往回走。大嫂拉住母亲说道:“您就挑一个吧,这也是对您辛苦带孙儿和做家务的奖励。”母亲听后心里很是感动,顶不住大嫂的一再劝说,选了一枚最便宜的。最后,大嫂硬是给她买了一枚价格更贵的戒指。刚开始,母亲还经常戴着那枚戒指。后来患了手疾,不能戴金银首饰,一戴就会过敏发痒,母亲便将戒指收了起来,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戴一下。
那天傍晚,母亲问我:“戒指收好了吗?”我的脑袋一下懵了,这才急着去烤火桌上找寻,哪里还有戒指的踪影。初始还心存侥幸,心想也许是掉在客厅的地板上或者房间的哪个角落了,楼上楼下地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再找下去也不方便,便和母亲坐下来,一起“复盘”这两天的情景。
时间已经过去两天,其间,来家里看望母亲的人着实不少,有隔壁村组的亲戚,也有同村的本家和近邻。她们大多是和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来后会坐在烤火桌旁,和母亲聊一会天,说些让母亲宽慰的话语。有些来访者太过热情,看到母亲犯困了,才会起身告别。直到睡觉前,我和母亲也没“复盘”出个结果来。
一想到将母亲珍爱的戒指弄丢了,我的心中十分愧疚。母亲却显得十分淡然:“丢了便丢了,反正我平常也不戴,放在那里还是个累赘。”此后,母亲再未提丢戒指的事。她脸上的表情一如屋前的油菜花般,一天天地明亮起来,气色也越来越好,身体越来越硬朗,好像丢戒指这件事并未发生过一样。
刚开始,我颇为不解母亲的淡然。母亲一向节俭,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放在几年前,必定会逐人当面对质,非得弄清楚“谁拿了我的戒指”不可。而今,母亲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好像丢的不是一枚金戒指,而只是一个碗,或者一根针。后来,是母亲的一句话,让我终于释然。有一天早上,我对母亲说:“要不,我们报警吧?”母亲没有直接回我的话,只是说道:“戒指丢了还可以再买,但人心伤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听了母亲的话,我沉默许久。
直到今天,我们仍然没有找到那枚戒指,但却收获了与之相比更为珍贵的东西——邻里之间的热情和关心,以及一位老母亲豁达的胸怀,这些无疑会让执意独居乡下的母亲晚年更温暖、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