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弟弟是富有的。
因为父亲总能"创造性"地为我们提供许多劳动机会和丰厚的劳动报酬,看着那小屋里的高级文具盒、复读机、英雄钢笔、玩具等等,我们为作为父亲的小小"劳动者"而感到自豪。
"拽白发"是父亲"创造"的又一个劳动机会。那是一年的暑天,父亲发现自己竟然长了少许白发,对于一个年轻有为的校长,父亲是绝对不允许白发影响自己的良好形象的。父亲把我和弟弟召唤过去,说着:"给你们一个劳动的机会,帮我拽掉那少有的白发。先约法三章:一是拽掉十根以上白发才有五毛钱;二是只许拽掉白发,要是伤到黑发则要扣钱;三是你俩一人一边,不许抢着拽。"我和弟弟高兴地让父亲坐在沙发上,就一左一右地开始了。小手在父亲的头上仔细地搜查着,绝不放过出现在眼前的每一根头发。发现一根白发,我和弟弟会惊喜地告诉父亲:"爸爸,我找到第五根了。"父亲有些困意地说:"嗯,慢点拽,别再拽周围的头发,很疼的。"我会一点一点拨开那些粗壮的黑发,找到那根白发的根部,使劲一拽白发掉了,同时也拽掉了几根黑发。父亲闭着眼轻轻地"嗷"了一下,不说什么了。我和弟弟要把那些被伤及无辜的黑发偷偷地塞进沙发缝里,免得徒劳无功。父亲的鼾声渐渐地大了起来,我们的劳动也得收工了。
回到小屋里,弟弟就开始显摆:"哥,我有十六根。你呢?"我数了数手里那几根可怜的白发,才九根,很是失望。弟弟那聪明的小脑袋一转,小声说着:"哥,我给你两根。咱爸说了只要十根以上就有钱,今天你也有钱了。要是我以后不够你得给我几根,只有咱们合作才能挣更多钱。知道不?"接过弟弟递来的那两根白发,我使劲点着头表示赞同。其实,自己也想到了,只是没有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弟弟像着了魔似地盯着父亲的头发。就这样在我们默契合作下,我们挣了些钱。不过,父亲白发生长的速度是怎么都赶不上两个小孩的动作。父亲的白发越来越少,我和弟弟的劳动机会也越来越少。弟弟就想法子增加我们手中的白发数量,曾把拽下来的白发截成几段或把家中小猫的白胡须拽下来滥竽充数,最后都被父亲一一识破。结果就不用想了,父亲当机立断终止了这项"劳动",我们也接受了一堂思想教育课。没有扣钱,我和弟弟很庆幸,父亲还是很仁慈的。
不过,我和弟弟却不甘心。只要父亲在家,我们就想方设法看看父亲的头发,是不是有白发了?或者干脆跟父亲说:"爸,你又长了好多白发。我们帮你拽掉,不要钱的。"父亲总是拿过镜子认真地看着,得意地说:"小孩,骗你爸你们还早着呢。"看着父亲那乌黑发亮的头发,我和弟弟心里就盼着父亲的头发越来越白。
而今,父亲的头发是真的越来越白,也渐渐少了。每次回家,我都不免感伤许久。想一想小时候我和弟弟真是年少无知,为了弥补儿时犯下的错,我和弟弟正在努力地创造着属于我们自己越来越好的劳动机会。这样父亲就不用费尽心思为我们再想出如拽白发之类的劳动机会了。
我和弟弟为父亲拽白发,那注定是我们一辈子的劳动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