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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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4文/金步摇随笔

小时候,刚过完初一,就开始盼十五,盼社火。社火来了,以大地为舞台,绵延数里,上演着一出冲击力极强、"给眼睛过生日"的视觉大戏。在这出戏里,所有人既是演员又是观众,道具、服装、车马都是自筹资金配备的,演员和组织者都是无偿的。

记得有一年,我大伯被推选扮演关公,我们整个家族都感到了莫大的荣幸。在社火表演中,扮演"关公"的人是受大家尊敬、有威望的人。正式表演那天,我大伯半夜就起床了,等我跑到大队部时,全村人早就集中在了这里,老老少少都忙碌着,气氛紧张而热烈。一个老者正在替大伯勾点七星痣,这是最神圣的时刻,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手握画笔的老者说:"勾点了七星痣,关老爷的神灵就会附体。"老者点完七星后,虔诚地朝我大伯拜了三拜。我怯怯地摸了摸大伯的铠甲,但是不敢开口叫一声伯。大伯那时的神态威严而庄重,他仿佛真的成了关二爷,连我看也不看一眼。

社火终于开始了,先要敲锣打鼓聚集人群。开锣第一响叫"紧三火",声音急促粗暴,能把人耳朵震聋,紧张热烈的调子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听得大伙儿热血沸腾。

社火出发后,最前面是威风凛凛的彩旗队,然后是秧歌队。秧歌队大多数是村里的中老年妇女,她们绸缎上身,描眉画眼,粉厚得连家里人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社火队伍临近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高可数丈的芯子。将铁棍锻打弯曲成各种不同的形状,表演时把身着戏装的五六岁娃娃绑在铁棍上摆出各种造型,由人们抬着。每个芯子都表现一个取材于秦腔戏的主题故事,也会随着时代变化增添一些新鲜内容,比如"喜迎奥运"等等。社火少有打打唱唱的表演方式,对于戏里角色的身份,爱戏如命的老人们自然一清二楚,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则全靠化妆来辨识忠奸。爷爷奶奶在耳边一遍一遍絮叨,谁好谁坏,孩子心里也就大概有了谱,追起社火来,我们也显得懂行而投入。

社火表演中,最受小孩子欢迎的是舞狮子。狮子灯泡眼,银牙外露,血盆大嘴,耳朵前耸。头上戴着用被面扎的红花,脖子上套着三五十个威武铃,舞起来"哗啦"作响。舞狮子由两人组合,前者摇头瞪目张口,后者摇尾,或翻滚或直立,或跳跃或攀高,二人配合默契。有一次,一只"狮子"冷不防扑到挤在第一排的我身上,惊得我浑身打颤,那"狮子"趴在我肩头,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腾"的一下回了队伍。我欢喜极了。

年轻人最爱看跑旱船。旱船用花纸糊成,随着艄公的故作划桨,女子们婀娜地踩着碎步,腰上的小船儿犹如在水流中行进,引得大家一片叫好。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大头娃娃""胖媒婆"等滑稽表演,演员们反穿棉袄、黑炭抹脸、男扮女装,做着诙谐夸张的动作,时不时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社火所到之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沿街商户纷纷以放鞭炮、搭红绸、发烟酒糖果等方式迎接这吉祥的队伍。一场社火闹下来,一年的辛劳消散,新年的希望产生。社火应答着天地之阳,在天人合一的场景中,开启了一个周而复始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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